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朝歌還沒有睡,阿黛走進院中看見寝室還亮着的燈火心底的寒意忽然散去,身體微微一暖,那淡淡的暈黃色燭光就像是迷路的旅人找到了歸家的路,無端的心安和幸福。
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鳳朝歌擡頭看了一眼,看見是阿黛便勾了勾唇角,靜靜的問了一句:“回來了?”
阿黛簡單的點頭,揚起淡淡的笑容走上前來。
鳳朝歌放下手裏的書卷,走過去接過她脫下來的大氅,替她褪去外袍,然後将桌子上放着的一杯熱姜茶遞到她的手裏,一邊吩咐了一句:“慈雪。”
很快,桌上便多了一碗清粥,兩樣小菜,還有幾疊鮮甜的糕點,鳳朝歌一邊接過阿黛喝完的茶盞一邊淡淡的道:“宴會上沒有什麽能用的東西,再吃點東西墊墊胃,免得只喝酒不舒服。”
皇家的宴會看着富麗,但是卻是吃不好的,畢竟為了保持儀态,定然是小口用膳,不能發出聲音,不能失了儀态,不能…….
各種規矩出來,就算是再端莊規矩的大家小姐,為了保持優雅,都免不了不能用很多的東西,更何況一些吃食不小心就會在嘴角沾上油水,會很難看。
阿黛笑得眉眼彎彎,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對着鳳朝歌笑得格外讨好,“呼嚕呼嚕”的先灌了小半碗清粥。
鳳朝歌擡手在她腦袋上一敲:“慢點兒吃,沒人給你搶,以前怎麽教你的,變得這麽粗魯。”阿黛嘻嘻的笑了一下,放下碗,給自己拈了一塊糕點。
“今天太子下旨,給三殿下賜婚了。”阿黛一邊笑,一邊很是無謂的張口道。
鳳朝歌沒有在意的樣子,只是給自己到了一杯茶水,一邊漫不經心的問:“誰?”他可是知道三殿下身中寒毒無解的,他那身子可撐不住多少時間了,但是鳳朝歌卻沒有一點兒感嘆同情或者其他的意思,平淡的好像那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陌生人。
“楊涵之和蘇洛。”阿黛張口回答:“一個正妃,一個側妃。”
鳳朝歌點頭:“三殿下對楊副将的心思一直都沒有滅,也不知道他是從哪裏聽到關于楊副将的消息,畢竟很小的時候就在赤水關了。”
阿黛看着很平淡的理所當然的鳳朝歌,忽然有些想笑,不知是因為楊涵之命運的忐忑,還是因為面前人的無心無謂,只是……
楊涵之的心思她不會挑明,只要鳳朝歌沒有發覺,楊涵之自己不說,她是絕對不會多說一句,畢竟她們二人還算的上是“情敵”。
所以阿黛很聰明的改了話題:“太子也将要迎娶囚夷的桑凝公主。”鳳朝歌倒是有些驚訝的挑眉:“我記得當時桑凝妃太子倒是有些心思,只是因為囚夷同天瑞要撕破臉,所以才不得已回了囚夷,如今又來了嗎?”
阿黛點頭:“戰敗成那樣,一不小心天瑞就會直接将人家滅族了,自然要來求饒。”鳳朝歌似笑非笑的看着阿黛:“如今他們想要來天瑞也是不容易了吧。”
阿黛當時未必沒有這樣的心思,赤水關前面天險重重,一邊又塌了的赤影山擋着,一邊是無邊的死亡沙漠,天瑞就算是想要攻擊囚夷,也要有辦法渡過天險,囚夷更是元氣大傷,也難以渡過天險。
有這麽一層阻隔,加上天瑞如今和南疆的關系緊張,要防着一點兒,自然沒有功夫去滅了囚夷,不然怎麽可能還給囚夷留活路?
