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綠葉落窗臺,山花遍地開,清風不解鳥語恨,人從故鄉來…”不知是誰又唱了這首《思魂》,白骨埋他地,魂魄歸故鄉,這首思魂曲調明快,卻憂思深遠。讓多少背井離鄉,苦戰數載的将士,憂愁從中來。
又是一場大戰,蕭澤坐在屍堆如山的戰場邊,看着那些剛才還鮮活的生命,剛才還笑語盈盈談笑風生的同袍戰友,現在卻變成了一俱俱冰涼的屍體。
這樣的事蕭澤已經司空見慣了,他戎馬一生,四方征戰,經理了太多這樣的事情。
蕭澤亂蓬蓬的頭發散亂在肩頭,臉上粘着血污,身上玄色的盔甲變得粘滑,背後的披風只剩下了半截,手上的淩霄劍還在嘀嗒着鮮血。
忽然一雙白皙的手,伸進了他的發間,幫他梳理着頭發,剛才大戰時他的束發金冠也被打落了。蕭澤以前在西陵大戰中也有過苦戰的時日,但是從未這麽狼狽過,那時木句曦每天都會很細心的幫他整理好衣飾,梳理好頭發,甚至幫他擦拭佩劍和盔甲。如今他呆呆的坐在那裏一言不發,好像在凝視着夜幕下的未來。
蕭澤在默默的思考着,魔族越來越團結,如今已經能結成戰陣了,未來應該怎樣面對。每次蕭澤的勝利都是慘勝,以十比一甚至二十比一的傷亡率和魔族交戰,縱然勝了,也慘勝如敗,蕭澤必須想辦法降低傷亡率。
“師姐,我們的戰鬥力太差了,如果一直這樣下去我們怕是耗不起啊!我們該怎麽辦?”蕭澤問道。
蕭澤抗擊魔族的進軍路線分了六路,他所率領的十五萬西路軍為主力,由各族的精銳組成。西路軍從羽淵以西的南冥開始進發,進軍路線是橫穿西陵大陸,繞道到登城以東,過酆都帝京,朝北直插北冥。這裏是魔族彙聚最多的地方,一路上蕭澤斬獲近萬魔軍,算是收獲最多的一支隊伍了。
蕭澤沒有聽到西陵雪回答他,他轉過身來,吓了一大跳,“離洛,怎麽是你?”蕭澤驚訝的問道。
離洛笑道“怎麽不能是我,我幫你梳理頭發不好嗎?”
蕭澤一臉的茫然不解,離洛從來不打理這等小事,從來沒幫他梳理過頭發,而且這些年來越發對他冷淡了。
蕭澤伸手撓撓頭,尴尬的笑了笑“沒,沒不好,只是有些奇怪。”
離洛依然笑的很甜美,“這有什麽奇怪的,妻子幫丈夫梳理頭發不是最正常不過了嗎?”
蕭澤聽後一個機靈,向後跳出去老遠。“丈夫?妻子?怎麽可能?離洛出問題了?還是我出問題?”蕭澤腦子裏轉過了好多想法,卻毫無頭緒。
忽然間蕭澤聽到了哭聲,那首《思魂》夾雜着幽幽的哭聲,變得喧嚣起來,并且越來越大,不一會已經成震天動地的哭喊聲了。十幾萬人一起哭喊,天地間一片哀嚎,讓蕭澤更加感到震驚。
蕭澤還沒有想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麽,離洛卻又提劍朝他刺來。而且還聽到離洛咬牙切齒的說道“南心月,你個大魔頭,我要殺了你。”
蕭澤閃身讓開,趕緊解釋道,“離洛,我不是南心月,我是蕭澤,是蕭澤啊!”可是離洛絲毫不聽,并且劍法越發淩厲,招招奪命,不留餘地,蕭澤只好出劍應對。
正在蕭澤和離洛纏鬥時,十餘萬的将士居然也相互厮殺起來了,各自像仇人一樣,瘋狂的砍殺起來了。
蕭澤好像隐隐約約想起點什麽來,卻一點也不真切。
“難道是幻境術?不可能,沒人能使出這麽強大的幻境術。”蕭澤所想的幻境術是九法秘術中的一種,施術者可以讓對手進入幻境,自己操控幻境,将對手殺死。九法秘術中同類型的還有,構夢術,鎮魇術,蜃廈術,迷途術,密影術,變化術,隐匿術,妄念術,其實都是障眼法而已。與九法秘術相似的還有陣法,幻影星陣,“幻影星陣由八人催動,也不可能有這麽大威力。”
蕭澤心裏猛然升騰起一個可怕的想法。“能有如此威力的肯定只有幻燈,魔族的聖物,如夢似幻七星燈。”
