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格調行為指南 — 第 47 章

很多事情很多人,都需要在一個合适的時間做個告別。 現在就應該是和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說再見的時候了。 許澄夜用卸妝油卸妝,随後起身到水池邊捧了水洗幹淨…

很多事情很多人,都需要在一個合适的時間做個告別。

現在就應該是和這位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說再見的時候了。

許澄夜用卸妝油卸妝,随後起身到水池邊捧了水洗幹淨,拿起毛巾擦幹,才回到座位上,一邊擦護膚品,一邊跟王慕周說話。

“看你坐得不太安穩,好像很拘謹?我們認識這麽多年,還是頭一次見你這樣。”

她開口說了這麽一句話,意味深長,模棱兩可,聽得王慕周心怦怦跳。

他故作平靜道:“剛才沒趕上演出,有些遺憾和着急。”

最着急的其實不是沒趕上演出,而是進來之後,在後臺并沒找到蘇明娜。

“是嗎。”許澄夜放下面霜看他,“只是這樣嗎?”

王慕周怔住,臉上出現幾分慌亂,全不似平日裏運籌帷幄的王醫生。

“澄夜,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他吸了口氣,仍在做最後的努力,可惜已經沒用了。

許澄夜收回視線,望着鏡子裏素顏的自己,身後就是王慕周,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渴望而複雜,這樣的眼神她很熟悉,又很陌生,似乎在金澤眼中看到過,但好像又不一樣,王慕周的眼神更有侵占性,蘊含着隐藏很深的病态。

“你最明白我的意思了。”許澄夜就那麽從鏡子裏看着他說,“慕周,我們認識時間太久了,久到我都不記得具體數字。我想過很多人可能會傷害我,卻沒想到你會那麽做。”

王慕周緊張起來,迫切地想為自己解釋一下,可惜許澄夜根本不給他機會。

“是你告訴蘇明娜我在巴黎那些事的,對吧?”她側過頭,揚起嘴角,笑容無謂又冷淡,“你可能不知道,這件事除了我的家人,只有你知道。蘇明娜前陣子來拿這件事威脅我,讓我允許她繼續留在舞團,我那時候就猜到,肯定是你告訴她的。”

最後一層窗戶紙捅破,王慕周徹底無法再自欺欺人,他今天進來本是想看金澤笑話,哪知道卻把自己送上了絞刑架。

“說實話我的确有些難過,畢竟我們這麽多年朋友,但也只能到難過為止了。我希望今天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稍後我會讓人去你那拿走我的病歷,從今往後,咱們就當沒認識過。”

最後一句話說完,許澄夜便站起身去披了大衣,越過王慕周離開。

當她打開門,就要走出化妝間的時候,王慕周才站起來出聲攔住了她。

“許澄夜,你等一下。”他回過身,面對背對着他的女孩,即便她只留給他一個背影,他卻能仔細描繪出她臉上的每一處輪廓,他用激憤的語氣說,“你只知道我做了這件事,那你知不知道我為什麽這麽做?”

許澄夜背對着他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感興趣,又要離開,王慕周直接上前拉住她的手臂,強迫她轉過來面對自己,在她錯愕地注視下壓抑地說:“我這麽做就是因為我不想再跟你做朋友!我受夠了做你的朋友!我要的是你的愛,不是你的友情,我認識你二十幾年,你什麽時候正視過我這份感情?”

許澄夜努力想抽回手臂,但收效甚微,王慕周是男人,力氣比她大的多,現在又情緒激動,她怎麽敵得過。

她感覺自己的胳膊快被捏斷了,王慕周似乎單說話還不夠,傾身上來想吻她,許澄夜大驚失色地閃躲,就在她快要躲避不及的時候,有人從背後将王慕周拉開,一拳打在他臉上,他英俊無暇的臉上很快出現難看的淤青。

“媽的,也不看看她是誰的女人,老子不發威你拿我當病貓是吧?”