畢竟阿黛這一下子讓囚夷折損了半數人口呢。
知道鳳朝歌的反應很平淡,阿黛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慢慢的張口:“還有樂亭入贅郡主府。”她沒有說樂亭願意做她的上門女婿,而是用“入贅郡主府”來表示,用郡主的身份來代替她,甚至有些自欺欺人的意思。
鳳朝歌明白,卻沒有點破,他甚至沒有驚訝,只是淡淡的道:“嗯。”
這反倒是阿黛有些驚訝了,看着他有些不高興:“殿下沒有驚訝或者不高興嗎?”
鳳朝歌歪頭看着她:“我該驚訝嗎?”
阿黛:“……..”
鳳朝歌淡淡的笑了一下:“樂亭有他自己的堅持,有他認為自己想要的追求,所以你今天未必能夠阻止他。”
阿黛看着鳳朝歌有些疑惑:“殿下竟然都不吃醋嗎?”
鳳朝歌勾了勾唇角:“吃醋?我是吃醋,可是阿黛…….如果你真的能夠接受他,就不會等到現在讓他入贅了。”
阿黛稍微有些無奈,她該感謝他對自己的信任嗎?
鳳朝歌看着她有些煩惱的樣子,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反正你現在一點要嫁給他,他是入贅,只是住進郡主府而已,你願意怎麽做都是你自己的事情,畢竟這郡主府還是你做主不是嗎?”
阿黛微微的一亮,忽然就想起來這一茬,笑了一下:“我竟然忘了。”
鳳朝歌淡淡的笑了一下,換了話題:“明天你應該要出門吧,還是早點休息吧,不然明天會更累。”
阿黛點點頭,忽然想起來明天她要去獵苑工地現場看一看,估計明天晚上不能回來了,便将碟子裏的最後一塊糕點塞進他的嘴裏,鳳朝歌無奈的張嘴吞下她送過來的糕點,剛要起身收拾碗碟,阿黛忽然拉住他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站起身來。
鳳朝歌愣了一下,擡頭看她,就看見她俯下身來,親吻了一下他的唇角,舌尖在唇角輕微的舔衹了一下,稍微有些癢。
鳳朝歌一愣,她已經笑得格外的狡黠:“唇角沾了糕點。”
瞪了她一眼,阿黛抑制不住的笑出聲來,轉身往浴殿而去,帶着淺淺的笑容,心情也愉悅了起來,鳳朝歌絕對是優雅的典範,有些習慣早已經深入骨髓,他吃飯的時候根本不可能把糕點留在唇邊,阿黛這樣不過是找借口親他一口罷了。
看着她走進浴殿,鳳朝歌沉默的垂下頭,收拾了自己手下的碗碟,低垂的頭掩飾了他的神色,在他的臉上形成一片陰影,讓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現在,他足夠幸福,過得開心就好了。
阿黛第二天果然很忙,一早匆匆出門,下早朝之後便是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就帶着沈景雲還有兩個員外郎一起出了城門,直往獵苑而去,早膳都是在馬車上解決的。
這天阿黛忙的天昏地暗,冬天天氣寒冷,工人們幹活都是縮着膀子,有的手上都已經生了凍瘡,她要考慮暫時停工一段時間,但是進度卻還是不能晚了,今年趁還沒到冬天最冷的時候,先将舊址上的廢料山石清理,來年春天開建,這麽一個獵苑到來年的夏末估計初步建成,可以使用。
但是圖紙還有一些地方需要修改,阿黛察看地形,反複勘測,提出疏漏,再同幾個要員商議修改,還有冬天材料的保存,四周的土木改動。
阿黛細細的查看了四周,發現這裏被破壞的有些奇怪,若是從高空中看,會發現這裏算是被一種非常巨大的生物破壞的,但是據阿黛所知,有如此巨大體型的動物……
都不屬于人界!
