回到王府的時候卻意外的沒有任何的事情，鳳朝歌平淡的好像沒有任何事情，摸了摸阿黛腦袋，催促她去沐浴休息。

阿黛有些不放心，又纏着他半個晚上，非要鳳朝歌陪着他睡覺。

鳳朝歌無奈了只好道：“既如此，我在你床邊守着你，等你睡着了再走如何？”

阿黛這才嘟着嘴巴，不情不願的去沐浴。

等阿黛回來躺好的時候，鳳朝歌已經換了一身居家的衣服，手中握着一本書卷，正等着她，阿黛終于覺得高興了，爬上床去，握着抓着鳳朝歌的一只手不放。

鳳朝歌沒有拒絕阿黛的手，而是順着她的力道坐在床邊，另一只手放下書卷替她蓋上薄被，阿黛把自己縮進薄被裏，卻拉着鳳朝歌的手抱在懷裏不肯放。

她很不安，鳳朝歌剛剛在街上的樣子讓她感到害怕，不是害怕他這樣的暴戾情緒會傷到別人，而是擔心他的情緒不好，或者引發其他問題。

鳳朝歌也沒有阻止她，重新拿起書卷，自己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慢慢的看起書來。

一邊侍候的青奴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不再打擾兩人。

這樣的情景很熟悉，幼時阿黛為數不多的生病，每每高熱不退，鳳朝歌都會坐在床邊守着她一夜，孩子總是窩進他懷裏，抱着他的手不松，鳳朝歌就拿着書本一邊看，一邊陪着她，即使孩子睡熟了也不會走。

不過今天他倒是走了。

阿黛睡得很快，雖然有些不安穩，卻沒有醒來，看她睡熟了，鳳朝歌才慢慢的放下書卷，細細的打量起孩子來。

孩子長得很快，如今一張娃娃臉不及他的巴掌大，卻是生的眼兒圓鼻子翹，同小時候一樣，笑起來滿是稚氣。

可惜睡癖不改，還是小時候一樣，睡着就不老實了，整個兒八爪魚一樣貼到他身上來，細細的呼吸和還是弱弱的，帶着濕潤的暖意。

阿黛的臉幾乎全都埋進枕頭裏，緊緊的抱着他的手好像縮在他的懷裏一樣，鳳朝歌有些好笑，又心疼。

他輕輕放下書卷，慢慢的抽出自的胳膊，娃娃有些不安，又抓緊了他的手，鳳朝歌另一手拍了拍她的背脊，讓孩子放松，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

剛剛站起身來，便走不動了，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衣擺被壓着了。

鳳朝歌指尖凝氣，迅速一劃，輕輕的“嘶啦”一聲，衣服的袍裾便被他劃破，他看孩子沒有被弄醒，這才收拾了帶過來的書卷，慢慢的轉身離開。

輕巧無聲的到房間門口，躲在床裏，熟睡中的孩子悠然無意識的呢喃一聲：“殿下……阿黛喜歡……”

