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冰城氣溫出奇地低,街坊中冷冷清清,不過沿街的客棧酒樓內早就人滿為患,格外熱鬧。
路遙落腳的這家客棧大堂內此時人聲鼎沸,路遙一行四人好不容易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
冰城內的修士酷愛靈酒,不僅會喝,而且也盛産名酒,這裏産出的靈酒中蘊含極為純粹的靈力,修士飲酒不但可以抵禦這蝕骨的冰靈力,還可吸收靈力,提升修為,是難得的好物,因此這冰城也成了修真界有名的靈酒出産地。
路遙在崔天幹的強烈安利下,路遙要了這家客棧的特色靈酒——梅花釀,就等小二上菜去了。
這裏位置偏僻但視角很好,幾人興致勃勃地打量着客棧內的景況。
大堂人聲鼎沸,修士衆多,而幾乎每一桌上靈酒都是必不可少的。在那晶瑩剔透的各類冰雕的酒杯當中,靈酒愈加誘人,空氣中都彌漫着醇厚悠久甘醇的酒香,連呼吸都能醉人。
而這些修士個個都是酒中好手,舉杯不停,看得一旁的沈玉口齒生津,饞得不行。
正在熱鬧之時,門外突然闖進了一人。
他一進來,戶外狂暴的風雪也湧了進來,讓逐漸升溫的大堂驟然一冷。
也就那一瞬間吸引了室內修士的注意力,齊齊轉頭看了過去。就見那人風塵仆仆,絲毫感覺不到靈氣波動,衆人又無趣地收回了眼神,這樣一位風雪夜歸人完全沒有桌上的靈酒有吸引力。
路遙不着痕跡地打量着這人。
他外表看着很是窮酸,一身道服破破爛爛的,整個人邋裏邋遢,滿頭雜發亂得像個雞窩,看不清面容。他一跨進客棧大門所有修士都嫌棄地看了他一眼。
匆匆忙忙進來之後,他立即關上了大門,随即轉過身來自個拍拍自個的胸脯,肉眼可見地松了口氣。随即全場掃視一圈,眼神一定,興沖沖直奔四人方向而來。
路遙見他過來霎時警醒,寒毛直立,直直地看着他的下一步動作。這人給她的感覺很危險,并不像表面上那樣毫無修為。
他穿過外面的客桌,越走越近,越走越近,最終到達了——路遙的後桌。
當他靠近時路遙聞到好大一股酒臭味,就跟在酒缸裏泡了十幾年一樣,直沖腦門,太刺激了,有點受不了。
路遙依然沒有放松警惕,今天她眼皮直跳,心中有不詳的預感。
準過頭去看着那人,正好與他目光對上,那人沖着路遙咧嘴一笑,以示友好。
看着他那被亂糟糟的頭發掩蓋住的面容下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還有那一身不幹不淨的袍子,都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
路遙:……感覺更瘆人了怎麽辦?
見路遙一直盯着這破落修士,沈玉在一旁疑惑地喊了一聲:“路姐姐,怎麽了?”
路遙轉過身來坐好,對着目露關心的少年微微一笑,以示安撫:“沒事。”
“嗷。路姐姐,他好臭哦。”
沈玉湊到路遙耳邊悄聲吐槽,一邊說還一邊皺着眉頭,擡手捏着鼻子,模樣有點可愛。
路遙忍俊不禁:“不用管他,我們用完飯就上樓去。”
少年應聲點點頭。
一刻鐘之後,客棧的小二給路遙這桌終于上齊了酒菜。
沈玉早就拿起筷子饞得口水直流。
路遙見他那讒貓樣十分好笑。
菜剛上齊,沈玉第一時間給路遙晶瑩剔透的冰碗裏扯了只肥肥的後腿,緊接着又給自己拽了只,大塊朵頤,哼哧哼哧地啃着靈獸腿。
剩下倆人也不甘落後,這不,剛上桌的靈獸烤肉一下就沒了。
路遙身後傳來巨大的吸溜口水的聲音,路遙想忽視都不行。
她轉身看向那落魄修士,只見他明明是黑眼珠,緊緊盯着路遙桌上的酒菜時,卻眼冒綠光,脖子使勁朝這兒伸,跟長頸鹿似的。
路遙無語,正猶豫着要不要給他點吃的,而桌上倆大吃貨難得同仇敵忾一回,張開手臂護着桌子,還故意氣人地擋着他的視線。
他往左瞧,沈玉跟着擋住左邊,他往右邊,沈玉挪向右邊。
路遙看着他折騰,無奈地提醒他一句:“別鬧了,好好吃飯,再鬧菜就沒了!”
沈玉這才轉過頭來,就見封昱那雙筷子都快揮出了殘影,簡直跟他練劍時的速度有得一拼。
沈玉:……大意了!他的勁敵在桌上。
路遙要的靈酒也上了一壇。正常水壺大小的一壇酒,依然是用冰雕成的透明酒壇裝着,據說是用這裏特有的靈植——雪靈梅釀造,靈酒液是淡淡的粉色,十分有少女心。
沈玉一下就愛上了。
路遙經過上次沈玉醉酒就禁了他的酒,結果看到這麽漂亮的靈酒,他纏着路遙耍賴,非要試試。
崔天幹十分麻利地給四人都倒上了,路遙端起酒杯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梅花香,還有點微甜。
她想着這靈酒看着跟果酒一般,應該沒事,于是點了點頭。
見路遙同意,沈玉迫不及待地端起就酒杯就幹掉了一大口。
他驚喜地睜大了眼睛:“好好喝!”
話音剛落,就趴了下去。
路遙:…!