阿黛神色有些嚴肅,看着這裏的狀況慢慢的探查,阻止了沈景雲要說的話,慢慢的往深山裏走去。
直到來到了一片空曠的林間,她停下腳步,有些驚訝的看着這裏。
淡薄的冰色粉末,瑩潤的流光,還有一些在閃耀的光澤,那種蠱惑的清幽的曼陀羅味道,還有那種熟悉的波動。
是陣法,而且是同鳳朝歌類似的靈力布置的封印陣法,那種陣法的威力非常的強大,類似于鳳朝歌的靈力但是稍微的一點兒差別。
更重要的是,看這個陣法的時間,存在已經非常的久了,因為時間的流逝,陣法的反複沖撞下,靈力漸漸的流失,又在前不久受到劫數之類的東西沖擊,導致陣法破裂,最終讓裏面被封印的生物沖了出來,應該是剛剛出來的原因,那生物急于逃離此片陣法的餘威,慌忙離開,身體一時間無法控制,毀了獵苑。
阿黛凝神思量,半晌才慢慢的轉身離開,那個東西絕對不是人能夠對付的,她還是告訴鳳朝歌的比較好。
當天晚上,阿黛真的因為太久了,因此錯過了城門關閉的時間,第二天的早朝也不用上了,所以她就在這裏将就了一晚。
夜銀很利索的點燃篝火,然後打了一些簡單的獵物,然後快速的收拾出來的馬車裏的軟榻,讓阿黛晚上睡覺的時候可以舒服一點兒。
這晚,阿黛因為忙碌了一天,疲累交加,所以即使馬車上不是很舒服,她也很快的陷入沉睡,只是因為身邊沒有躺着鳳朝歌,所以睡得有些不安穩。
同樣的,這晚的鳳朝歌,也幾乎沒有睡。
傍晚時分,慈雪過來将郡主府裏要采辦的東西,還有禮部送來的婚禮帖子交給了鳳朝歌,畢竟鳳朝歌身份不好被看見,阿黛又不再,所以郡主府對外面的待人接客一律交給慈雪來,鳳朝歌不用出來見客。
因為是賜婚的原因,加上原本已經訂婚了,所以聘書由禮部的人送往使館交予樂亭,納彩,問名,納吉一律省去,雖然是入贅禮,但是該有的儀式還沒有盛,按照天瑞的規矩和風俗,樂亭早早的備好聘禮,并且送上了禮書。
“聘禮已經送到院中了嗎?”鳳朝歌看着禮書慢慢的問了一句,樂亭送上的聘禮算是豪華,到底是一國王爺,但是看這禮書中的各種東西看來,算是有他的半個身家了。
鳳朝歌說不清自己心底什麽感覺,只是有些不舒服,因為這個禮之前也是送過一回,當時他已經散去宸王府的勢力了,所以當時的聘禮盡數并給阿黛的嫁妝中,後來阿黛逃婚,那些東西都算是阿黛的私人東西,朝廷也不敢貪了,原封不動的送回來。
慈雪看着恍惚的鳳朝歌有些奇怪,難道公子就沒有覺得難過或者嫉妒之類的情緒嗎?鳳朝歌放下禮書,将它收起來淡淡的道:“将那些聘禮核實了送到庫房裏鎖好吧,我們的嫁妝不用準備了,只要寫下一份禮書送過去就好了。”
慈雪輕聲答應一聲,問期這種事情交給了禮部,入贅禮表明男方入贅女方,便不需要嫁妝擡出去了,屆時只要新郎騎着馬到了郡主府拜堂就好了。
嫁妝都算是阿黛的私有財産,她便是出嫁男方都沒有理由收他的嫁妝,更何況是男方入贅,更有如今整個郡主府都是阿黛自己的産業,嫁妝什麽的根本沒有什麽必要。
慈雪倒是又想起來一件事情,連忙道:“屆時禮部的人定然要裝飾宸王府…….”