鳳朝歌的身子停頓了一會兒，想聽清孩子呢喃的後半句，可惜，孩子再沒有說什麽，一直沒了聲音。

鳳朝歌嘆息一聲，無聲的開門，離開……

轉回自己的房間，順手扔掉外袍，踏進浴池，蒸騰的水汽讓緊繃的神經緩緩松下來，鳳朝歌忽然深吸一口氣，整個人往水下滑，直接将自己沒入水底沒了動作。

大約半柱香的時間，平靜的水面忽然一圈圈的漣漪泛濫，鳳朝歌猛然自水底躍了出來，手指微動，衣架上的浴袍徑直飛起，落到他的身上，原地轉了一圈，便穿的整整齊齊。

只是身上的水珠沒有擦，這麽一穿上，整個浴袍濕了半個，頭發全都擄到腦後，濕漉漉的粘成一片。

鳳朝歌沒有蒸幹身上的水，就這麽腳尖一點，徑直飛出窗戶，落在了屋頂上！

雖然是六月天，瑞京地處北方，又有鬼山擋着，是以這個時候，晚上的天格外的寒涼，冷風吹拂而來，登時讓被水汽蒸騰許久而犯暈的腦子清醒過來。

鳳朝歌慢慢的靜下心神，擡頭看着夜晚的星空。

因為是六月，天氣還是晴了，這會兒天空格外閃亮，似乎壓得也也低，伸出手好像就能碰到一般，天上的星子也是閃亮的很。

一大片一大片的占滿整個夜空，就連月光都要被掩下光芒。

鳳朝歌看着那萬裏的星空，眸子裏便泛起漣漪。

夜一本來守着鳳朝歌，卻見他如此不顧身體的就跑了出去，當下被吓得不輕，更是看他也不弄幹身上的水就吹冷風，不是非要弄病自己的節奏。

鳳朝歌剛剛站在屋頂上，他便閃身出來：“殿下，夜晚風冷，還是回屋去吧。”另一邊夜雙也激靈的轉身去找青奴。

鳳朝歌沒有搭理夜一，就讓他那麽跪在一邊，自己卻是看着一片星空深思。

夜一就這麽半跪着一動不動好似雕像，他垂着頭，也看不見鳳朝歌的樣子，從他的角度，就只能看見鳳朝歌一雙白皙的腳。

鳳朝歌穿的浴袍沒有拖地，露出了腳腕向上的一小截小腿，而他出來的時候是剛剛沐浴完畢，浴殿裏鋪着地板是黑玉瓷，不僅輕薄平整，而且溫潤如暖玉，加上宸王府的地基靠近一處溫泉，這浴殿的水是直接引得溫泉活水，所以浴殿中可以直接赤腳進去。

青奴一般都會在浴殿外面準備鞋子，出來殿門正好換上。

瑞京的貴族實際上都有這樣的習慣，而鳳朝歌更是有輕微潔癖的人所以他王府出門的時候同在房間的時候穿的鞋都是不一樣的，就連出個房間到院子裏走一趟，都會換雙鞋。

鳳朝歌的房間裏不會備鞋的，一般都是房間外面放置鞋架。

在浴殿裏直接跳窗，肯定不會穿鞋出門的，所以夜一看見的，是一雙裸足。

鳳朝歌的皮膚極為白皙，整個小腿都恍若玉雕一般，皮膚細膩緊實，甚至看不到汗毛，而且小腿纖細筆直，像是一件工藝品，而不是人的腿。

他的腳裸也是白皙且嫩，形狀美好，鳳朝歌的腳比一般的男人都要小一些，很秀氣，真是不知道這般的身高，腳竟然生的這麽小。

他的腳背很高，形狀很好看，腳趾也玲珑可愛，看起來簡直比女人的腳還要好看，這樣白皙瑩潤，幾乎要發出光的腳，站在青黛綠瓦之上，碧綠泛黑的瓦反而襯得那雙腳格外的美麗，便是腳裸上的圖案都閃着流光！

等等！圖案？

夜一恍然發現鳳朝歌的腳裸上竟然還有一個圖案，看着不像是畫上去的，倒像是紋上的或者說是自己長得的，類似胎記一類的東西。

像是畫出來的一只鳳凰口中銜着一直曼陀羅，曼陀羅枝枝蔓蔓開的極為張揚那鳳凰栩栩如生，連每一根翎羽都看的清楚，像是展翅翺翔，似要沖破皮膚騰飛而起！

這圖案平日裏根本看不出來，因為只有一圈透明泛冰色的輪廓，而且鳳朝歌的皮膚又格外的白皙，這樣一道細細的蜿蜒線條，看起來更像是不小心留下的疤痕。

直到今日晚上，那細細的冰色線條瑩潤泛起熒光，甚至有點點瑩粉飄飛，才讓夜一看清楚了那竟然是一只圖案。

一點流光蜿蜒，格外美麗，幾乎讓本就泛光的皮膚更加瑩潤似流水，只讓夜一幾乎迷了心去。

便是這會兒，青奴略微焦急的聲音傳來：“殿下，夜深風涼，殿下好歹擦幹淨身上的水再站着啊。”

