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是最頂級的客棧,來入住的具是富家小姐,風流公子,饒是如此,李銘兒出現時,還是在這裏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她梳着桃花髻,一身霞光衣衫,盼顧生輝,盈盈可人,叫人想看又不敢看,又見她面帶倦容,楚楚可憐,只恨不得抱在懷裏好好安撫一番才好。她身邊的一個玉樹臨風的男人也同樣賺人眼球,俊雅出塵,一身貴氣。卻是李銘兒和李宏扮作富家公子小姐,恭王爺則裝成管家,緊随其後。
那小二忙不疊過來道:“貴客盈門,蓬荜生輝。不知各位是要吃飯,還是要住店。”
恭王爺冷冷道:“三間上方,坐北朝南。”
小二見他威嚴又兇惡,也不敢多說話,連忙下去安排了。李銘兒嘆氣道:“管家,我累了,想要先去休息。”恭王爺點頭道:“也好,你們先去休息,等飯菜布好了再下來吃就是了。”
李宏點頭,撫着李銘兒上樓去了。李銘兒好似真的很疲憊,一進門便偎到床上,嘆了口氣。李宏笑道:“怎的,你這野貓也有愁事?”
李銘兒撅起嘴道:“對啊,當然愁啦,你妹妹我快死了嘛。”
“銘兒!”李宏口氣頓時嚴厲起來,“不許亂說!”
“我可沒亂說。宏哥哥,你還要騙我麽?我早都知道了。”她坐起身,嘆道,“我還有更要緊的事和你說。”當下将自己如何碰到鶴延年,如何懷疑莊妃都說了。她握住李宏的手道:“哥哥你不該來找我,實在是太危險了。我現在自身難保,不想你有事。”
李宏聽她說了這些,臉上一片震驚,然而想到妹妹的事,又握住她的手道:“銘兒,你胡說什麽,我是一定要為你找到名醫來治病的。你說的那個鶴龜年,王叔已經找到了。”
“什麽?”李銘兒不料會有這一遭,驚喜道:“找到了?”
“是啊,他說他願意來為你治病。你大約不知道,他和王叔頗有交情,所以你還胡思亂想什麽,你可以好好活下去了!”
李銘兒突然知道自己可以繼續活下去,簡直是欣喜若狂,她只恨不得快些告訴秦鐵冥這些事,好叫他不要擔心。她雖然知道自己病好了就會被抓回宮,可是那又怎樣呢?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了,她既然都能活下去,別的還有什麽是她不能度過的呢!李銘兒當即從床上蹦起來,摟着李宏的脖子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哥哥,我好高興,我好高興!”
李宏笑着抱住她道:“正是禍害遺千年,你這個禍害要是真沒了,宮裏可就死氣沉沉了!”
李銘兒拼命點頭道:“是,你說得對!哎呀!我突然好餓,好想吃東西!”她高興起來,食欲也大振。這時恭王爺推門進來道:“就聽得你在這裏叫,什麽事那麽高興。”李銘兒開心地靠到他懷裏,撒嬌道:“王叔,你對銘兒真好!”
恭王爺立刻向李宏皺眉道:“你呀,怎麽說漏嘴了!不是說好了由我來說嗎?”
李宏無奈笑笑,李銘兒已經笑道:“王叔別怪哥哥,我好開心,王叔,你現在看起來真是和藹極了,我以前雖然知道王叔好,不過你總是兇巴巴的,不過現在銘兒不怕了,銘兒真的喜歡王叔!”在她眼裏看來,恭王爺和秦鐵冥無疑是同一種人,關心人又死不肯承認。
恭王爺武夫出身,着實架不住她這樣熱烈的“表白”,當即又拉下來臉來:“就會胡鬧,還不下去吃飯。”
李銘兒笑得宛如春花初綻,挽着他便下了樓去。她這下好似吃了定心丸,又變得生龍活虎起來,她将自己一路上來的見聞添油加醋說給李宏聽,叫李宏聽得十分入迷。
“……那個展顏一看見那個小老頭,就說,我要削了你的指頭!他才說完,那個老頭的指頭果然就掉下去了!你說神不神!厲害不厲害!”
李宏連連點頭,驚嘆道:“真是強中自有強中手,我學的這些功夫,恐怕使出去就贻笑大方了。”
恭王爺卻不以為意道:“殿……公子是我教出來的,不會差到哪去,銘兒她誇張了。”
李銘兒搖頭道:“才沒誇張。不過宏哥哥騎射好,別的哥哥可是望塵莫及。都是王……管家你偏心。”
恭王爺搖搖頭,心中感慨敬慈那樣一個溫柔如水,蕙質蘭心的女子竟然生出這樣一個野貓一樣的女兒來,不過……他望着李銘兒那神采飛揚的面龐,心裏又是欣慰,這個小女娃倒是長得和她一模一樣,孩子無憂無慮,總好過滿腹心事。他心裏又想起那日敬慈的選擇,慈兒,若是你沒有入那吃人的王宮,恐怕此時也該望着一雙子女享受天倫之樂才是啊!