鳳朝歌思量了一下慢慢的道:“這件事兒先不急,等郡主回來問問她怎麽想的,年前禮部還要操心一場婚禮,這件事兒要等到年後再收拾,正好過年的時候的東西不用撤了,都是紅色的,也免得他們又把郡主府弄得一團糟,最後還要重新收拾。
慈雪答應一聲,看沒有了什麽事情,準備出去,忽然又看見外面匆匆走進來一個人,是慈霜對着鳳朝歌躬身一禮:“殿下,府外楊副将求見,說要見一見殿下。”
鳳朝歌挑了挑眉,倒是有些驚訝,居然還有人挑明了要見他?這個楊涵之居然猜到他的一些身份也是個厲害的。
鳳朝歌淡淡的道:“我一個面首,身份低微,不适合接見貴客,請她改日再來探訪郡主吧。”這是一種變相的拒絕,卻讓慈雪和慈霜都有些驚訝。
從來還沒有一個男人,居然将自己是“面首”這個身份承認的如此幹脆的。
慈霜猶豫了一下,還是道:“啓禀殿下,屬下已經勸過副将,但是副将還在府中不願離開,她說……關于殿下的眼睛…..”
鳳朝歌停頓了一下,楊涵之比他想象中的還要聰明一些,看他的裝扮已經猜出來他是刻意隐藏了自己的眼睛。
畢竟一般的人不願暴露自己的容貌基本上都是選擇面罩之類的東西,他卻可以擋住了眼睛,不讓別人看見他的眼睛。
嘆了一口氣,鳳朝歌拿起自己的黑色大氅,系在身上,将大大的兜帽遮住了整張臉,慢慢的道:“你們下去吧。”
慈雪和慈霜無聲的退下去,他已經一路走到了會客廳裏。
果然,楊涵之正在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慢慢的抿着茶盞裏的茶水。
“楊副将這麽着急的要見我不知是為何?”鳳朝歌一邊說着一邊走進廳裏,看到會客廳的座位稍微一轉身坐在了另一邊的副座上。
鳳朝歌習慣性的坐在主位上,做到另一邊的副座上只不過是為了告訴楊涵之,郡主府的主人是阿黛,他也是從屬于阿黛的人。
楊涵之聽見他的聲音的時候,就吓了一跳,猛然站起了來,差點兒将自己手中的茶盞給抛了出去,從鳳朝歌說話到他一直坐在副座上便失魂一般盯着他看。
直到鳳朝歌有些不耐的端起一邊桌上的茶盞抿了一口,她才猛然驚醒,手足無措的像是犯錯的孩子站在那裏。
“楊小姐如果沒有事情的話,便請回吧。”鳳朝歌聲音裏終于帶了一些不耐煩,竟是吓得楊涵之猛然坐了回去,張了張嘴才脫口而出:“殿下,這些年還好嗎?”
話一出口,楊涵之便知道自己說錯了話,果然,鳳朝歌極為平淡的問道:“‘殿下’是指誰?這裏沒有一人能成為‘殿下’。”
楊涵之張口結舌,面對這個男人無限的風華和稍微陰郁的邪魅的氣場便忘了自己來的目的,深吸一口氣才鎮定了一下:“公子是怎麽同郡主認識的?”