見鳳朝歌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青奴無奈至極，好在已經拿上了東西，青奴直接就半跪在鳳朝歌的身邊，擡起他的腳為他穿上鞋。

雖然是飛上來的，只是不用飛行陣法，只用輕功便不可能完全不借力，何況還在屋頂站了這麽久，就算是宸王府，也不會閑的把屋頂都擦得锃亮，當然也不會還鋪上一層絨毯，哪怕青奴現在正打算着要不要幹脆屋頂也鋪上一層絨毯。

此刻，白皙的腳底已經沾滿泥沙，灰撲撲的，甚至在無意間，還劃破了一道口子，青奴皺眉，對鳳朝歌要他這麽操心感到無奈。

只好先用濕布為他擦幹淨腳底，套上鞋子，嘛，反正鳳朝歌也站的穩，不會摔倒。

套好鞋子，然後将白色的大氅披在鳳朝歌的身上，青奴這才嘆氣後退一步，讓夜一站起來，兩人就陪着鳳朝歌在屋頂站了半夜，直到天光微亮。

月光漸漸淡薄，天空開始泛着灰藍，星光隐去，一點淡紅在東方地平線上流瀉，鳳朝歌終于動了動身子，緩緩的轉身。

低頭的一瞬看見陪着自己站了一晚上的青奴和夜一，清醒的腦子忽然又混沌起來，不過……鳳朝歌嘆氣，這會兒也不需要太清醒了：“你下去休息吧，一晚上站着也累了。”

擡腳想要走下去，可惜站了半晚上的身體都僵硬了，一個踉跄，竟然滑了腳，直接跌了下去！

夜一迅速反應，上前一步，一把拉住鳳朝歌的手腕，将她一帶，扶住了，讓他靠近自己懷裏。

鳳朝歌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嘆氣：“夜一好歹我也是你主子，溫柔一點兒啊，這麽暴力，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砍了這手呢。”

夜一抽了抽嘴角，倒是沒有多說話，鳳朝歌這麽脫線的狀态通常表明他不是很清醒。

夜一也不管鳳朝歌再說什麽了，幹脆的足尖一點，帶着他落在房間裏，青奴随即跟上來，端着水盆用具，服侍鳳朝歌擦洗。

站了一晚上，衣服上的水都幹了，就連頭發都被風吹幹了，青奴不敢怠慢，也不管這會兒是夏天，用熱毛巾給他捂了捂臉，硬灌下去半碗驅寒的湯藥，才扶他躺床上，替他蓋好被子。

等兩人都退下去休息的時候，躺在床上已經閉上眼睛的人猛然睜開雙眼，一雙眸子清明深邃，幹淨透徹的似乎一眼能夠望到底，偏偏最深處的深淵，模糊而森然。

他不是發瘋，鳳朝歌雖然是死神，卻也是極為惜命的，不會随随便便的就把自己小命玩完，否則，當初他完全可以在剛剛出生的時候就自己弄死自己，反正皇後是早産，他便是早夭，也不會有人追究責任。

