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陽光照進山谷。
一行人從度假基地裏出來的時候正臨近傍晚, 卻始終意猶未盡。
“咱們直接去吃飯,還是有別的什麽安排?”季晴把自己的背包放進後備廂,擡頭問其他三人。
司予塵正在低頭看手機,他神情專注, 手指在屏幕上滑動的速度飛快。
腕上的指針剛過四點, 喻歲安道:“時間其實挺充足, 至少還有兩三個小時才會天黑吧。”
季晴小聲提議:“要不咱們, 再去個附近的景點逛逛?”
段霁年依舊很客氣:“我沒什麽問題。”
司予塵還在看手機。
喻歲安不客氣地戳了戳他:“人家問話呢,就等你的意思, 能不能認真點兒。”
“聽見了。”司予塵按滅屏幕,将手機放回口袋裏, 反過去問喻歲安,“你累不累?”
喻歲安:“這一天只享受了,累不着我。”
“那上車吧。”司予塵走到車旁,替她拉開副駕駛車門, “運氣不錯, 我剛才上網查了,今天可以見到綏北市的冰瀑。”
季晴是個地道的南方人,連下雪天都沒怎麽碰到過。
聽見陌生的詞,更是滿臉好奇:“什麽是冰瀑?”
“你可以理解為成片的瀑布似的冰錐。”
段霁年合上後備箱, 向她解釋:“近幾年冬天溫度都比較高, 冰瀑越來越難見到了,這次如果能去,一定會不虛此行的。”
“聽你這麽一說我就更加迫不及待了。”季晴躬身鑽進車內,拍了拍駕駛座靠背, “那我們還等什麽, 趕緊出發呗!”
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令人驚嘆。
一片巨大的雪原, 山腳下是懸挂着冰錐組成的冰瀑,在陽光之下白得晃眼。
像奔騰的河流在時空中驟然靜止,又宛若聖潔的玉帶。
季晴驚呼一聲:“恕我沒什麽文話,但是這也太好看了吧!”
周圍已經被人為地開辟出了一塊觀賞區域。
但是商業氣息并不重,絲毫不影響觀感。
喻歲安:“确實是奇觀。”
她往周圍環視一圈。
休息站基本上都是當地人在經營,旅客們三五個聚在一起,有的拍照有的捧着杯熱茶小憩。
“要是能在冰瀑之下燒烤那就更有意思了。”喻歲安沒由來地冒出一句,她摸了摸肚子,又覺得有些餓了。
“你想得還挺美,這冰天雪地的,泡面能煮熟都不錯了,上哪讓你撸串去?”季晴無情拆穿。
一旁的司予塵忽然出聲:“想吃燒烤?”
喻歲安搖頭:“開玩笑的,回去再吃。”
司予塵态度不明地低頭看她一眼,忽然朝着另一個走:“想吃為什麽不直說?又不是辦不到,跟上。”
季晴:“?”
季晴:“不是吧,還真有燒烤吃?”
喻歲安眼中有了一絲光亮,她三步并兩步追上司予塵的腳步,與他并肩而行。
她用只有兩人之間能聽見的聲音說:“司予塵,你是神仙吧?怎麽什麽事都能辦到。”
話裏是明目張膽的恭維。
不過司予塵倒是還挺享受這種沒什麽特別技術含量的誇獎。
他嘴角揚着笑,沒把高興表現得太明顯:“還行。”
司予塵所說的那種燒烤與平時街邊見到燒烤店裏的完全不同。
冰瀑旁采用的是古老的石板燒烤。
深色的石板表面光滑平整,各類食材鋪上去後立刻滋滋地冒出油香,卻沒有濃重的煙熏,也少了那股嗆人的味道。
燒烤是自助式的。
烤到半熟,再翻個面,撒上調料就行。
喻歲安站在旁邊看了會兒,就覺得也不是很難。
她去接司予塵手中的燒烤夾:“我來吧。”
“跑了一天,休息會兒吧。”司予塵沒把手中的工具給她,他動作娴熟,“出來放松就別總想着幹活了,不差你那點廚藝。”
喻歲安聽着也有道理,便不和他争。
只是留在他身邊,看着能不能幫忙打點下手。
塊狀的五花肉被穿成一長串兒。
喻歲安挑了幾串賣相還不錯的,正要吃。
她想了想,還是先把手裏的另一串烤肉遞到司予塵嘴邊:“嘗嘗?”