這算是打探消息,鳳朝歌淺淡的道:“這是郡主的同在下的私事,不方便告知。”這種拙劣幼稚的試探對他來說無關痛癢。
楊涵之停頓了一下慢慢的道:“公子同小女的一個故人很像。”
鳳朝歌又端起茶盞抿了一口茶水:“是麽?在下沒有見過小姐。”那種篤定自然的語氣就像是真的沒有見過一樣,實際上也從未關注過,所以這句話說的如此的自然。
卻讓楊涵之一下蒼白了面頰,有些無措的笑了一下:“是….是麽……”
定了定神,楊涵之重新道:“聽說郡主将要同樂王爺舉行婚禮,小女今兒是前來恭賀的。”她的這句話成功的讓鳳朝歌變了臉色,他的唇角微微的一抿,随後便無意識的伸出舌尖舔衹了一下唇角,這一個動作也成功的讓楊涵之臉色變得失望了一下。
她雖然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鳳朝歌,但是關于他的一切卻從來沒有忘記過,記憶裏的鳳朝歌從來不會有這樣魔魅誘惑的動作,雖然時間也許會讓人改變,但是一瞬間這個男人身上的魔魅的味道卻讓楊涵之無法确定了。
因為鳳朝歌的氣質較為沉冷,沒有這麽蠱惑的感覺。說到底她還是不夠了解鳳朝歌,同鳳朝歌接觸的不夠多,哪怕她那樣深深的迷戀着曾經的七皇子殿下。
鳳朝歌卻是心情很糟糕,他确實是依附于阿黛生存,但是卻不代表一個女人就可以給他添堵。
“楊小姐的恭賀在下會轉告給郡主,聽郡主說楊小姐也要大喜了?在下先謹代郡主恭喜小姐。”
不愧是鳳朝歌,一句話就将楊涵之的臉噎的又青又白,五顏六色的煞是精彩。
喘了一口氣,楊涵之才定定的看着鳳朝歌:“那麽,你呢?你是不是也祝賀我大喜?”哪怕…..那只是卑微的一點兒心思,積累了十多年的勇氣,和孤注一擲的破釜沉舟,我…..是不是還有機會擁有你?
只要,不….我卑微的祈求你,還稍微記得十幾年前那一場場戰役後面那個滿身冷汗,臉色蒼白的孩子,記得她一點兒,給她一個機會。
“自然,”鳳朝歌回答的毫不猶豫,甚至有些敷衍:“楊小姐的大婚,在下自然是真心祝福羨慕,能夠嫁給三殿下那樣的人物。”
平常的甚至有些陌生的敷衍,卻足夠讓她的心髒一瞬落入地獄,被碾碎成灰,楊涵之眼底的希冀迅速的寥落,臉色也蒼白的厲害,甚至有些冷。
“謝謝……”甚至有些失魂落魄的,她那種心灰意冷的感覺便是周圍的空氣都變得寒冷。
看着她起身有些倉皇狼狽的離開,鳳朝歌慢慢的将被子裏的茶水喝了幹淨,轉身離開了會客廳。
外面的天色已經有些暗了,看到他出來,慈雪很盡職的無聲的出現在他的身後,被鳳朝歌擺了擺手道:“我想自己走一走。”
慈雪猶豫了一下,停下腳步看着他漸漸遠去的背影沒有追上去。
鳳朝歌慢慢的逛到郡主府的花園,看着路上的百花鮮妍,莫名的便滿心的苦澀,便是冬季,因為陣法的影響,這裏的各種花都是開的正盛。
路邊的櫻花飄落了林蔭道裏滿滿的粉紅色,路邊的牡丹白芍卻開的濃豔似潑墨,遠處的山茶清雅幽香,竟然同一片白梅混到了一起,轉眼邊上的菡萏百合居然還有茉莉的清香。
整個院子熱鬧像是打架一般,鳳朝歌漫步其中,莫名的覺得涼,似乎這裏很适合擺上幾桌宴會,要請不少的客人,屆時少不了折斷不少的花枝。
鳳朝歌慢慢的解開自己身上的大氅,閉上眼睛站在櫻樹下,感覺到寒冷的涼風瑟瑟而來,并着粉色柔軟的花瓣溫柔的拂過臉頰,頭發被他全部撥到身後,冷風吹拂而來,竟然讓他感到格外的涼。
從心底一路蔓延上來的那種無處可以躲避的冰冷,需要鮮血的溫度,讓他四肢百骸恢複溫熱。
