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晗成為她侍衛後的這一年, 楚将軍夫婦或許是覺得兒子已經“立業”,是時候成家了, 楚将軍夫人最近熱衷于參加各種宴會,言語中很有推銷自己兒子的意思。
楚晗年少有為,長得也十分俊俏, 楚将軍夫婦和藹可親,楚晗自己房中無一妾侍通房……是大部分上京貴女們心中的理想夫婿人選。
清沅不會幹涉自己的侍衛選擇妻子,但她前些日子知道了一個消息。
隴西節度使長子沐遙與楚将軍府接觸過,想要将自己的嫡妹許配給楚晗。
朝廷勢弱, 如今就剩個名頭, 大部分實權都掌握在節度使們手裏,尤其是實力最強的隴西節度使,在許多人有心人看來, 節度使之女的地位甚至比公主還高。
人心難測, 她雖然信任楚晗和楚将軍夫婦, 但卻不信任楚氏宗族的其他人。
楚晗對她的身體影響太大,楚将軍是如今朝廷僅存的棟梁之一,這些年幫助她暗地裏做了不少事,如果他們投入隴西陣營,對她的計劃會有些影響。
在她看不見的後方, 楚晗臉色紅了紅, 聲音比平常低了幾度:
“公主,臣目前并無娶妻的意向。”
那些女子哪有公主一半好?楚晗看着前方的公主。公主看起來很是柔弱,她纖腰不盈一握, 脖頸纖細修長,因為病弱,柔順的青絲在發尾處有些發黃,單看外表,只會覺得這不過是一個精致脆弱不堪大用的小公主罷了。
楚晗知道不是。
公主看起來雖然脆弱,卻有着常人難及的堅韌,瑩潤的眼底蘊含着的不是脆弱的淚光,而是足以折服人心的睿智。
朝廷能夠屹立至今而不倒全在公主。
清沅覺得楚晗的回答和她的問題略有出入,但他知道楚晗,如果他不願意做一件事,沒有能強迫他去做。
他說目前不會娶親,現在就一定不會與沐氏聯姻。
清沅站起身,突然道:“我們一起去外面走走。”
楚晗點頭,持劍跟在公主身後。
兩人出了正殿,穿過一條長長的通道,雕琢着精致花紋的拱門出現在眼前,跨過拱門,一枝沉沉的梅枝突然折斷,紛紛揚揚的白雪從枝頭掉落下來。
“公主小心。”楚晗快速向前一步,鬥篷揚起,牢牢舉在公主頭頂。
冰涼的雪落在他頭頂,有調皮的雪花順着縫隙鑽進他脖子中。懷中人十分纖細,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松松靠在他身上,楚晗只覺得渾身發麻,陡然升起的溫度将飄進衣領的雪花瞬間融化。
聽見聲音,清沅條件反射地擡頭,正對上楚晗那雙深沉的仿佛蘊含了無數情誼的雙眼。
這個眼神……
“殿下,楚侍衛,你們也一起來看梅花嗎?”清沅剛想到安瑩,她就立刻出現在清沅面前。
清沅收回思緒,捧着手爐站直身體,靜靜地看着這兩個突然闖進梅林的人。
安瑩沒注意到兩人之間不同尋常的氣氛。這一年來,楚侍衛夏熱扇風,冬冷加衣,路邊遇到個小石子都要提前處理防止嬌弱的蘭陵公主摔倒,狗腿地恨不得将公主捧在手心養着了,剛才那幕也不過是楚晗創造的令一種谄媚方式。
以為這樣她那位姑父就會給他升職?弄巧成拙。安瑩暗自輕嗤一聲。
将蘭陵照顧地這樣好,姑父只會堅定将他留在蘭陵身邊,讓他一輩子只能伺候一個身嬌體弱半點用都沒有的小公主。
楚晗也是文武雙全容貌出衆的一屆人才,就是可惜了。
她腳步輕盈走上前,臉上帶着與平常截然不同的志得意滿的微笑:“安瑩見過公主。”
她說完,眼眸帶着驕矜地側過身,目光在觸及那一身緋色官袍溫文爾雅俊秀至極的男子時軟成了水,連聲音都比往常輕柔了幾分:
“楚俞,這是蘭陵公主。”
女子的聲音将楚俞從愣怔中驚醒,他伸出手,向眼前在梅林中越發精致耀眼的女子行禮:
“微臣楚俞,參見蘭陵公主,公主福壽金安。”
“不必多禮。”
鹿鳴宴上,清沅曾經見過這位新科狀元一面。與楚晗的不求甚解只重內涵不同,他學聞廣博,基礎紮實到每句經義都能記住出處,為人卻不死板,父皇十分看重他。
“今日宮宴,表姐怎麽和楚侍衛在這裏賞花?”
安瑩的視線一直集中在楚俞身上,見他雖然表面從容,眼神中卻透着無措,與平常面對她時截然不同,腳步一轉,上前一步,正好站在兩人中央。
女子唇角上翹,面容柔和,一雙杏眼中卻是壓抑不住的嫉妒與憤恨,眼底處還帶着些微恐慌,清沅認真地看了她一眼。
這雙眼睛,看她和楚俞時差別太大了,安瑩看向楚俞的眼神,和楚晗看她時幾乎一模一樣。
“安瑩,楚俞可是你的心上人?”本朝民風開放,青年男女們沒成親就走近的比比皆是。
貴族小姐們若是看上什麽人,多半會直接大膽地上前表示心意,強勢些的甚至會顯示主權,告誡那些對男子有意的女子。
像安瑩和楚俞這般,從宮宴跑出來欣賞梅花的,就是默認的一對。
聽到這直白的問題,安瑩含羞帶怯地看了楚俞一眼,正好說話,楚俞卻突然上前一步:
“殿下誤會了,臣與安小姐只是朋友之誼,并無男女之情。”
安瑩臉色煞白。
清沅瞥見她的失落震驚的神情,心中了然。
看來安瑩真喜歡楚俞。
那楚晗呢?和安瑩有着相同眼神的楚晗是不是也喜歡她?
清沅覺得自己找到了新思路。
身體虛弱的十幾年,她所思所想,不過是如何找出那股神秘的力量,她有預感,只要能找到它,一切迷惑皆可迎刃而解。
解開這些迷惑的鑰匙,是楚晗、沐遙……這些能影響她身體狀況的“關鍵點”。
楚晗對她的情感會是其中一環嗎?楚晗喜歡她,若是讓楚晗成為她的驸馬,結果會如何?
安瑩拉着不知在想什麽的楚俞走了,清沅踏着積雪,走到一顆梅樹下。
彎彎的月亮懸挂在樹梢,柔和清美的月光淩空而下,落在粉白的梅花上。梅枝拐角,有厚重的冬雪顫顫巍巍地壓在上方,冬日裏最好的美景都在此處。
她擡頭,聲音清淡:“楚晗,你願不願意做我的驸馬?”
作者有話要說: 楚晗:天降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