崔天幹看着少年一口倒,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冰城的酒勁大得很!不常好這口的很容易中招。”
路遙擔憂地摸了摸少年緋紅的臉頰,問崔天幹:“崔道友,這靈酒沒事吧?”
崔天幹笑着解釋道“沒事沒事,就是第一次嘗他們的酒可能受不住,勁兒有點大,等他消化完酒裏的靈力就好了。放心,這靈酒外面還求之不得呢,是好東西呢!哈哈哈!”
路遙這才放下心來。
正在他們閑聊之際,客棧的大門再次被大力打開。
這“砰!”的一下猛地吸引了大堂內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進來了八九位修士。
正打頭的一位是個穿着深色大氅的少年,眉清目秀,唇紅齒白,他板着一張俊臉,眉間神色傲氣淩然,一看就不好惹。
“搜!”
一聲令下,他身後的八位跟班修士瞬間一擁而上,包圍了整座大堂,堵住了所有方位的出口。
路遙将醉酒的少年第一時間護在懷裏,面上穩定如常,私底下卻将右手摸進了口袋,攥住了一把雷霆爆炸符箓,蓄勢待發。
當下就有修士不服,借着酒勁,大剌剌地站了出來:“哪來的野小子,也敢到你爺爺地盤上撒野?”
聽了這話,面前的少年臉色變得十分難看,他冰冷地笑起:“呵!你是誰爺爺?”
他右手一擡,隔空就将那出聲的修士隔空抓了起來,懸在大堂上空。
他收緊五指,那人的脖子也仿佛被人掐住了,臉色逐漸變成豬肝色,四肢在空中掙紮不休。
就在他要擰斷這人脖子時,客棧的掌櫃不得已出來求情:“少主手下留情!這人就是一孤陋寡聞的酒鬼,不識得威武不凡的少主真容,還請少主饒他一命,不值得為他這一小人髒了您的手啊。”
這兒掌櫃是金丹期修士,卻對着這一小小少年卑躬屈膝,低聲下氣,一旁看熱鬧的人大氣不敢出。
無他,就因剛剛掌櫃點破了少年的身份,無人敢在小太歲頭上動土。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天雪宗宗主坤霸鐵樹開花的老來之子——坤沙。
衆所周知,冰城這邊的修士個個好戰,喜歡逞兇鬥狠。這根源從哪來的呢?
當然跟他的統治宗門有關,這可是天雪宗的優良傳統。
尤其是這一代天雪宗宗主坤霸。
而惹到他的獨苗苗,眼珠子,那就更完蛋了。管你是誰,一定會被天雪宗弟子追殺到無妄海中。
偏偏他們天雪宗的少主天賦驚人,年僅十五,就已築基。生平最大愛好就是與人幹仗。
在冰城坊市上要是遇到閑逛的少主坤沙,就會被強行約架,不打還不行,回頭被天雪宗那群寵主狂魔知道,肯定會收拾你一頓:咋地?瞧不起我們少主咋滴?現在就讓你看看花兒為什麽這樣紅!一旦應戰,輸了沒面子,贏了他就會不停地找你約架,沒完沒了!
因此,在冰城行走的修士都會謹記一條:珍愛生命,遠離坤沙!
此時此刻,原本醉生夢死,恨不得一頭紮進酒缸裏的一群人立馬清醒,都在想着:這小祖宗怎麽來了?哪個倒黴蛋又惹着他了!
互相警惕地看着,就想偷偷離那倒黴蛋遠一點!
剛剛被掌櫃一頓馬屁狂拍,坤沙聽着順耳,于是願意解釋一句“不必驚慌,本少主今天來捉一小賊!繼續搜!”
“是!”
八位随從分頭行動,四人去了樓上,四人留在大堂。
掌櫃的心裏直打鼓,哪個不長眼的将這小祖宗招來了呀?真要命!
坤沙環視一周,待轉到路遙那方時,目光鎖定:“捉到你了!”
“大膽毛賊!還不快束手就擒!”
“嘿嘿嘿!我說你這小娃娃,不就喝了你老子幾壇酒嘛!至于這麽窮追不舍嘛!”
應答的竟是路遙身後的那位破落修士,他不知從哪兒變出一葫蘆,這時候還在咕嚕咕嚕地灌酒。
事情還要從今天白天的冰宮說起。
禍害完整個天雪宗上下的坤沙少主在宮內找不到對手了,在某位師兄的指點下,他決定擺擂臺比武!
為了設置打擂的獎勵,他跑到了冰宮偏僻的珍寶藏品閣內,逛着逛着就逛到了酒窖。
結果等他打開法陣一進去就被沖天的酒氣熏着了。
他低頭一看,滿地狼藉,酒壇子亂滾,裏面空空如也!
他氣死了!
哪個不要命的敢跑到冰宮來撒野!
冰宮的這間酒窖大得很,他按捺着火氣往裏走,就發現了呼呼大睡的偷酒毛賊——逍遙散人。
他旁邊全是東倒西歪的酒壇子,有的還未喝完,珍貴的酒液還在不停地往外流,淌了一地,滿室都是濃郁的酒香。
天雪宗珍藏了上千年的仙人醉全都落到逍遙散人的肚中。
這仙人醉的滋味太妙了!
逍遙散人非常開心!
他好久沒有這麽過瘾的喝過酒了!
于是乎,他在這喝了睡,睡醒了繼續喝的狀态中呆了很久。
等他被勃然大怒的坤沙驚醒時,他已在這沉睡了十餘年!
渾然不知他的兩個徒弟正絞盡腦汁地思考着他到底浪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