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寒意刺骨,白茫茫的積雪遮住了新都城外茫茫大漠……
天地悠悠,冰封萬裏,萬千浮沉都淹沒在了這無盡的寒意之中……
天還未亮,辛府上上下下歡欣鼓舞,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和皚皚白雪相襯着,多了幾分難得的喜氣……
辛子惜沉着頭,望着自己身上的大紅喜服出了神,在喜婆來催了幾次之後,她才随手扯下那方紅蓋頭,随意的蹂在手中,只是,卻并不見她将蓋頭蓋上。
止傾見狀,走了過去……
她們還是第一次靜靜的這麽相處着,辛子惜不胡鬧,止傾也不嘲諷。
辛子惜望着止傾,“止傾……你有沒有試過夢想破滅的滋味……”辛子惜緊緊的閉上雙眼。
“或許吧!以前的事,我皆忘了……”止傾搖搖頭,雲淡風清的說着。
“能忘……真好……”辛子惜仰起頭,望着窗外紛紛揚揚的雪。語氣出奇的遙遠。
止傾拿着喜帕的手抖了抖。“可我不想望”只是,止傾并未說出口。
“當時以為這一生就該這樣了……原來到最後,我竟還是選擇蓋上這方喜帕……情算個屁,什麽都不是……”淚從辛子惜的眼底輕輕滑下來,打在喜服上。
辛子惜以前該是有過一段刻骨心間的愛情的吧!
到頭來,辛子惜終究還是害怕的。怕他會怨她……
止傾握住她的手,“子惜……你若不想嫁,便離開吧!去哪都好……只要你想離開,我一定能保你無虞,走吧,別管這些瑣事了,別管辛家了,好不好?……”
辛子惜也想過逃離這緊緊捆綁着她的宿命,可逃離這兒,逃離辛家之後,她又該去哪裏?
也就是那時,她才發現,原來,除了辛家,她竟無處可去……天地之大,竟容不下一個她?
她,從選擇坐上辛家主位時起,就已經沒有退路了,或許更早……
辛子惜擦去眼角的淚,擠上一個空洞的笑容,“別傻了……來,給我蓋上吧!如今我也沒有親人了,你……會祝福我的,對吧?”
止傾将手中緊緊攥着的蓋頭輕輕蓋上,輕輕應了一聲,“嗯……會的,子惜……”
當時,止傾不知為何會同辛子惜這個人如此交好,如今想來,大抵是因為她們都孤零零的在茫茫人世漂浮着吧!一個孤獨者對于另一個孤獨者總會有一種想要保護的欲望。
炮響,樂起,轎子緩緩的被送出了辛府……
辛子惜,她的一生,或許就該這麽終結了。
止傾慶幸,她沒有如此沉重的包袱。
只是,還未走得多遠,辛家便被人團團圍了起來……辛家至始至終都不安定,而辛子惜在這個家裏,禁锢了近十年。
“那個婊子已經出嫁了,從今往後,辛家便由我掌管着……誰有異議?”
這人還未走遠,另一人就已經迫不及待的要來宣布主權,果真是實實在在的一家人。
來人便是辛闵傑,辛子惜名義上的哥哥,不過是堂的,當然,也是當年被辛子惜掃地出門的人之一……
“大少爺……”一個婢女唯唯諾諾的說着。話還未說清楚,辛闵傑便一大耳刮子掴過去,“什麽大少爺?從今往後,要叫我老爺……”
“是,老爺……”那婢女捂着臉,委屈的說着。
“不過是一個不成氣候的人罷了……”止傾望着這人,這人身上,沒有辛子惜那種殺伐果斷,更沒有辛子惜的那股霸氣凜然。
這些人間的瑣碎事,止傾不想管,轉身就欲走,只是,有句話卻叫做樹欲靜而風不止……
辛闵傑趾高氣昂的冷哼了一聲,“慢着……我辛府豈是爾等市井小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你們是那個賤人的朋友吧?來了就別想走。”
止傾卿非二人停住腳步。
“哦?那辛公子想怎樣?”卿非回頭,冷冷的掃過辛闵傑一眼,“我夫婦二人是辛小姐請來的,現在她離開了,于情于理,我們也不應當久留,除非辛公子也想請我夫婦坐下來喝喝茶,聊聊天?”
