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魚蹲在凳子上看着鏡子裏的少女,這張臉妩媚嬌俏,受女性荷爾蒙的影響,飛揚的眼角有了媚色。
其實在星際世界她也是這個樣子,只是冷硬的軍裝以及特意佩戴的軍帽強勢抹去嬌俏的影子,唯留一絲不易察覺的冷豔性感。
茶色的頭發濃密卷翹,柔軟地披在肩頭,她想象得到,當這頭密發及腰時,又是怎樣一派旖旎的風光,所以在星際,她從不像其他女性Alpha為增加魅力披散頭發,總是高高挽起藏入軍帽。
汲集善于替她打造妝容和整理服飾,也善于将她的柔美藏起來,于是易魚用溫和高雅的氣質迷惑了衆人。
易魚想知道褪去一切僞裝,作為易魚,她,究竟是什麽樣子!
易魚獰笑着,右手握着一柄推子,緩緩推上腦袋,縷縷帶着華麗光澤的發絲輕輕落在地面。
易家餐廳,四個男人圍坐四面。
易知眯着眼睛,額頭三條橫皺時深時淺,他從手機上得知這次易魚的月考成績,比起易尾,這成績算很不錯了,但作為家長,特別是能帶出一個優秀物流團隊的老總,他若是擺出無所謂的态度,那麽孩子也會跟員工一樣,敷衍了事。
要不建立目标,實施獎懲制度,增加福利,實行科學管理?
會不會傷害父女關系?
這個假設一抛出,易知就像被套了項圈的狗,慫得不得了。
“還,還可以,年級倒數五十名沒有易魚。”
易尾連連點頭,“比我好太多,我讀高中常年霸榜倒數前十。”
易知沒好氣地盯他一眼。
李茂盛指着易知分享過來的成績單,“化學太差,理科是弱項,文科還行,但沒有優勢科目,對比高一上的入學成績,下降不止一個等級,學習是長期過程,考驗學生的毅力韌性和內心,易魚這次成績下滑正好說明她長期生活在溫室裏,沒經歷過暴風雨的捶打,稍微遇見風吹雨打就……”
侃侃而談的李茂盛感受到幾道殺人的目光,再想想每月豐厚的薪酬,默默閉上嘴巴。
他有些不服,他覺得自己比在座的所有人都了解易魚,于是梗着脖子補充了一句,“溺愛是毒,她不一定想要!”
汲集沉默着,他不關心這次考試,腦子裏倒帶着一個小時前歷歷在目的畫面。
朦胧的天色還流動着薄霧的操場,竟然有一個人來得比他更早,跳躍奔跑的身影顯露出體力的嚴重不足,但那些動作都難得的标準甚至是嚴格。
又一圈負重跑後,那人趴在旁邊的欄杆上嘔吐,沒有吃早飯,什麽也吐不出來。
汲集走過去,看着汗水從寸板短發裏流出來,像一條條溪水,在白色的冰川上奔騰,沖進深色的背心,潤成一片。
她擡起頭,微眯的眼睛有些熏紅,笑了一下,帶着幾分傲然,離開欄杆做下一輪訓練。
汲集緊緊拉住易魚的手腕,這個全然陌生的易魚讓他害怕和慌張。
“你的頭發呢?”汲集轉過身,目光一遍遍從那短得冒渣的腦袋上劃過,仿佛不相信她會這樣做,又或者她開了個玩笑,将那頭長發藏了起來。
“推了。”易魚摔開汲集的手,再次跑起來。
汲集很快追上她按住對方的肩頭,“知不知道過重的體能訓練對身體帶來的傷害,你這樣做一點都不理智。”
易魚揚手,打開汲集的手。
她倔強地轉過身,“一個月前我也這樣提醒你,你并沒有聽,看你現在,身體擁有力量的感覺是不是很棒?”