蕭澤想的很對,遠處的夜幕下是一片漆黑的狂野,黑色的濃霧中閃爍着微弱的燈火,慢慢的走近。一個身着紫衣華服的絕美女子雙手提着一盞漂亮的琉璃燈從黑夜中走來,她緩步穿過正在自相殘殺殺的十萬聯軍,仿若閑庭信步一般悠然自得,絲毫不在意四周的一切。而十萬聯軍居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一個人攻擊魔帝南心月,卻都忙着殺戮自己人。
南心月永遠都那麽優雅漂亮,紫色的裙擺随着她的走動而微微擺動着,她雙臂擡起到纖細的腰間,一副娴靜舒雅的樣子,殊不知她卻在殘忍的殺戮着無數的人。
蕭澤一眼就看到了南心月手裏提着的那盞燈,很漂亮的一盞燈。一個盞燈總共分有七盞小燈,成北鬥七星排列,不論從上下左右前後那個方向來看都是北鬥七星的樣子,每盞小燈都是琉璃打造燈身,下面拖着長處的燈穗,七盞小琉璃燈底部以紫金相聯接,形成一個整體。
燈中散發着紫色的幽光,像是七只誘惑的眼睛,看着芸芸衆生。天上的北鬥七星是為了給迷途的人指明方向,明燈是為了給夜行的人照亮前行的路,可這盞七星燈卻是讓清醒的人迷惑,讓聰明的人木讷,讓現實變得虛幻,讓人心變得可怕。所為的九法秘術,幻影星陣不過是障眼法,可是七星燈卻是障心之法。
幻燈是魔族聖物,失落北海大陸數萬年,四界之中早已沒有詳盡記載,蕭澤也是在谪羽從不周山神殿帶來的神族密典見到零星的記載,這件魔族聖物曾經屠滅過神族軍團,不過卻被另一件神器所打敗,從此便再也沒有出現在神魔之戰的舞臺上。
蕭澤見到此種情形卻冷靜下來了,他手上的招式更沉穩,她要趕緊把離洛制服,然後再對付南心月。七星燈縱然厲害也需要人來控制,若蕭澤能打敗南心月,七星燈所營造的一切也都會煙消雲散的。
蕭澤比離洛的修為高出很多,沒多久就制服了離洛。蕭澤細心的給離洛周圍設了一個結界,用以保護她。
蕭澤剛做完這一切,就聽到南心月魅惑的聲音在耳畔響起“蕭澤,你果然不懼怕七星燈。”
蕭澤答道“知道就好,你如此殘暴不仁,竟然用此等魔物,簡直令人發指。”
南心月微微一笑“你說的很對,可是魔不就該這樣嗎?”南心月這一下把蕭澤憋的沒話說了。
南心月一派天真爛漫的樣子問道“七星燈下神魔難逃,你縱然靈力超凡,以達非境之境,可是一場大戰之後真氣大損,又怎麽會絲毫不受影響呢?”她輕蹙秀眉,一副無邪可愛的模樣。
蕭澤看都沒看南月心,冷笑道“七星燈那麽厲害嗎?你雖然挑了一個好時機,我軍血戰之後,人人神識不穩,心緒不寧,你催動七星燈當然可以迷惑心智,障目障心,可是我卻不同于他們。”
南心月馬上追問,“怎麽不同?”
蕭澤淡淡一笑“為什麽要告訴你?”
南月心低頭思忖了一下“這樣,我告訴你七星燈的克星,你告訴我你為什麽不怕七星燈,怎麽樣?”
南心月好像一個好奇的孩子一樣,問東問西,還要打破砂鍋問到底,真是可愛。其實南心月是可怕的,她在拖延時間,畢竟每拖延一刻鐘,聯軍便多死傷一些,于她大有益處。
蕭澤當然知道,可是他還是點點頭,說了聲“好”。
南心月輕聲道“你應該知道,七星燈從五萬多年前魔帝和伏羲一戰之後,便再無蹤跡,其實并非失落了,它一直保存在我北極海中,只是有女娲大神在,七星燈便毫無用武之地。”
蕭澤道“你不是要說,七星燈的克星是女娲大神吧?”
南心月道“不錯,不過你只說對了一半。天地之物,陰陽相對,更是相生相克,與七星燈相克的便是”,“山河社稷天道圖”,南心月道“你知道了,現在該告訴我想知道的了。”
蕭澤的心一下涼了半截,“山河社稷天道圖,早已失落,縱然我得到天道圖也沒用,除女娲大神之外,更無人能運用天道圖以窺天道,你說了也是白說。”
南心月一副嬌蠻的樣子“我只是要告訴你七星燈克星是什麽,又沒說幫你解,你大男人一個,要反悔不成。”
蕭澤緩緩說道“我可沒有魔帝這般無恥,我當然可以告訴你。如夢似幻七星燈要使人入幻,應當對有夢之人,我早已沒了夢。”
南心月斜撇了蕭澤一眼,很不相信,“你的謊言太拙劣了,元神鑄識,是為神識,神識化夢。你沒有夢怎麽可能有命?”