沒有血,只有酒。
慈雪很是猶豫的走過來,将酒壇放在石桌的邊上,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直視那雙漂亮的薄冰色瞳孔,他的壓力有些大,只好輕聲勸道:“飲酒傷身,殿下注意一點兒。”
鳳朝歌無謂的點頭,随手就拆開一壇酒慢慢的動了動鼻尖:“這是我放在酒窖裏的那幾壇?”慈雪點頭,稍微的有些無奈:“殿下的心情似乎不是很好。”
鳳朝歌不再說話,只是揮手讓他退了下去。
這種酒是回京之後鳳朝歌重新釀造的,是用江南的米酒并上蛇膽泡出來的藥酒,然後加上人血和曼陀羅的花瓣汁水混合釀造,三天時間,将酒水最上面的一層取出來密封存到酒窖裏,一個多月也就可以喝了。
這種酒一開封,就有一種血腥子味兒,夾雜在曼陀羅的芬芳馥郁香氣中還配着酒的濃烈香氣,非常的鮮甜,雖然方法沒法兒弄得很精細,但是味道還算不差。
鳳朝歌随手給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抿了一口,便将杯中酒水一口灌了下去,提着壇子慢悠悠的走到一顆櫻樹岔上,随意的坐下去,擡着酒壇便灌了起來。
明明是有些粗魯的,豪爽的喝法,卻又帶着一股飒爽潇灑的味道,一種說不出的豪氣,那種萬事清風拂面不留心的不羁和自由,向風一樣,帶着妩媚的鮮香,勾人欲醉。
慈雪一時看的呆了。
從來沒有男人能夠這樣的美麗好像妖精,卻聖潔的足夠清澈。
“既然來了,何必躲在那裏站着?”鳳朝歌忽然偏了一下頭,聲音悠悠慢慢的,有一種說不出的慵懶勾人,足夠的媚。
慈雪一愣,轉頭才看見院子的角落居然還站着一個人,雙眼蒙着白色的帶子,身上披了一件暖黃色的大氅,側着頭對着鳳朝歌說話的方向:“殿下竟然知道我來。”
他雖然功夫盡失,但是平日的習慣,善于隐藏,走路無聲,一幹影衛都沒有發現他的到來,鳳朝歌居然來了。
當然,不排除影衛們看着鳳朝歌呆了。
“我想,一個失明的人,卻在沒有任何提示下知道我來了,你的本事才算高吧。”鳳朝歌擡頭看着遠處的烏雲。
天色很陰,雖然已經天黑了,但是還是能夠看見烏雲滾滾而來,明天應該會有一場大雪。駱良感受着吹拂在臉上的微風,輕聲道:“殿下身上的味道很好聞,酒的味道也很好。”
他的嗅覺意外的靈敏,一幹花香中還能聞到鳳朝歌身上的那種蠱惑的曼陀羅味道,鳳朝歌淡淡的道:“你不能喝。”
純粹的敘述語氣,不是說拒絕他和自己釀造的酒,只是因為他的身體狀況不允許他喝太多的酒。
駱良慢慢的往前走去,手中的拐杖慢慢的敲打着前面,試探自己的前路,慈雪一看,連忙上前扶着他往鳳朝歌的地方走去,不斷提醒他跨過面前的枯枝。
走到櫻樹下面,看鳳朝歌還沒有下來的意思,慈雪一個提氣,帶着駱良上樹,将他安置在櫻樹的主幹上,順便還看了一眼飄飄蕩蕩的鳳朝歌。
大半夜的穿着這麽一身黑衣裳,在明亮燈火的櫻樹邊上,還不靠在主幹附近,反而靠在最遠的一根細軟的分叉上……
鳳朝歌靠着的那一只細軟的不過女子手腕粗細的枝幹,而且是靠在主幹最遠的一支分叉上,相信他只要一個用力,那根樹枝就可以完全斷裂。
------題外話------
鳳朝歌在先帝子嗣中排行第七,他去赤水關的時候,還是七皇子,沒有被冊封宸王,所以會說他是七皇子殿下。
另外,今天的字數有增加,親們有木有滿意一點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