當時不會自殺，如今就更不會，畢竟死掉的滋味兒并不怎麽好。

身為死神，與生俱來的，最為擅長的一件事便是觀天命，算運數。鳳朝歌并不是非常喜歡做這件事，因為他懂得順其自然。

天道自有命數，能讓他看明白，便會因為他的明白而改變，所以他一向懂得順勢而為，懂得作壁上觀。

鳳朝歌看天命，卻并不一定能夠預知未來，他做的事情向來順應天命，卻不能預見未來會發生什麽樣的事情，更不可能早做防備。

若是能夠防備，天命便不是天命了。

他只是能夠看着天命，預算到大概的情況，昨晚他觀皇帝命星，暗淡無光，手南北魔氣幹擾，似乎大兇之兆，而前幾年觀天象，還不是如此，顯然是誰改了命數。

他可以預見未來定然有人會逆天改命，做些僞了天和的事情，并且傷及皇帝，這就表明他又要籌謀算計，重新動作了。

有些東西，可以算無遺策，有些只要順勢而為就夠了。鳳朝歌一向懂得分寸。

有些命定的運數，他沒看是那樣，便是他看了，拐個彎兒還會是那樣，便不如不看。只是……。

鳳朝歌嘆口氣，她希望那個孩子能夠選擇一條明路，乖乖的聽從他的話，按照他的安排平凡的過一生。

也許……他一開始就不該教會她《馭魂術》。

阿黛的命數…已經不會由他決定了，也許，這個孩子會了結了關于他的一切，或者為自己坐下的付出……

鳳朝歌重新閉上眼睛，不再多想。

阿黛一早起來，坐在餐桌上才發現鳳朝歌不在，當下阿黛有些皺眉，轉頭看青奴，才見他雖然同往日恭敬溫和，但是眉宇間卻攜着一抹倦色，眼底積着一點青灰，阿黛皺眉：“青叔叔，這是怎麽了？殿下去哪兒了？你也是疲乏的樣子，昨晚沒有休息好？”

青奴僵硬了一下，無奈的嘆氣，這怎麽和郡主說？想了一下，青奴還是道：“昨晚殿下在屋頂吹了一晚上的冷風，今早才回去睡了，早膳怕是不會用了。”

一聽，阿黛就知道青奴為什麽有些精神不濟了，定然是陪着鳳朝歌在房頂站了一晚上，雖然青奴靈力深厚，熬一晚上沒什麽，到底是年紀大了，有些疲憊也是有的。

兩口喝完碗裏的白粥，阿黛擺擺手：“青叔去休息一下吧，我去看看殿下。”

青奴微笑着答應，還是收拾了桌子，然後退了下去。

阿黛徑直起身去了鳳朝歌的房間，看房間裏寂靜的樣子，阿黛放輕了呼吸，而且有些擔憂，她是知道鳳朝歌的警覺的，那麽她進門卻沒有任何反應……

阿黛一直走到床邊，輕輕的拉開床帳，正想看看鳳朝歌的情況，便見他忽然睜開眼睛，看著他，眸子裏朦胧而戒備，暈晃了一下才輕輕的開口：“阿黛？”

便是聲音也是喑啞的厲害。

阿黛吓了一跳，連忙伸手撫上鳳朝歌的額頭，這一摸之下便直接讓她吓了一跳，鳳朝歌的額頭滾燙，顯然是發熱了！

因為額上的手指柔軟微涼，讓他發昏的頭腦都舒服了不少，鳳朝歌緊蹙的眉心放松一點兒，忍不住在她手上蹭了一蹭。

“怎麽過來了？今天不出門嗎？”

阿黛被鳳朝歌問的又氣又急，張口就呵斥：“殿下到底是怎的了？自己發熱都不知道嗎？”說着就轉頭吩咐夜雙：“夜雙，去請梵神醫來。”

鳳朝歌被她說了兩句才恍惚的反應過來：“我竟然發熱了嗎？”

阿黛狠狠的瞪着他顯然是惱怒的很，鳳朝歌無奈，只好哄騙道：“好，是我的錯，以後一定注意好不好？”

阿黛瞪着他良久，終于挫敗：“殿下你每一次生病都這麽說。”

鳳朝歌只是一笑，不再說話，阿黛也嘆氣站起身來：“青叔昨天一晚沒睡，這會兒怕是累得不行了，我去府門等一等梵神醫吧。”

