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中, 施大人沒忘了端起酒杯來敬夏绾一杯。施大人畢竟是長輩,夏绾還覺得挺不好意思的,可施大人是來道謝,夏绾客氣接着,拿着茶杯跟他碰了碰, 接了他的謝意。見施大人酒勁兒正在頭上, 夏绾找準了機會, 小聲問了一句,“施大人, 楊家老太下葬的時候, 楊家人是不是來找過你?”
提起這件事兒, 施大人頗有些生氣, 那時候楊家人從城裏另請了趙大師,本來應該是他們主動反悔那單生意的, 卻還死皮賴臉找上門來退定金。施大人懶得生事兒,就當是給白眼狼的分手費, 便将定金還給了他們。
夏绾聽着安慰施大人道, “這的确是楊家人的行事作風。和他們一般見識,會壞了自己的氣運。”
施大人點了點頭,“我後來撒手沒管。聽人說,楊家老太當天就下葬了,不知道那趙木一給楊老太葬去了哪裏。”
夏绾聽得趙木一的名字,十分耳熟,“施大人, 你是說,楊家人從城裏請來幫楊老太選陰宅的人,叫趙木一?”
施大人點了點頭,“是叫趙木一,道法之術起源于周易,他取這名字,是命裏缺木,一為孤。他命硬且他認了。”
夏绾聽着施大人點評趙木一的名字,想起當時古老六的事情來,“施大人,楊老太的墓穴,我碰巧去過。上回去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勁的。你要是什麽時候有空,我帶你去看看?”
施大人聽聞,笑了一聲,“楊家人急功近利,這趙木一本就命孤,自然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其實我倒是有些不放心的。既然你去過,大可跟你去看看。”
夏绾和施大人說好了,等和徐未忙完視頻拍攝,就去找他,去楊家老太那處陰宅看看,有沒有辦法化解了。
送走了施大人一家,夏绾又把明天要用來打年糕的糯米和大米洗了,放在客堂裏晾幹,才和奶奶打算休息了。徐未又早早去享用了一番夏绾的澡堂,自從上回用過一次,他就念念不忘,雖然比不上城市裏的洗浴自動化,可這麽冷的天,裏面卻是極其暖和的,山上的溪水幹淨,洗洗身子,格外爽朗。
這頭一家三口睡下了,遠在新城市警局宿舍的淩墨,卻拿起了手機又放下了。他有些想給夏绾打個電話,問問這兩天她都做什麽了,是不是又做了什麽好吃的,下回他來了得給他補上。可上回因為鬼娘的事情,夏绾對自己的身份已經有些懷疑了,現在聯系她,會不會又得讓她想起來上次的事情。還是先冷一冷吧。淩墨想着,放下了手機,被子蒙過頭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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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早,夏绾給奶奶和徐未做了簡單的早飯,便開始忙活起打年糕來。先将昨天牛骨湯熬着的鹵水,繼續小火熬上。夏绾才拿着已經幹透了的糯米和大米,來了後院的石墨旁邊,将混合好的米灑進了石墨,磨成細細的米粉。徐未的鏡頭記錄着夏绾的勞作,今天的夏绾一身紅色的小襖子,正是過年最喜慶的顏色。
磨好了的米粉,上蒸籠蒸熟了,才放進了打濕了的木盆子裏。米粉發出清香,聞着都甜。打年糕的大木錘,也是早前問姚木匠家裏借來的。拿着大木錘,夏绾一下下垂在熟透的米粉上,每打幾下,和動米粉。直到米粉中的水份逐漸透出,米粉被打實在木框裏。
明明是冬天裏,這樣打年糕下來,夏绾已經滿頭大汗,擦了擦汗水,看着木框裏的年糕,甜甜笑了笑,才對屋子裏喊道,“奶奶,出來切糕了!”
奶奶聽聞夏绾的聲音,帶着木頭食盒和菜刀,從廚房裏出來。先将年糕最上面一層切下來,一會兒做年糕花,直接可以開吃。剩下的,則方方正正切成了小條,儲存進了食盒裏,等到大年的時候,再拿出來做着吃。
打好了年糕,夏绾才進去廚房,揭開了鹵水鍋,将濁水過的的牛肉,掉在木杆上,放入鹵水鍋中開鹵。小火鹵煮一個小時,牛肉徹底吃進了鹵水的味道,才從鍋中拿出來。取出一塊鹵好的牛肉,涼水沖去面上多餘的鹵水,快刀切片,拌入生蒜辣子和蔥花。一碟美味的醬牛肉,上了飯桌。
剛剛做好的年糕放入油鍋,炸至酥黃,出鍋淋上秋天存好的幹桂花末,外焦裏嫩香甜撲鼻。
年糕花,沒有年糕那麽整齊,可味道卻是一樣的。夏绾取了桂花蜜,将年糕花切成細條,淋上桂花蜜,便是另一道美妙的甜點了。
徐未完成了拍攝,看着自己的作品對夏绾道,“绾绾,還好我不喜歡女人。要給那些直男看到這樣的妹子,肯定想娶回去當老婆!”