他們在這裏并沒多做停留,為着給李銘兒盡快治好病,只休息了一天就向南方的行宮去了,那裏守衛森嚴,自然不用擔心會有圖謀不軌的人。紅蓮教的人雖然虎視眈眈,可是畢竟恭王爺是世間絕頂的高手,因而也不敢輕舉妄動。恭王爺一路護送李銘兒入了行宮,這才松了口氣。
鶴龜年不同于他的師弟,他對武功什麽的沒有興趣,只一心鑽研醫術,之前恭王爺的暗探已經查到紅蓮教蠢蠢欲動,因而為了保險起見,一找到了鶴龜年就把他送進行宮裏保護起來,叫紅蓮教的無可奈何。
李銘兒随着恭王爺來到行宮的別館內,就見一個鶴發老人在那裏看着醫書,他雖然年紀大了,但是從他的舉止和風采,還能看出當年一定是一個翩翩佳公子,比鶴延年要順風順水得多。鶴龜年一擡起頭來,見到李銘兒卻是一愣,他情不自禁上前兩步,顫聲道:“是你。”
李銘兒還不明所以,恭王爺已經沉聲道:“不是她。她是敬慈的女兒。”
李銘兒這時才發現眼前的鶴龜年其實并不老,也就和恭王爺一般歲數,可是不知為何,滿頭盡是銀絲,須發也是銀白,叫她心裏好不詫異。鶴龜年半響才慢慢搖頭道:“不是她,也是,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怎麽可能還是那個樣子……”他道:“你就是李心蕊?”他直呼公主大名,叫周圍人都有些不适,然而恭王爺卻沒有設麽反應,好似認同他這樣叫。
李銘兒點頭道:“是的,不過父皇一直叫我銘兒。”
“銘兒?哪個銘?”
恭王爺輕輕道:“銘記的銘。”
“銘記的銘?”鶴龜年垂頭低低笑起來,“李彙這個家夥,只會在文字上做文章,何曾真正保護過她!銘記,他用什麽去銘記!後宮那些妃子麽!”
李銘兒詫異地忘了一眼恭王爺,不能容忍他這樣說自己的父親,才欲發作,恭王爺卻抓住她的胳膊,微微搖了搖頭。鶴龜年過了好一陣,才擡眼道:“丫頭,你過來吧!”
李銘兒因他随意說自己的父親,臉上還有些不快,磨磨蹭蹭走過去。鶴龜年知道她女兒心性,搖搖頭道:“把你的手給我。”他為李銘兒把了一下脈,皺眉道:“你吃過了火舌草?”
李銘兒道:“我遇到了鶴延年老前輩,他給我吃了一株紅色的草兒,說是解毒的。他說我中了一種毒,叫什麽‘花無百日紅’,我吃了那個草,到現在也沒有再心痛過。”
鶴龜年怒道:“李彙是怎麽回事,怎麽……”他又向沐王爺道,“你不是和我說她是心病麽,為什麽她中的是毒?”
“我……我也不知道……”沐王爺快步走上前來道,“什麽毒,我之前一點也不知道。”
李銘兒連忙道:“王叔,是我一直沒和你說。”她于是又将之前的事同他說了一遍,随後又補上一句:“公裏衆多妃子我都多有留意,只有頌妃,靜妃和莊妃三人來自江南之地。頌妃和靜妃家世不如莊妃,這些年也郁郁不得寵,所以我覺得……”
鶴龜年聞言已經冷笑道:“好個李彙,害了慈兒一個人還不夠,連她的骨血也保存不住!可恨!”
恭王爺見李銘兒氣得快要跳起來的樣子,連忙道:“你還只是說,銘兒的病還有沒有救?你不是天下第一神醫麽?”
鶴龜年道:“我之前并不知道她中了這惡毒,要想救她,只能用我的‘千年雪烏’。”
李銘兒點頭道:“是了,鶴延年老前輩也是這樣說的,那……您肯救我一命嗎?”
鶴龜年沉吟道:“這雪烏,世間只剩我這裏還有一株了。李沐,你若要救她,就拿東西來換。”
恭王爺走到他面前,沉聲道:“便是拿我的命換也可以。”
鶴龜年嗤笑一聲道:“我要你的命有何用?我想要的,是近來江湖上人人都在說的天石。那幫蠢材,以為裏面有什麽神兵符,什麽武功秘籍,真是可笑。我想要那天石中的成分來煉丹藥,你若是想救她,就把那天石搶過來,我自當把雪烏雙手奉上。”
恭王爺聽他這樣說,急道:“鶴龜年,你這家夥,她畢竟是敬慈的……”
“可是她也是李彙的女兒!”鶴龜年怒道,“你知道我恨他,我從來不曾那樣恨過一個人!”
恭王爺冷笑道:“好,鶴龜年,你既然如此要求,我便将那天石搶來給你!到時你若是治不好銘兒的病,我便叫你給她陪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