說完便站起身出了房門，等關上房門之後，阿黛忽然背身靠着房門滑了下去。

是……因為她嗎？是她吧，若不是因為她，殿下會突然情緒失控在屋頂站一夜嗎？阿黛忽然覺得自己真的一點兒用動沒有，只能拖鳳朝歌的後腿。

……。

梵楚很快就來了，當然是對着鳳朝歌狠罵一頓，讓他好好休養，開了一堆的藥過來，鳳朝歌也沒有拒絕，任他罵完，還是沒有喝藥。

對此，青奴表示很無奈，可是主子不配合，他一個當奴才的能說什麽？鳳朝歌不喝藥的後果便是病的更嚴重了，怏怏數日不好。

偏偏，這兩天不知道是怎的了，阿黛盡是躲着鳳朝歌，跟老鼠見了貓似得，明明以前看着殿下就恨不得撲上去扒着不放，這幾天卻是躲得遠遠兒的，就連吃飯都不在一塊兒。

明明就是一個院子裏，房間都靠在一起，青奴居然硬是升起了兩人已經好久沒有見面的感覺。

他明顯的感覺到殿下的不适應，鳳朝歌這兩天不知是不是病的很厲害，或者是阿黛的抗拒表現被察覺到了，他的情緒非常的不穩定，似乎很難平靜下來。

便是鳳朝歌也覺得不妥，自己最近是不是有些病的頭腦發昏了，或者沾染了魔氣之類的污穢之物，所以百般不舒服，每每一擡頭看着面前空蕩蕩的便難受的緊兒，就連每日看書都有些看不下去！

鳳朝歌一把丢開手裏的書本，清冷的道：“青奴，備車。我要出門。”

青奴聽到這麽一句，愣了一下才急道：“殿下，你現在還在發燒……”

待看見鳳朝歌的眼睛時，剩下的話便又全都咽回肚子裏，只因為…他看出來鳳朝歌的情緒非常的糟糕，似乎……他有些厭倦這樣的安靜狀态。

可明明他非常不能适應喧嚣的氣氛，不然王府也不會如此的安靜……

青奴的效率很高，很快就準備好馬車，扶着鳳朝歌上車，鳳朝歌頭還是暈的厲害，卻能控制着自己出現大問題。

現在出門，的确是有些糟糕呢，鳳朝歌想着如果阿黛……

“阿黛又出門去了嗎？”鳳朝歌扶着車門，忽然轉頭看向一邊的青奴，青奴眼神一凜，随後輕聲道：“郡主今天一早就出門了，便是夜雙都沒帶，也沒有說去哪兒。”

阿黛這幾天經常早出晚歸，也沒有對青奴說過，這讓他感到不安，阿黛一向還是非常聽話的，這樣跑出去一天不歸……

鳳朝歌嘆氣，幹脆由她吧，只要不惹出來什麽大問題就行，就吩咐一句：“去青雲別院。”

青奴愣了一下，随後無奈的答應：“是。”

青雲別院，是鳳朝歌在瑞京置辦的唯一一個別院，裏面種滿了各式曼陀羅，以及桃林。還有一個小馬場，踏風和白羅都被養在那裏面。

青奴駕着馬車挑了一條比較偏僻的小巷子，剛剛走出來，巷子口正擺着一個餃子攤，鳳朝歌，大嬸吆喝着：“餃子哎，餃子！”

鳳朝歌聽到那聲音，忽然一頓，擡手掀開半邊車簾，看着那個小小的餃子攤，大嬸毫無所覺，專心的煮着自己的餃子，時不時的吆喝一句。

鳳朝歌突然輕聲道：“青奴，去買一碗餃子來吧。”

青奴一愣，幾乎疑心是不是自己聽錯了，随後連忙停下馬車，下車去買餃子。

要知道，鳳朝歌已經連着兩天沒怎麽用東西了，也就是兩碗粥，他本就身體不好，如今還用的這麽少，怕是根本撐不住了。

不管是什麽，只要多吃一點就是好的，青奴很快買回一碗餃子，送到鳳朝歌的面前，鳳朝歌看着那泛着油花的餃子，忽然倒進胃口，只覺得胸口郁氣難舒，憋悶的厲害，随後直接一轉頭，冷淡的道：“倒了去。”

青奴看着自家主子如此的喜怒不定，終于無奈至極，轉手将自己手裏的餃子賞給了路邊的一個小乞兒。

正準備轉身離開，突然聽到那個乞兒開口：“這位公子，請問你的府裏還缺不缺人？”

青奴一愣轉頭看向那個乞兒，才注意到，竟然是一個女孩兒，這個孩子十五六歲的年紀，生的倒是很漂亮，一雙杏核眼，彎彎柳葉眉，很明亮的樣子，身上一身淡青衣裙，婷婷袅娜的樣子，可惜衣服已經非常的肮髒了，上面滿是泥土身子也瘦的像是幹柴，蜷縮在角落裏，若是這樣看，這個孩子收拾一下也是個美人兒。