夏绾也湊了過來,看了看初步的素材,鏡頭裏的自己不算是驚豔,可是非常恬靜。
“我孫女兒的眼光可高的很!”奶奶在一旁道。
“那是!”徐未湊去了奶奶身邊拉着奶奶的手臂,“誰要娶绾绾,還得先過我這一關呢!”
“徐未啊,可是我這老人家有點兒心急了。你看人家施家小姐都找到男朋友了,怎麽我家這孫女,就是不開竅?”奶奶埋怨道,“到現在了,還沒見她帶過男朋友回來給我看看。”
“奶奶,男朋友哪兒能說有就有啊?”夏绾道,“施倩她那是剛好換了工作,命裏的桃花開了。”
奶奶過來,刮了刮夏绾的鼻梁,“那我們家绾绾的桃花什麽時候開?”
“最好別開…”徐未在奶奶身後小聲嘟囔。
“什麽?”奶奶聽到些什麽,轉身回來要找徐未算賬。
徐未連忙笑着打馬虎,“沒有沒有,我是說最好現在開飯了!我餓了,呵呵呵呵呵,奶奶,我去廚房拿碗筷!”
眼看還有三天就是年三十了,徐未要趕在這之前,坐飛機去泰國和父母團聚。吃完中飯,就忙着收拾東西,往城裏趕。他還得回去連夜剪輯視頻,放入草稿箱,過年的時候好定時發送。臨走的時候,徐未囑咐夏绾,他會把發視頻的時間定在年三十,初二和初五,讓夏绾記得到時候上去翻牌子。
夏绾答應好,才送他下了山。
送走了徐未,山上頓時覺得有些冷清。年關的氣溫很低,幾近都快要下雪了。夏家人丁本來就不旺,以前圖清靜,可過年的時候,還是人多才熱鬧些。夏绾有些想老爸,可惜不能接他出來一起過年。與此同時,夏绾腦子裏閃過那副黑框眼鏡來。至于是為什麽,夏绾也懶得深究,便忙活着去準備過年要吃的扣肉了。
晚上的時候,夏绾接到了個電話,淩警官終是沒忍住,給夏绾撥了過來,“喂?”
“嗯?是我。”聽到他的聲音,夏绾還有幾分欣喜。
“我…不是找你有案子…”那頭的淩墨坐在自己的小沙發上,抱着自己的貓咪靠枕,他養的那只黑貓,正騎在他頭上放了個臭屁,淩墨忙捏緊了鼻子,回身過來要揍貓,那臭貓一溜煙兒就跑得沒影了。
聽到電話那頭的奇怪的聲響,夏绾問道,“發生什麽事兒了?”
淩墨馬上鎮定了下來,摟緊了自己的抱枕,“沒啥,呵呵呵,我就想跟你說說,我這兩天查的兩個案子,都挺有意思的!”
“嗯,那你說吧。”夏绾淡淡道。山上信號不好,她特地跑出來了屋子前面,信號能好一些。夜裏冷得很,拿着電話的手曝露在冷空氣中,有些難受。
淩墨接着講述了他這兩天來,去城北牛頭村裏幫村民找失蹤的水鴨的始末,然後又去城南小巷裏,調解了鄰裏之間因為一張板凳引發的血案。明明是普通平常的小事兒,從淩墨口裏說出來,便帶着精神病院的氣質,十分搞笑。
不知道為什麽,夏绾卻不覺得枯燥,反而哈哈笑了兩聲。直到兩只手換着拿電話,都凍紅了,夏绾才道,“我屋子裏信號不好,我站在門口呢,可冷了。要不明天再聊吧。”
淩墨聽到這句話的心情是複雜的,凍紅了是什麽狀況?他腦子裏浮現出夏绾臉上的紅暈,可剛剛她明明笑得發自內心,想着夏绾該真是冷極了,才會提出明天再聊。淩墨心裏不忍,“嗯,快進去吧,找火堆暖暖。”
“嗯,那…白白。”
“白白。”淩墨不舍挂斷,“等等,就最後一句話!”
“嗯?”夏绾聽他在那邊停頓了一會兒。
淩墨繼續在那頭撒了個彌天大謊,“我沒買到飛機票回東北,你和奶奶能不能收留我過年?”
“你工作都在南方,過年還是要回去的,要不要想想辦法?”夏绾嘗試着先為他家裏的人着想。
“那個…火車票也賣完了。”
“那…好吧…”
聽到這句話的淩墨,将懷裏的抱枕捏來揉去慶祝了一番,才整理了自己的聲音,“那你趕緊進去吧,別着涼了!”
“那我進去了,真的白白了!”
“嗯,拜拜!”
挂了電話的淩警官,把小黑給找了出來,抱着湊到自己跟前兒,用自己淡藍色的瞳孔直視着它,“小黑,我這條千年老龍,竟然對一個凡人發情了?哦多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