“我的身體能承受這個強度,你的身體……”
易魚吼起來,“我的身體是個女性身體對不對,跟Omega一樣,根本無法适應任何體能,你想說這些?如果是這些,那麽請你閉嘴。”
這樣的易魚一點都不溫和,她像一只渾身帶刺的刺猬,萬箭齊發,對準每一個企圖改變她性別的人。
她其實沒有這麽固執,她只是在保留那個曾經的自我,當周圍的一切都告訴她應該怎樣時,她只能用一種在別人眼裏看來幼稚的行為來對抗。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汲集煩躁起來,情緒化刺|激着信息素開始分泌,但被他堵住,無法宣洩的信息素開始回流,在體力亂竄,刺|激得汲集差點痙攣。
“我們之間從你決定恢複男性身體開始就再也沒有關系,你管我,走開!”
易魚的言語越發激烈和傷人,汲集忍受着刺|激,語氣帶上冷冽和命令,“我知道你想幹什麽,你在為手術做準備對不對,有我在的一天,你永遠不會成功。”
易魚腥紅的眼睛露出一絲明了,是了,這就是汲集身為Alpha真正的樣子,強勢霸道,對什麽都必須掌控,他對自己的報複果然不止如此。
“沒人能阻止我。”易魚發狂地朝前跑去。
汲集忍着信息素帶來的強烈不适,在後半場追上易魚,将她撲倒在地,易魚的臉磕在地上,擦出兩指寬的紅痕,細密的血珠滲出來。
易魚不顧臉上的疼痛,一腳蹬在汲集的胸口,她大叫,像被人扼住咽喉的狗,“你滾開,我永遠不想看見你…”
汲集顧不上她的胡言亂語,易魚動蕩激烈的情緒讓信息素像洶湧的海浪到處亂拍,他上下颠簸,想要抓住那只快要失控的船。
不能讓她沉沒。
汲集一把抓住易魚狂蹬的腳腕,猛地拖入身下,用力按住她,“你不是想做手術嗎?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曾經經歷的一切,這個世界的醫療水平遠遠趕不上星際聯盟,如果你還不死心,我帶你去看看醫生會用什麽方式打開腹腔,将子宮取出來,怎麽給你重塑你在意的部位,你以為我當年服用轉化藥劑不會流血?三天三夜,之後還有無數次換藥,那些奇怪的部位會分泌大量的令人惡心的液體,你以為變成男性就不會經歷這些痛苦……”
易魚躺在地上看着漸漸露出湛藍色彩的天空,耳邊是汲集那些帶血的過往。
那時汲集才多大?
過了這麽多年,她以為一個孩子是不太記得那些恐怖的經歷。
地面的潮氣漸漸打濕衣裳,易魚的情緒平複下來,卻依舊固執,“你最終不也逃避了婚姻?如果我們沒有出車禍,沒有來到這個世界,你接下來會做什麽?恢複Alpha身份對不對?汲集,你自己寧願毀掉我們十多年的感情都要恢複Alpha身體,憑什麽就不允許我去做手術?”
汲集有些怔愣,他很快反應過來,連忙解釋,“我沒有考慮恢複Alpha身份。”
A與A有罪,他不會恢複Alpha身份!
退婚後接下來要做什麽,他并不知道。
易魚毫不相信,她緩緩撐起來,臉上帶着明顯的嘲諷,“沒考慮過?那你現在做了什麽?你的信息素味道去哪裏呢?你是不是已經找到抑制信息素的方法,并打算徹底剔除它,從此以後,你就是真正的男人,跟過去厭惡的那個你徹底告別。”
易魚推開怔愣中的汲集,“我變成女生,會經歷成功率并不高的手術,甚至可能落下終身殘疾,這些夠不夠償還你當年的怨怼,我覺得夠了,就像半年前你一直希望的那樣,我們不要再有任何關系。”
易魚起身摸了摸臉頰上的傷口,一瘸一拐地離開,幾步後她又停下來,“我不是趕你走,在你父親的事情尚未解決前,就一直住在我家,我……沒有關系。”
她就是一個那麽溫柔的人,身處絕地,也記得關心別人。
汲集垂着頭,“那是個玩笑。”
易魚笑了笑,沒再回頭,什麽玩笑都跟她無關。
“腺體沒有祛除,不會祛除……”汲集喃喃,手指深深抓入地面,易魚已經遠去。
……
“汲集,你想說什麽?”易知幾人擔憂地看着他。
汲集擡起頭,眼中焦慮不知什麽時候慢慢褪去,那雙漂亮的眼睛又黑又亮,他輕輕笑了一下,搖着頭,“沒什麽。”
易魚說得對,他有什麽資格阻止她,易魚身上發生的一切他都經歷過,但他并不能以為你好,不想你遭受同樣痛苦的名義去阻止他。
所謂以愛之名的行為,最差勁了!
