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場上在做賽前最後練習,刺猬頭的個子不高,但是反應靈敏,遲耀正好相反,攔截是他的優勢,汲集可攻可守,爆發力強,三人已經成為奪冠熱門組。
一些女生組成啦啦隊,自動為他們加油助威,高一七班的女生反而顯得矜持而沉默,大家轉頭巡視,發現關鍵人物班長不在,易魚能說會道,如果她能将啦啦隊組織起來,這種出風頭的事情哪裏輪得到外班女生。
可易魚在哪兒呢?
反正不會在球場。
易魚在頂樓,躺在平臺曬太陽,嘴裏嚼着小魚幹,吃進去最後一條魚幹,她百無聊賴地坐起來,這個月她将兩個世界都不曾做過的荒唐事做了個遍,曠課、逛游戲機房、通宵上網甚至去酒吧,結果發現并沒有什麽意思。
還不如樓下籃球場上的……某個人有意思。
球場上傳來歡呼聲,又中了,易魚的目光落到那個跑動的身影上,他出了很多汗,拉起衣角擦去臉上的汗水,露出的小腹越發緊實漂亮,每到這個時候,女生們的歡呼聲總要猛烈得多。
他無暇顧及,接住球開始下一輪突圍,目光專注,神色冷凝,确實很美,無論是運動中的同伴,還是一旁觀看的人,都能從中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朝氣蓬勃的青春美。
易魚撇撇嘴,從平臺跳下來,落地的瞬間,腳腕力量不足,原本帥氣的平沙落雁差點變成新春拜年,她無奈地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轉身下了樓。
與此同時,汲集的目光劃過空蕩蕩的樓頂,将籃球丢給遲耀,“今天就到這裏,保存體力明天再戰。”
遲耀尚未盡興,聽見這麽說只好作罷,帥氣的三人組說散就散,啦啦操跳得正起勁的女生們頓時面臨空場,高一七班的學生們相視一笑,默默離場。
易魚的校服吊兒郎當地穿在身上,書包也背得一邊高一邊低,手裏拿着個空瓶,邊走邊抛,有時候跳到路牙子上,有時候又墊着腳踩花磚,從背後看去,就像一個痞裏痞氣的小子。
她突然轉過來望向身後,沿着河流的彎道上空無一人,這條野路沒什麽人走,河堤上的雜草漫過膝蓋,汛期時,河水沒過草叢和樹杆,像一片蘆葦叢,這裏岔道多,又有遺棄的民舍阻擋,自從易魚發現汲集尾随後,她就時常來這裏,主要是為了甩開他,但成功的次數不多。
易魚并非真的要做什麽壞事,大多數時候也讓他跟着,實在不想讓他跟時,易魚就會轉過身,盯着來時的方向大約一刻鐘,之後,汲集不會再跟上來。
易魚這段時間想明白很多事情,她的激烈反應并非因為變成女生,她已經以女性的身份生活了将近一年,開始時沒發瘋,沒有道理現在才發瘋。
她只是無法接受汲集的真實性別,可真的如此嗎?易魚将手中的瓶子抛向天空,瓶子旋轉着,将陽光分割成五彩的線條。
是很在意。
但真正讓她失落甚至迷茫的,是汲集祛除腺體的事情,這個腺體所散發出來的信息素并非僅僅為了引誘。
它像一條細線,聯系着易魚和汲集,也聯系着易魚的現在和過去。
它是易魚跟另一個時空唯一的對話渠道。
但是汲集不應該祛除嗎?
籃球場上,汲集躍起的身影健康又美麗,她憑什麽阻止別人追求幸福呢?
釋然是一回事,只是心裏空落落。
易魚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去做手術,說實話,她怕疼,更怕手術失敗引起的殘疾,雖然這具身體不完美,但總歸是健康的。
有些事情現在理不清那就以後再說吧,她覺得自己跟汲集更适合做朋友,他沒必要對此感到抱歉并擔心她的安危而尾随,而她也不必為了腺體的事情耿耿于懷。
一刻鐘到了,汲集沒有出現,應該離開了。
易魚将瓶子丢進一旁的垃圾桶,轉身向前,她的步伐漸漸變得端正,背脊越發挺拔,書包背回原位,垮落的衣服拉緊鏈條。
再見,壞孩子易魚。
歡迎回來,軍人易魚!
汲集看着易魚徹底走遠,轉頭望向黃毛,他的眼神鎮定,身體卻擺開防備姿勢。
“你的女朋友?要不要将她喊回來?”黃毛說話時露出一口黃牙,牙龈有破損的痕跡,對方吸|毒,是群亡命之徒。
“你們要是動她,可能得不到想要的東西。”汲集黑亮的眼睛射出冷硬的光。
黃毛揮揮手,将汲集圍合住的幾個人往後退去,他笑得讨好又嬉皮,“跟聰明人說話就是方便,事情其實也很簡單,上次你從我這裏購買鎮定劑後,大哥聽說後将我狠狠教訓了一頓,說我賣得那些玩意兒怎麽能給汲家小少爺用,會壞了口碑。”
黃毛說話有些喘氣,喉嚨裏帶着濃重的痰音,目光邪惡又貪婪,“所以我只好花大價錢進了很多好貨,小少爺,這跟我們之前約定的不一樣呀,你說以後有需要會再來找我,可我左等右等,等的昂貴的鎮定劑都TMD快過期了,你都還不來,成心耍我玩兒呀!”
兇狠的語氣立馬又變得委屈巴巴,“小少爺,你是有錢人家的孩子,就算可憐可憐我們吧,這些藥劑你都買回去,讓我把借的高利貸先還上行嗎?”