蕭澤淡淡一笑“你不信可以自己來試一下。”
南心月果真緩步走到蕭澤面前,擡起一只手,輕輕按在蕭澤的額頭上,然後用神識去探知蕭澤的靈臺,果真空無一物。雖說方外之人,魂魄,元神,意志,神識,真氣,靈力,這六塊被鍛造成為一體,但是總歸是有的,怎麽會虛無一物呢?
南心月正在疑惑時,虛無之中忽然出現一個綠色的倩影,淺笑嫣然,淩空踏虛而來,絕代芳華,傾世容顏,不消說南心月看到的就是木句曦。南心月從前一直都聽說木句曦絕美容顏,世上無雙,可惜無緣一見,如今在蕭澤的靈臺之中看到了。蕭澤對木句曦的刻骨銘心,使得他的神識中便不知不覺潛藏着木句曦的影子。所以蕭澤時常能看到木句曦的幻影,倒不是真的魔怔了,其實只是愛的太深了。
南心月看到木句曦的身影後居然猛的朝後退出三步遠,勉力才挺住沒有栽倒。
南心月忽然爆發出狂笑,“哈哈哈,一切難道早已注定,世間萬物早有運轉法則,我們的努力終究是白費了嗎?虛神你真的回來了。”
狂笑間容顏嬌媚的南心月居然變成了英挺魁梧的中年男子,魅惑的嗓音也變得低沉而渾厚,一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居然變成了一個魁梧的大漢。
蕭澤也十分震驚,不過還好的是,南心月蛻變的那一刻七星燈忽然間全滅了,那個可怕的幻境也土崩瓦解了,所有人都倒地進入了夢鄉。等到一覺醒來大家只會覺得做了一個噩夢罷了,可是被幻境殺死的人卻永遠醒不來了。
蕭澤沉聲問道“難道魔帝南心月和魔君子夜本就是一體兩身?”
子夜冷峻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你說的對,本君本就是一體兩身。”子夜雖然冷峻但是卻很英挺,一點也不想傳言中那般醜陋,可見醜化敵方元首這件事情倒是源遠流長。
蕭澤不解的問道“一體兩身,一身兩化,你難道不能自己掌控嗎?”
子夜道“能,可剛才不能。”
蕭澤問道“為什麽?”
子夜道“你未來會知道的,今日你我不分勝負,下次再見定是你死我活。”
子夜說完,提着七星燈禦風而去了。
蕭澤想了想,沒想明白,只好放棄了。
對魔帝一體兩身,陰陽同體的事情蕭澤是知道一點的。太古典籍記載天地初生,混沌一片,陰陽無序,盤古開天地,天地相離,陰陽始分。可是天地間最先出身的一代神,我們稱之為初神,這些初神是從混沌之靈中衍生出來的,有很多都是不分雌雄,陰陽合一的。初神經過修行,将體內陰陽分離,從而定男女,辯雌雄,經過男女繁衍生息,得到次神,次神便都有男女之分,陰陽之別了,次神生正神,正神生上神,上神生泰神,再也沒有出現過一體生陰陽的神族了。神族中衍生魔族,當年神魔大戰,初神都已經戰死了,卻不想在魔族中居然保留了一個便是“南夜明子心”,南心月和子夜。
南夜明子心修煉了八萬年,陰陽早已分隔清楚了,兩身轉換也應自如了,可是為什麽會忽然間變化失序了呢?蕭澤是百思不得其解。
蕭澤把離洛叫醒,并且告訴了她剛才發生的事情,當然只說是南心月打暈了她,離洛所說的那些尴尬的話自然不提。離洛聽說子夜魔君和南心月居然是一個人也是大吃一驚。
“南心月說虛神回來了,虛神是誰,我怎麽沒聽說過呢?”離洛不解的問道。
蕭澤低頭沉吟道“神族典籍裏有只言片語,說是虛神是無相無形,無來無往,沒有存在和毀滅的神,虛神生于盤古之前,天地之先。沒有提及虛神到底是正是邪,也不知他的存在是為什麽。”
離洛問道“那他回來所為何事,是為助魔,還是幫我們?”
蕭澤搖搖頭道“這就不知道了,我們連他是什麽都搞不懂,瞎猜又有什麽用。”
離洛又問道“現在怎麽辦?”
蕭澤苦笑道“還能怎麽辦,等大家睡醒了,收兵回營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