唯一可惜的是……這個女孩子半邊臉頰被熱水燙過了，整個半張臉恐怖至極，若不是如此，只怕她早早的就被賣進青樓或者哪戶人家做丫鬟了。

不過青奴卻并不是多麽喜歡同情別人，只是徑直轉身離開，那女孩确實急了，顧不得自己的餃子，一把撲上去：“公子！求您救救我吧，不論什麽我都能做的，只求公子收留我吧，只要賞口飯吃就行啊！”

青奴被拉住，看着女孩兒滿是渴求的眼睛，忽然想起曾經，五歲已經連話都說不出的孩子，抓着他的衣角不肯放。

那是年幼的阿黛，幾乎喪命在一群孩子的拳打腳踢之下，他看向女孩身後，一群乞兒已經盯着女孩身邊的碗裏的餃子。

突然就動了一點兒恻隐之心，他有些猶豫，馬車裏卻傳出鳳朝歌清冷的聲音：“為什麽還不走？”

青奴醒神，強行掰開女孩的手，轉身往車上走，坐在車轅上就準備駕車，卻看見那女孩子突然撲倒路中央就跪在馬車的前面：“求貴人收留我吧，就一個人多不了幾口飯的！”

鳳朝歌不為所動，青奴沒有聽見鳳朝歌的聲音便準備駕車離開。

路上的行人紛紛看着這一幕，皆是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鳳朝歌的馬車雖然很奢華，用料精致，但是不可否認的是很低調，外表看上去，全黑色甚至有些詭異和寒酸，百姓們不一定都人的标志，那個徽章也不過好看而已。

青奴駕着馬車繞過女孩兒向前而去，卻不想那孩子竟然在馬車經過的時候，一把撲上來！拉車的馬兒被驚，悠然驚叫，太高蹄子直接踏在女孩兒的胳膊上，狠狠的向前奔去！

青奴意識不妨，竟然被甩下馬車，他下意識的半空折身，險而又險的落在地上，腳腕随即鑽心的疼，竟然崴了腳！

可是鳳朝歌還在馬車裏！

鳳朝歌沒想到一下驚了馬，又失去駕車的人控制，四匹馬亂了套，帶着馬車跑了幾步，便不受控制的翻了車！

鳳朝歌在車裏反應慢了半拍，加上他還在發熱，竟然直接裝上車廂，險些暈過去！

眼看驚馬，車廂翻滾，所有人都吓着了，影衛迅速出動，就要救人，可是馬兒掙紮，卻帶着馬車飛速奔跑而去，若是弄死了馬，難保馬車因為慣性砸的四分五裂，到時候，殿下……

被撞得眩暈惡心之後，鳳朝歌好不容易在車裏穩住自己，他第一時間想的不是脫困而是，要不要就這麽死了。

雖然這樣死了似乎有些不值得，但是他直接死去便可以回歸神位，自然就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情，這樣……