汲集不為所動,“我有向你買過藥劑?”
黃毛似乎早料到這一點,掏出手機,播放了一段錄音,是汲集的聲音,正指定藥劑的存放位置,同時手機上還有不少存放地點和藥劑的照片,以顯示他們按照電話指示進行該項行為。
汲集冷笑,“這個藥劑量屬于國家規定的合法量,只是沒有處方,如果我将你手裏的藥劑全部買下來,那肯定犯法的,你是不是還準備了人躲在附近,将整個交易場面拍攝下來?”
黃毛沒想到一個高中生這麽狡猾,以為這些未成年的富少爺們都特別好對付,軟硬交加,賣慘又賣狠,遇到頑固的,他甚至還往頭上拍過磚塊,裝過孫子,只要将對方拉入陷阱,之後都好說。
黃毛沖着附近草叢大吼一聲,“全TMD滾出來,都被對方給發現,還躲什麽躲,真是丢人現眼。”
兩個畏畏縮縮的未成年走出來,看樣子像初中生,汲集眼裏的光徹底冷下來。
黃毛拔出一把匕首,吹了吹,示意圍守的幾個人将汲集鉗制住,今天這個套非成功不可,他已經欠下巨額債務。
“抓……”這個字剛剛出口,汲集急跳轉身,一磚頭砸在旁邊那人的腦門上。
易魚走出河道上了大馬路,來回的車流奔騰不息,她矗立在河邊靜靜等待着,手機靜悄悄,沒有任何信息發送過來。
有些不對勁。
易魚将往日的情景從記憶中調出來,仔細慎重地分析對比今日的狀況,所謂的不再尾随并非真的不尾随,汲集|會在易魚脫離視線後以信息的方式聯系她。
易魚迅速轉身,朝來時的小道飛奔而去。
極遠,易魚看見被小流氓們圍困住的清瘦身影,孤苦伶仃,無依無靠,頓時血槽滿格,幾個大字轟轟滑過頭頂:居然敢欺負她的小O!!!
汲集以一敵四,還要護着被威脅的兩個初中生,利落的身手顯得游刃有餘。
反觀黃毛幾個人,形容狼狽,身上或多或少帶上傷,特別挨了板磚的那人,滿臉鮮血,目光懼怕,每次圍攻時忍不住往同伴身後躲避。
黃毛握着匕首的手微微顫抖,心裏發苦,實在沒想到這名高中生居然練過,只嘴巴裏依舊放着狠話,“你以為跑得了和尚跑得了廟,你在樹仁中學讀書,以後我們就守在這裏,看看你的同學和老師會怎麽看待你,識相的話趕緊把這批貨買了,不然走着瞧。”
“好呀,你把貨帶過來,最好帶上清單,免得警察叔叔還要辛苦清點贓物。”汲集趁着對方短暫的疏忽,抓住一個大個子的手臂,猛地一拉再一怼,毛骨悚然的骨骼聲伴随着大個子的慘叫響起,回蕩在河流的上空,又被湍急的河水帶向遠方。
黃毛明白今天無法對付汲集,跟幾個人交換了眼神,慢慢朝後退,他那雙小眼睛越過汲集望向兩個初中生時,奇怪地眨了眨眼。
汲集以為他要帶走兩名初中生,頭也不回地說,“不要過去,我幫你們聯系家長。”
一名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初中生,聽見家長兩個字,迅速撿起草叢裏的棍子,顫顫巍巍地舉起來,黃毛幹瘦的面孔劃過詭異的笑容,汲集下意識朝旁邊讓開半寸。
“汲集。”易魚的驚呼伴随着濃郁的奶香突然而至,汲集迅速轉身下意識伸出手臂,他看見易魚驚恐擔憂的表情,看見易魚飛撲過來的身影,還看見一根即将落下來的木棍,棍子粗重,上面帶着半截生鏽的鐵釘,如果落在易魚身上……
汲集抱住易魚反撲在地,粗重的木棍劈在汲集的後背,嘩啦斷成兩截,飛濺的木屑擦過易魚的眼睫,生鏽的鐵釘旋轉着落入附近的草叢裏。
汲集緊閉着雙眼,眉頭微微鎖起,利落的面部線條藏着易魚無法明白的情緒,她半張着嘴,瞳仁瞬間睜大,“汲集,汲集!”
易魚爬起來搖晃着半趴在地上的汲集,眼淚大滴落下,突然她咳嗽起來,鮮紅的液體從嘴裏噴得到處都是。
河道兩頭響起轟鳴的摩托車聲,火紅的快遞服在樹林間閃現,黃毛慌張地指着兩名初中生,“你們殺人了,快,快走。”
他帶着人迅速撤離,打人的初中生徹底崩潰,與同伴朝另一頭跑去……
汲集有些發暈,木棍的力度并不大,讓他渾身發軟的是易魚的信息素味道,久未得到安撫的發|情期猛地聞到這個味道,兩個字:上頭!
滾燙的眼淚滴落在汲集的手背,他想,他再不起來,易魚會不會哭死,費力撐起身體,“我沒事。”
摸到一手血。
汲集反應過來,慌張地抱住易魚,“釘子在哪裏?”
易魚覺得舌頭痛得發麻,口齒不清地反抱住汲集,“釘子在哪裏?”
一群牛高馬大的‘火烈鳥’們,緊張兮兮地發出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小魚大姐姐吐血啦~捉住剛剛跑掉的那幾個煞|筆~
作者有話要說: 都四十章了,哇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