司予塵手上正忙着烤蔬菜,并不接茬:“你是想讓我幫你試毒吧。”
喻歲安不以為意,自顧自品嘗起來。
肥瘦相間,那汁水裹着香料和烤肉立刻在口腔裏爆開,味蕾得到極大滿足。
“好香,司予塵。”她再次把剛才那串肉串遞過去,“你自己烤的,也嘗嘗看呗?還不賴的。”
熱騰騰的肉串已經遞到嘴邊。
司予塵卻偏頭,繞開面前的那串鐵簽子。
往喻歲安另一只手中的半串烤肉上,咬了一口。
“确實還不賴。”
青天白日,好端端的,又開始蠱惑人心。
那眼神上下打量她一番。
怎麽聽,都覺得不是在說燒烤。
“流氓。”
喻歲安把那跟鐵簽子上剩下的一點兒烤肉塞進嘴裏。
轉身去招呼季晴和段霁年一起過來吃。
得了便宜,司予塵沒忘記賣乖,好心好意提醒她:“留着墊肚子,一會兒還有烤羊排。”
喻歲安拍拍自己的肚子,讓司予塵放心:“不一樣,我剛才是屬于吃五花肉的胃,給烤羊排留的胃還空着呢。”
聽見這話,司予塵重新低下頭去,神情專注地給新鮮的肉類劃開幾道口子。
眼角的笑意卻十分寵溺。
“小孩兒性子。”
聽說民宿的放映廳晚上會播放三部電影。
據民宿老板自己說,是因為北方冬季夜晚的室外溫度實在太低了。
所以一到冬天,就會把露天電影院換成室內的。
還免費提供飲料和零食,裝修環境也不錯,氛圍感依舊很在線。
四人回到民宿,季晴說自己要加班,于是段霁年便也說自己要回房間休息了。
喻歲安和司予塵稍微收拾一番,打算去樓下的放映廳看電影。
推門而入,正巧趕上民宿老板打算播放最後一部電影。
喻歲安一看片名,《剪刀手愛德華》:“老電影嘛,這部我看過。”
司予塵問她:“那回去?”
喻歲安拉住他:“不用,再看一次呗,好電影值得反複回味。”
其實她不只是看過,而是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連臺詞都快能背下來了。
其中有一句,她記得最清楚。
愛德華在電影裏說:“我愛你不是因為你是誰,而是我在你面前可以是誰。”
喻歲安沒有看電影時代入自己的習慣。
但當看到電影播放到這個畫面時,她還是無法避免地想起了自己和司予塵的感情。
她們相互試探這麽長時間,終于可以以最真實最放松的姿态面對彼此。
愛總讓人重拾勇氣。
讓她不顧退路,也能無數次地向他奔近。
電影落幕,屏幕黑了下去,開始播放演員表和劇組人員名單。
黑暗之中,喻歲安輕輕握住司予塵的手,再次将東城未實現的那個提議問出口:“這次,真的一起回去吧?”
他們坐的位置距離空調風口很遠。
司予塵反握住那雙指尖還有些涼意的手。
“嗯,這次一定一起回南城。”
包括薛恒在內的所有人,都覺得司予塵最近古怪得可怕。
名義上,明明是只去綏北市出了趟差。
可不知怎的,就像是去歷練了一圈似的,終于意識到了生活的美好,打回南城之後見誰都笑眯眯的。
往常幾乎是住在辦公室的人,班也不加了,帶頭到點下班。
還拿手機打着電話,親昵地喊着對話那頭的人:“歲歲。”
“歲歲,我來接你去Hera酒吧?”
“歲歲,你打算什麽時候搬回來呀,龍榆府邸現在太冷清了。”
“歲歲,你有沒有想我?”
“……”
而原本TC集團大廈幾個叫苦不疊的部門經理,這下更是大氣不敢喘。
想想上回開會時,因為拿出的方案不夠理想,硬是被司予塵甩了半個月的臉色。
結果這一回,會議數據提交時出了點誤差。
向來嘴上不饒人的司予塵卻說什麽人之常情,說什麽下次注意就好。
那幾個經理覺得這指定是話裏藏刀,當場冷汗就差點下來了。
但慢慢地,TC集團的許多員工發現,他們那個年輕的總裁似乎是真的不一樣了。
尤其是有幾回喻歲安出現在TC集團的頂層會議室,和他們商量投資細節時。
那個不近人情、說一不二的司總司予塵,臉上的笑意都快收不攏了。
喻歲安和他商榷方案細節時,他也不看着協議書。
就直直地盯着喻歲安,無論她提什麽意見,都點頭說好。
喻歲安原本就是個工作生活分得很開的人。
可這麽兩三次下來,被司予塵這模樣氣得,覺得壓根沒法好好兒談。
她直接就把協議書一合,放在會議桌上:“司總,工作時間,麻煩你嚴肅點。”
司予塵挑眉:“你喜歡這麽喊我?雖然我更喜歡聽另外兩個字,不過你開心最重要。”
喻歲安:“……”
見她沒說話,司予塵又喊來薛恒:“讓秘書部的人泡杯紅茶過來,要溫熱的不要冰的,我們歲歲話說得太多了,得保護嗓子。”
喻歲安:“我不……”
不用的“用”字還沒說出來。
司予塵忽然又是一副心領神會的表情:“快到中午了,餓了吧?走,我帶你去吃飯。”
喻歲安:“但是正事還沒說完。”
司予塵:“吃完飯接着回來商議就是。”
喻歲安嘆了口氣:“要不,下午就讓薛恒來跟我對接吧。”
他看起來比你正常些。
這怎麽能行?
司予塵直接将外套裹在喻歲安身上,順手帶上了會議室的門,将薛恒隔在房間裏:“想都別想。”
等電梯的功夫,喻歲安眯起眼。
語氣有點好笑。
“司予塵,我以前沒發現你這麽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