下一刻他就擯棄了這樣的想法，且不說自己的死亡，計劃會出現偏頗，鳳朝歌的命數還未盡，他還沒有必要這麽死了。

考慮的瞬間，馬車已經翻了個，偏偏四匹馬而還在瘋狂的往前奔跑！

鳳朝歌一掌打碎車窗，足尖在邊緣一個借力，便飛身躍出馬車，以輕功落在一邊的屋檐上，原地轉一圈兒，卸去其中力道。

影衛離開一擁而上，一刀過去，馬兒齊齊斷了頭，臉嘶鳴一聲都來不及便全部栽了下去！“轟！”的一聲，馬車砸在地上直接碎成碎塊！

便是這會兒，街角兩個人并肩而來，擡頭便看見街上的情況，登時認出馬車是宸王府的車，一下便白了臉，而那邊的女子下意識擡頭就看見落在屋檐上的鳳朝歌。

是太子和阿黛。

鳳朝歌還在病中，這會兒動用靈力只會讓他病的更嚴重，落在屋檐上轉了一圈兒，便控制不知自己眩暈的感覺，居然一角踩滑，摔了下來！

“殿下！”阿黛一聲驚呼，足尖一點，一個飛躍便直接上前，接住摔下來的鳳朝歌，兩人剛落在地上，鳳朝歌便一個不穩，一把抓住阿黛的肩膀。

力氣大的幾乎捏碎她的骨頭，阿黛忍耐一下，扶穩了他。

鳳朝歌靠在阿黛身上停頓了一會兒，才站直身體，只覺得腦子一片混沌，胸口翻湧的郁氣一齊頂上來，喉嚨一甜。

阿黛忽然覺得不對，鼻尖一縷甜腥的味道讓她身體一僵，猛然擡頭，卻見鳳朝歌猛然轉過頭去，一頭如雲青絲缭繞随着他的動作拂過阿黛的臉頰，遮住他的半張臉。

鳳朝歌連忙站直身體，擡手按住自己的唇角，讓那一縷殷紅慢慢的沁在帕子上。

太子也已經走過來，看着鳳朝歌的樣子，當下皺眉：“皇叔？你如何……”

他有些驚訝，沒想到鳳朝歌居然……這般憔悴。

“咳咳，”鳳朝歌用帕子捂着嘴咳嗽兩聲，強行咽下到喉嚨的血，他記得阿黛那孩子怕血，還是不要總刺激的那孩子發狂了：“無事，近日在府裏有些煩悶，想要出門散散心。”

他說話間，并沒有注意到身後阿黛慘白僵硬的臉，殿下……已經讨厭我了嗎？他，厭煩阿黛了…他不喜歡阿黛了吧。

鳳朝歌不想解釋，卻忽然驚覺另一件事兒，張口便問：“你怎麽和阿黛在一起？又怎麽在這裏？”

這大街魚龍混雜，并不怎麽好，而且阿黛閨中女兒，卻和太子一個男人單獨出門，這可不是什麽好事兒！

太子臉色微微一變，忽然想起一件事情。完了，私會佳人被佳人她爹當場抓包，怎麽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而且這兩天阿黛似乎心情不好，他便想着帶阿黛出門逛街游玩一番，卻忘了……男女有別。

最重要的是，他們二人連一個侍從都沒有帶，這已經是大不妥了！

鳳朝歌一看太子的樣子就知道，當下就惱了：“太子殿下，別說阿黛是未出閣的閨中女兒，便是她出閣了，這樣抛頭露面也是不好！這樣的規矩，難道要我提醒你？！”

太子連忙作揖：“是，太傅教訓的是，弟子知錯了。”

鳳朝歌聲音都冰冷了：“太子殿下難道連這樣的規矩都忘記了？！十幾年的書都是白讀了？或者你是只學着怎麽陰謀陽謀的算計別人，把阿黛也算計進去？！便是她再怎麽情誼非同一般，也不該單獨同你一個男子出門！”

這樣的話着實嚴重了些，可見鳳朝歌是氣的狠了，直接就這樣教訓一國的儲君，偏偏太子什麽都不能說，因為本就是他的理虧。

天瑞民風開放，但是卻也不是沒有規矩，一個男子若想約一個女子，便要提前遞上拜帖，組織小宴，不僅這一個女孩兒，便是她的閨中幾位關系較好的密友都要約出來，或者二人單獨出門必然要跟着赫赫儀仗，随侍着丫鬟婆子，若是兩人什麽侍從都不帶，這樣偷偷摸摸的出門逛街，嚴重的說就是私相授受！

太子只考慮阿黛喜歡安靜不喜歡有人跟着，又沒有特別要好的閨中密友，卻忘了這樣大失禮，畢竟鳳朝歌從來沒有答應過要将阿黛嫁給他！

若是他們訂婚了，倒是還好，偏偏他們是青梅竹馬卻沒有婚約！

阿黛一聽鳳朝歌如此冷厲的聲音，就知道鳳朝歌是真的生氣了，當下不敢多言，弱弱的上前，小心的扯住鳳朝歌的袖子：“殿下……”

鳳朝歌微微停頓，忽然轉頭呵斥：“你閉嘴！長這麽大了竟然一點禮儀規矩都沒了嗎？！及笄給你的書，你全都丢了不成？！”