“喝茶?我讓你喝茶……”說着,辛闵傑端起一杯滾燙的茶就朝卿非和止傾扔去。“果然是婊子請來的,一副賤樣……”
這一家人得有多大的仇,竟連一個不相關的客人也會被罵成這樣,當然,若當事人素質本身就差,便要另當別論了。
不見卿非擡手,辛闵傑已經橫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
卿非和止傾看都不看一眼,跨過辛闵傑的身體,走了出去。他們不招惹別人,并不代表他們便要容忍別人招惹他們……
“來人,給我攔住他們……”地上的人吃痛的爬起來。舌頭在嘴裏頂了頂內臉,擦着嘴角的血跡,惡狠狠的咆哮。
那些他帶來的人迅速将卿非和止傾圍住。
“給我打,往死裏打,誰要是下手輕了,便替他倆死……”
那些拿着棍棒的家丁蠢蠢欲動聞訊,那還敢手下留情。
眼看棍棒就要打下來了,卿非只是拔劍,然後屠淩劍入鞘,不過幾秒,那些人已經飛出去好遠。
卿非斜視着衆人,“別打擾我夫人,別讓我說第二次……”
“打,給我打……”辛闵傑再次出聲。
“慢着……我看誰敢動手……”一襲紅衣喜服的人一腳踹開辛府大門。指着這些人,“我還沒死呢?辛家什麽時候輪到你撒野?”
辛子惜風姿綽約的走近堂中,她大袖一拂,落座到主座上,漂亮的丹鳳眼輕輕一掃,“呦!……這不是當年被我掃地出門的大哥嗎?也不知誰可是信誓旦旦的說,不再踏進辛家一步的,怎麽?錢又輸光了?還是,偷東西被人逼得無處可逃了?”
辛子惜一向說話出了名的一針見血。
辛闵傑眉目瞬間十分難看,想必是被辛子惜戳到痛處了,也挺難為他的,明明心裏不好受,他還硬生生的擠上幾抹笑。
“自古立嫡立長,你既然知道我是你哥哥,就當識相的把這個家主的位置讓出來……省得別人說你牝雞司晨……”
不愧是商人家族出來的,說話果真是一等一的傷人……
“若哥哥沒記錯,今兒該是妹妹的新婚之喜吧?怎麽……丈夫又被你克死了?……”
辛子惜并不生氣,她莞爾一笑,“哥哥說得什麽話,外頭的傳言怎可相信?若我真是命硬,克親人,第一個死的該是大哥吧?”
“……你……”
辛子惜擡起頭,望着止傾和卿非,“來人,護送客人出去……”
“你……”止傾擔心,辛闵傑敢如此大張旗鼓的來,必定是做好了打算的,她怕辛子惜自己應付不來……
“無礙,這點小事,我辛子惜還是可以應對的……你們回去吧!”辛子惜柔柔的望着止傾。
望着止傾他們走出去的背影,辛子惜突然開口,“謝謝!……”
止傾回頭,輕輕一笑。
辛子惜不愧是掌管辛家近十年的人,辦事效率就是快,不過消息傳播的速度更是相當了得,還不到一日,辛家小姐克死新婚丈夫的消息便傳的滿城風雨……
“子惜,你的名聲好像越來越壞了呢……”止傾望着對面一副無所謂的人。
“呵呵……說得好像我辛子惜的名聲何時好過似的……”她端起一杯茶水,盡數飲下。
“我十五歲,害死了自己青梅竹馬的玩伴;十六歲接掌辛府,開始行商;十八歲逼走所有親人,十八歲到二十五歲,克死所有意圖娶我之人……”她扶着頭,細細想着,“光是形容我的詞語都多得數不盡,什麽天煞孤星呀!什麽狐媚轉世呀!什麽黑寡婦呀!……甚至有人還說,我為取得辛家主位,不惜害死父母,逼走兄弟……我的名聲,早就一片狼藉了,不過,名聲這東西,我也沒打算要……”
“……”
四張機,朝朝暮暮弄橫笛,哀哀怨怨無處依。一處相聚?幾多別離,為誰白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