許澄夜今夜好像總是保持着目瞪口呆的模樣,此刻愈發如此。

她詫異地看着将王慕周打倒在地的男人,他身上的西裝有些雨雪痕跡,外面大概飄起了雪花。

他風塵仆仆的,總是很整齊的衣服有些褶皺,應該在什麽地方坐了很久,膝蓋處尤其明顯。

這不是別人,正是金澤,前幾秒鐘,她還在心裏拿他和王慕周做比較,沒想到他竟然出現了。

王慕周抹掉嘴角的血跡,站起來看着金澤,冷笑道:“原來是金總,您這話聽了不順耳,什麽叫也不看看她是誰的女人?她是你女人嗎?你問問她,看她會不會點頭。”

要是以前,金澤肯定問了,但是現在他不敢,他知道自己在許澄夜那可能連個朋友都不算了,不過他不管,反正在他這裏她永遠是他的獨一無二。

“要你管?憑什麽問給你聽?你是誰?貴姓啊?”金澤十分無賴地調侃道,“怎麽,王大夫現在不跟我裝表面和諧了?終于露出你的狐貍尾巴了?早就看出你想撬我牆角,但是對不起了,你沒那個本事。”

王慕周到底是男人,再有教養也容忍不了金澤這樣的挑釁,直接揮拳打向他,可他怎麽能跟金澤比打架呢,金澤從小就是個不安分的人,打架爬樹去河裏洗澡,什麽家裏不讓幹的事他都拿手,王慕周從小就乖得不行,按部就班的學習念書工作,他跟金澤打架那都不能叫打架,只能叫挨打。

眼見着王慕周被打的鼻青臉腫,許澄夜忍無可忍,直接轉身就走,她也不想勸架,其實她挺想打王慕周一頓的,因為他做事實在太蠢,剛才也有些過分,但她又懶得看金澤耀武揚威,前陣子他們才吵過架,她也決定和他分手,看他這副模樣她就心情複雜,幹脆不看了。

而金澤呢,一見許澄夜走了,趕緊推開王慕周追了上去,王慕周女人也搶不過人家,打架也打不過人家,頓覺人生無望,坐到椅子上,生無可戀地捂住了臉。

老天保佑,可千萬不要因此毀容。

劇院外面。

許澄夜匆忙地下樓梯,高跟鞋踩在臺階上,發出清脆悅耳的響聲,伴着寒風傳到金澤耳中,像催命符一樣,趕着他加快腳步追了上去。

他也不敢碰她,怕被甩開,怕她偏激,所以就先兩級臺階那麽走在她前面,一邊倒退下樓,一邊柔聲說:“怎麽走那麽快,慢點走,我陪你啊。”

許澄夜看了他一眼,不說話,繼續走。

“你別不理我,現在時間還早,你晚上演出,肯定還沒吃飯吧?我帶你去吃飯吧,我發現一家特別好吃的法國菜,你知道我其實不愛吃西餐,連我都覺得味道不錯,那肯定是真不錯了。”

他采取美食誘惑,但效果很差勁,許澄夜連看都不看他了,繼續快步下樓梯,眼看樓梯就要到盡頭,金澤有些着急了。

“澄夜,我已經把那個女人送走了,我根本不認識她,那天你過來也是我第一次見她,我也和我媽說清楚了,除了你我誰都不要,你能不能別生我的氣了,要不然你跟我講,要我怎麽做你才高興,只要你說得出我肯定照辦。”

他這一串話配合那種退讓的語調,讓人根本無法忽視。

許澄夜到底還是沒有完全忘記他,心裏難免有起伏,她放慢步伐,問他:“只要我說你就照做?”

金澤毫不猶豫地點頭。

許澄夜直接道:“那你別要湖地,去見我爸,和他道歉,握手言和。”

金澤怔了怔,面露難色,許澄夜扯扯嘴角,繼續下樓。

馬上就要到最後幾級臺階了,金澤握了握拳,伸出手臂擋在她面前說:“你爸都退出招标了,如果我也不要湖地,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外人?我是商人,不能做虧本買賣,哪怕我拿到了再跟你爸合作開發也可以,這樣做你能接受嗎?”

能嗎?其實沒什麽能不能的,但上次發生的一切讓許澄夜再次回到了她的殼裏,他要想她再次走出來,就得費點心思了。

許澄夜不回答,直接推向他擋在她面前的手臂,用的力氣并不小,是因為怕推不開,哪料金澤其實根本沒用力氣,又正在背對下臺階,這樣一推他就一腳不甚直接踩空,直直朝後仰去。

許澄夜驚呼一聲,想拉住他,但已經來不及,金澤已經整個人躺到了地上,呈大字形,滿臉生無可戀。

看着眼前這一幕,許澄夜真是異常懷念,想當初他追求她的時候,兩次從她家花園裏的樹上摔下來,可不就是摔成這副樣子麽?她心裏一熱,想說什麽,卻又講不出口,只能尴尬地站在那。

金澤慢慢從地上爬起來,無奈地輕撫着後腦勺,确定自己腦子沒磕壞,才看向許澄夜,正要開口,胃部一陣痙攣,疼得他忍不住“嘶”了一聲。

許澄夜站不下去了,趕緊上去蹲在他身邊戳了他一下,等他看過來才不自在地問:“你怎麽了?”