阿黛臉色一白，卻是一點兒不敢辯解，太子一聽鳳朝歌如此暴怒，當下單膝跪下，以手觸額：“是宜修的錯，沒有考慮周到，損了表妹的名聲，請皇叔責罰，宜修願意負責。”

“負責？”鳳朝歌一聲冷笑：“鳳宜修，我問你，若是我把阿黛嫁給你，你能一聲只有她一個妻子嗎？”

“我……”

“阿黛不嫁！”

兩人的聲音同時響起，卻是完全不一樣的的反應。登時讓街上一片寂靜！

安靜之中，青奴也顧不得僭越了，再下去，臉都要丢光了，他連忙上前：“殿下……這是街上。”

鳳朝歌神思一醒，終于反應過來，這裏不是教訓人的地，當下猛然轉身，袍裾劃開張揚的弧度，他已經擡步離開，并且輕輕巧巧的一句話：“若是讓我知道有誰議論一句，全家都給我去地獄玩吧！”

這般充滿殺氣的話，已經可以表示鳳朝歌是真的怒了！他雖然偶爾也會讓阿黛随着太子出門辦差，可是哪都有大批伺候的人，并且跟着夜雙。

如今，阿黛連夜雙都扔在一邊，若是這笨丫頭真的讓太子那小子給……

他真該慶幸，這太子礙于他的威懾，到底還是正人君子，沒有真算計了這丫頭！

太子看來阿黛一眼，眼底流光明滅，終于對她勉強一笑，跟着鳳朝歌往回走，而阿黛，則是沒有注意太子，而是試探的看了青奴一眼，卻見他一臉的暗沉，還有不贊同，只是垂首恭敬的站在一邊。

阿黛知道自己這回兒太任性了，只能也小心翼翼的跟上去。

看着身邊的阿黛，太子終于悠然一嘆，剛剛鳳朝歌問他能不能一生只有阿黛一個妻子，他想也不想竟然張口就要說：“我能！”

偏偏鳳朝歌那雙冰冷泛着戾氣的眼睛讓他生生清醒過來，一國儲君，他如何能給阿黛這樣的承諾？根本不可能。

而阿黛的如此幹脆的一句“不嫁！”已經絕了一切！

一路以輕功回到王府，走進正廳，鳳朝歌走到主位卻沒有坐下，背對着廳門，等兩人走進來到身邊，赫然回身，一個巴掌直接扇在阿黛面上！

“啪！”的一聲，不僅太子愣了，阿黛被打的愣了，就連鳳朝歌自己眸子裏都閃過一點愕然，随後眼中一點清醒，疼惜之情一閃而過，臉上卻是冰冷的不帶人氣兒：“給我跪下！”

阿黛“啪！”的一聲，直挺挺的跪在鳳朝歌面前，膝蓋磕在堅硬的地板上，讓太子都跟着一疼！

鳳朝歌一掀衣擺，坐在主位上，看着太子，看樣子是極想也給他一個巴掌，可惜到底是忍住了，他聲音帶着說不出的寒氣兒：“太子殿下，您是不是忘了您是一國儲君？招惹阿黛的後果你想過嗎？”

“宸王府的勢力的确是過于強大，只是我還有幾年性命，太子你心底未必沒有數，若是你招惹了阿黛，我便是這般急了，你的位置都坐不穩！如此糊塗之事，你到底是為什麽想這樣做？！”

太子猛然擡頭，看着鳳朝歌，急切的想要解釋，鳳朝歌又冷聲打斷：“阿黛，我問你，我交給你的書本你是不是沒有讀過？或者完全沒有想要研究？”

阿黛張了張嘴，不知道要說什麽，他讀過嗎？讀了，可是卻完全忘了上面的訓誡。

“皇叔！”太子忽然張口，随後直挺挺的跪在鳳朝歌面前，對着他一個頭磕下去：“宜修願意放棄太子之位，只求能夠娶阿黛為妻！求皇叔成全！”

鳳朝歌猛地一頓，身子一僵，看着太子，忽然一個巴掌毫不留情的扇了過去！“啪！”的又是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