房門咔的一聲打開,易魚頂着寸板下了樓梯,在一衆驚呆了的目光中,坐上餐桌,那雙大眼睛咕嚕看了一圈,從每一個驚詫的目光上掠過,直到他們強忍心中的驚異低下頭,易魚抓起一個包子喂向嘴裏。
良久,易尾開口,帶着試探地讨好,“短發挺好看,就是手藝不精,稍差微長點後我給你重新修修?臉疼不疼?”
易知咳嗽了一聲,将手機恨不得扔到九宵雲外,誰規定地學生就一定要考試?
看看成績都把他的寶貝女兒逼成什麽樣子,要不将女兒送出國?
“吃飯吃飯,小魚兒你的臉……你要是還想休息幾天,我向你們老師請假。”
李茂盛輕輕地沖易魚搖頭,不過他很滿意易魚的新發型,那種親切熟悉的感覺越發強烈,“體能訓練不能操之過急,是不是訓練過程摔跤撞到臉了?一會兒我拿些碘伏給你。”
你是魔鬼嗎?
易魚那麽漂亮的臉蛋居然用碘伏,面對父子倆殺人的目光,李茂盛終于霸氣地蔑視全場,碘伏能收縮傷口,漂亮女孩更要用,哼哼!
易魚的目光若有若無地擦過汲集,最終投向面前的稀飯,汲集突然笑了一下,輕輕的,莫名其妙的,易魚想去看,又忍住。
話都說絕了,再怎麽相處易魚并不清楚。
她不知道往後的日子該怎麽面對汲集,該怎麽面對曾經是她的專屬Omega的Alpha。
易魚變壞了。
易魚堕落了。
接下來的一個月,易魚霸占了年級新聞,她向費雯麗提出卸任班長職位,卻被費雯麗拒絕,既然卸任不了,那就繼續當着,學習計劃汲集定期發布,而她這個班長似乎也當得可有可無。
這些事情都不太令她操心,因為她根本不上心。
教務處主任曾說過易魚的成績如果有大幅度的變化,他将嚴格審核試卷,那是他認定易魚抄襲,考試成績可能突飛猛進。
如今,易魚的成績确實出現大幅度的變化,卻是反向的,教務處主任沒有審核試卷的理由,但是他趁機大大羞辱了易魚一次,連帶費雯麗也挨了批評。
當時,易魚穿着偏大的男生校服,一頭寸板桀骜地朝着天空,加之臉上斜向擦痕,即便她什麽都沒做,全身都流露出豎中指的氣質,氣得教務處主任又多批評了她半個小時。
易魚也開始逃課,沒人知道她去哪裏,遲耀跟蹤過幾次,竟然被甩了,他很奇怪,易魚這麽弱的女生究竟是怎麽甩到他。
汲集似乎對易魚的變化沒什麽反應,曾經的神仙愛情讓大家大為失望,那些喜歡汲集的女生開始對易魚口誅筆伐,尤以朱瑩瑩為盛。
淩雪會幫忙辯解,甚至有發生過幾次比較激烈的沖突,但汲集漠然以對,上課打球,按部就班,仿佛什麽都不能影響他們。
時間迅速拉到期中考試後三人籃球賽開始前。
作者有話要說: 易魚:我的寸板好帥!
汲集:有點心動怎麽辦?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