金澤抿了抿唇,臉色發白道:“胃疼。”

許澄夜皺眉:“你摔了一下,不該是頭疼嗎?為什麽胃疼?”

金澤還沒說話,周岩就急匆匆跑了過來,特別緊張道:“金總!金總您沒事吧!這是怎麽了?怎麽捂着胃?您是不是又喝酒了?大夫都說您不能喝酒抽煙了,您怎麽就是不聽呢?哎呀這一身煙味兒,您不想活了嗎?”

其實周岩是故意這麽激動的,他是金澤的特別助理,年紀輕輕到這個位置,腦子肯定比別人好用,這個場合該怎麽做才能幫到老板,不言而喻。

只是,除了故意的成分,也有擔心的成分,金澤确實胃還沒好,也确實一身煙味,要他說,再不送醫院怕是要反複了。

“他的胃怎麽了?”許澄夜擰眉詢問。

周岩直接道:“許小姐,我們還是到醫院再慢慢說吧,先送金總去醫院要緊。”

這什麽意思,要她一起去?許澄夜指着自己,還沒來得及問,就被周岩給喊了過去。

下意識的,她就跟了上去,遠遠的,她可以清楚地看到被周岩扶着的金澤側臉上凝滞的忍痛,那不是裝的,是真難受,他到底怎麽了?

而且她怎麽就那麽聽話呢,聽金澤的也就算了,怎麽連金澤身邊人的話也聽?本來都打算和他劃清界限了,也答應父親好好找個男友,怎麽到了事兒上,就完全把持不住了啊……

稀裏糊塗地就跟着他們到了醫院,金總生病,那可是大事兒,挺興師動衆的,早早就有醫護人員等在外面,明明金澤還能走,居然還準備了擔架,許澄夜看見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私立醫院就這點好,對待有身份的病人,那是極盡所能的體貼周到,金澤被擡上擔架的時候,忍痛睜眼看了看,正瞧見許澄夜無奈外加無語的表情,他心一橫,想着這是自己最後的機會了,得好好利用,于是乎也不要形象了,也不忍着了,有多疼就喊出來,吓了許澄夜一跳。

“怎麽突然這樣了?”她下意識問了一句。

周岩在一邊幫着打馬虎眼:“大概是反複了吧,就是上次碰見您和誰去餐廳吃飯,金總喝了很多紅酒,直接胃出血,當時特別嚴重,後來金總又不好好吃飯,也不忌口,現在肯定是反複了。”

看他一副感同身受的樣子,許澄夜覺得自己沒掉兩滴眼淚好像都有點不合常理了,但是她努力了,真的哭不出來,雖然擔心,卻也知道他不會有事,這些疼啊痛啊的,都是他無視醫囑的報應,吃點苦頭他下次反而會更注意一些。

正這樣想着,就發現自己的大衣被人拉了拉,她低下頭去,金澤疼得一頭是汗地看着她,強笑道:“我現在的樣子是不是像個白癡?”

許澄夜心說是有點,但又不想刺激他,于是最終只是搖搖頭,沒做具體回答。

金澤長舒一口氣,被推進急救室之前跟她說:“我看了你的演出,非常非常好,要是我也會跳芭蕾就好了,不用讓楚洛抱着你。澄夜,我很愛你,你別離開我,我希望我出來的時候,你還在等我。”

話說到最後,眼神帶了點哀求,旁邊的人怎麽看他似乎已經不重要了,素來好面子的金總這會兒算是放下了一切姿态。

許澄夜情緒複雜,理不出一個頭緒。

看着急救室的門關上,她和周岩站在外面,周岩主動說:“許小姐,我去給金總辦個住院手續,麻煩您在這等一下他了,有什麽需要的您就給我打電話。”

這兒除了他們倆沒別人,好像她不等着就沒人管金澤了,許澄夜沒說話,周岩就當她同意了,直接走人,搞得許澄夜站在那無所适從。

手機響起,拿出來看了看,是母親,許澄夜這才想起母親也來看她演出了,說不定還在劇院找她來着,這會兒肯定着急了。

接起電話,果然,母親開口就問:“澄澄你在哪啊?怎麽哪都找不着你?我跟你們團長說了幾句話你就不見了,沒出什麽事兒吧?”

許澄夜看了看急救室的燈,還亮着呢,裏面的人還沒出來,說不準什麽時候能走,她只好随便給了個理由說:“沒事,我在外面吃飯,有點餓了,吃完就回去。”

許媽媽聞言這才放了心,又有點奇怪道:“你怎麽不回家吃飯呀?我都讓傭人給你準備好了,熱熱就能吃,不比外面的幹淨放心麽?”

許澄夜無言以對,事實上她很不擅長撒謊,現在為了金澤一次又一次的欺騙別人,這樣的日子真希望不要再繼續下去了。

“我一會就吃完了,您先回家,我晚點就到。”

簡單說完,許澄夜挂了電話,她擔心再說下去會被識破。

電話挂斷,又等了一會,急救室的燈就滅了。她讓開位置,看到護士推着金澤出來,他躺在上面,應該被折騰過,一點精神都沒有,面色蒼白如紙,卻一點都不影響他的俊美。

怎麽說呢,雖然是個無賴加混蛋,但他的确也是個美男子。

“您是金太太吧?金總暫時沒事了,但還需要留院觀察兩天,我們現在去病房吧。”

護士說完推着金澤就走,許澄夜跟在一側,想說我不是他的太太,可話還沒說出口,就看見金澤望着她的視線。

波光粼粼,盈滿柔情,這樣的眼神,恐怕就算她說不是,護士也不會相信。

許澄夜沉默下來,不再言語,一路跟護士到了病房,看護工把金澤扶到床上,全程都不參與。

等護士和護工離開,她站在病床邊看了金澤一會,轉身準備離開,連道別都不曾。

金澤心裏緊了緊,略顯沙啞地說:“非走不可麽?陪我一會行嗎?你最好聽我的,否則我也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情來。”

許澄夜轉過頭凝視他:“你在威脅我?”

金澤放緩語氣,失敗又自厭:“我在求你!”

許澄夜咬了咬唇,須臾之後,她很認真地說:“你還記得那天在你家門口,你問我是什麽意思嗎?當時我沒來得及說出口你母親就出來了,我想,現在應該是時候告訴你了。”

金澤搶在她繼續說下去之前道:“你不用說。”他捂着心口,薄唇緊抿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他揚唇笑,笑容牽強又抑郁,“無非就是,讓我別再糾纏你,別再喜歡你,對吧。”

她以為他會遮掩和阻攔,不讓她說出那些話,像無賴那樣。

他會自己主動說出這些話,着實出乎她意料。

她沒說是,也沒說不是,就那麽安靜地站着,也是一種回答。

金澤紅了眼圈,似有什麽流出來,許澄夜手指動了一下,想握拳,又突然覺得渾身無力,別說握拳,就是走出這個房間怕都難。

“其實我有時候也在想,要是我真的可以像你要求的那樣就好了。”他撐着生病的身體慢慢坐起來,靠到床頭,長吐了一口氣道,“我看了你的演出,看到一半出來,坐在劇院外面的臺階上抽煙。我當時就在想,人的心要是和眼睛一樣就好了,不喜歡看見什麽就閉上眼。可心要怎麽辦呢?我也不想再喜歡你了,這樣我們大家都輕松,可是我沒辦法,我的心它不聽我使喚。”他用力地扣了一下心口,紅着眼道,“我金澤就是他媽的這麽沒出息,活了三十幾年,一把自尊,一張老臉,全他媽砸在了你身上,晚上一關燈閉上眼睛全是你,你以為我想這樣嗎?我也不想,你把我的心還給我,我也不要喜歡你了。”

明明是那樣極端的言詞,說着我也不要喜歡你了,可全部句子連起來,卻是有些絕望的挽回。

人的心怎麽會是說給誰就給誰,說還回去就能還回去的呢。

許澄夜承認,她心軟了,那麽多天努力築起心牆,人家幾句話她就心軟,她覺得自己很沒用。

金澤看着她,努力從床上下來,找不到鞋子就光着腳踩在地板上,剛做過胃鏡的身體很不适,他捂着胃部努力走到她身邊,難以保持站立,幹脆就直接席地而坐,然後抱住她的腰,靠在她身上,安靜地呆着,也不說話,也不走。

周岩辦好手續來到病房這邊,從門窗上看進去,瞧見這一幕,再低頭看看正在連接的電話,拿起來壓低聲音說:“媽,我今晚不用陪床了,一會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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