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一個故事
◎關于過往的故事◎
直到今天已經過去了大半,太陽業已偏西,天邊的雲開始被染成橘色,西爾納都依舊沒有回來。
“…好奇怪啊,”魔王坐在書房的窗戶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從這裏可以看到的公館門口直到現在都沒有熟悉的人出現。“…需要花費這麽長時間嗎?”
在旁邊享用茶點的伊蘇特偏頭,隐約察覺了點不對勁。但到底只是猜測,還沒什麽确切的證明。
“應該不會有什麽事,傑茜卡也派了人去教堂那詢問了。”他繼續用刀叉切割一塊糕點,“放寬心,陛下。”
“哼,你也就現在輕松一下了。”魔王“善意”地提醒他,“趁現在西爾納還沒回來,好好想想等會該用什麽樣的理由來說服我們不給你點教訓吧。”
“…………”
伊蘇特放下了餐具。
“…您害得我現在都沒心情吃東西了,陛下。真過分。”他抱怨道。
“哈,那對我來說可真是件大好事。”
魔王譏笑了他一句,又頓了頓,像突然想起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般,“對了,你還沒說你什麽時候來的呢?方便說嗎?”
“…沒什麽方便不方便的,反正您也差不多已經知道答案了吧。”伊蘇特這次居然乖乖配合起來了,沒有故意用些惹人生氣的話來岔開話題。這也許是正如他自己所說:反正都已經被知道了,也就也沒什麽好隐藏的了。
“沒錯,您當年第一次來找我的時候,我就已經來了。但那時您可不能通過我的話發現我穿越者的身份。”法師笑了笑,話語飽含深意:“陛下看來比我來得晚很多呢。”
魔王:“……我知道你想說什麽。”
他對上對方的金眼睛,神色平靜且坦然:“的确,現在的我是在前不久才從這個身體裏蘇醒,我也還記得自己不該是這樣的長相…我也不清楚我和原來的魔王究竟有什麽樣的聯系。”
“這樣啊,”伊蘇特發出一聲輕嘆,“那可真是麻煩的情況呢。不過我倒是和之前說的一樣,衷心地更希望您永遠是現在的陛下。”
“因為我不會想要殺你?”
魔王帶着嘲笑意味地反問了一句,又有些克制不住好奇地補問道:“所以,你到底和過去的魔王有什麽仇怨?你怎麽作死的?”
“…您可真是不會問話。要知道,我可是完全有理由拒絕回答您的。”
“所以你這是打算說了?真稀奇,我本來就沒想過你會乖乖告訴我。”
“反正您遲早都會有一天知道,”伊蘇特輕聲嘆息,“還不如趁着現在您不會想着要殺我的時候自己說出來。您不是經常偶爾得到一些記憶碎片嗎?等您自己完全想起來了,說不定就又會反悔不殺我了。”
魔王讀懂了他話裏隐藏的意思,并且十分不願意接受那非常有可能實現的猜測。
“少廢話。”他很有些不想提這個話題,“要說就趕緊說,別把話題轉到我身上來。就算過去的魔王回來了,那我也應該是回到原來的世界去才對。”
說是這麽說,但他心裏其實很早就有了答案,知道自己說的那個假設是絕不可能出現的——就像是一種預兆、一種天生的感應般,他知曉了這個事實。
“…好吧。”
伊蘇特挪回了放在他臉上的視線,把目光放到了手裏的茶杯上。語氣還是一如既往地輕松,只是給人更多的刻意表現的感覺。
“那麽,我就開始吧——您應該還記得,我以前是在教廷打工的吧?那時正是白銀紀的末尾,教廷也還沒有那麽拉胯,光明神的神谕常常可以傳達下來……”
……
“——你在幹什麽?”
男性的聲音突然出現,驚得他險些把手裏的書給弄掉。好在他反應向來靈敏,很快地就把書又給拿穩了。只是這書實在太重,差點沒把手腕給壓折。
他循着聲音轉頭去看,便看見一位穿着白袍的高挑男性。
比他高将近半個腦袋,有着一頭月光般的銀色長發,雙眼被一層薄紗蒙着,但還隐約看得見一點純金的眸色。薄紗之下,則是帶着股冷峻味道的俊美面容。
是高嶺之花一樣的好看且難以接近。
西爾納從這位沒見過的男性身上嗅到了點危險的氣息。
“…抱歉,”他禮貌性地解釋道,“我只是有些無聊,所以來找些書打發時間…穆麗爾小姐說我可以自由翻閱這裏的書。”
自将他強行綁回中央教廷、扔到某個偏僻的居所後,金發的天使就消失了。只留下句“在這裏等着,我會回來的”。還把本來也許能和他聊聊天的安潔莉娜也給帶走了。
他一個人呆在這個房間裏,又不能跑出去,也就只有想着翻一翻房間裏的書櫃,看看有沒有能給他拿來打發時間的書籍了。
“…穆麗爾?”
年輕的男性低聲重複了一遍他口裏的名字,明白了狀況:“你就是穆麗爾帶回來的那個人類。”
他又看了看西爾納,明明看不見眼神,卻不知為何總讓西爾納有種他目前正眼含挑剔嫌棄地看着自己的感覺。且目光在他的金發上停留得尤其久。
“…他交朋友的口味倒是越來越差了。”
西爾納:“……??您說什麽?”
他被這人的話搞得十分莫名其妙。
“嗯?怎麽,穆麗爾還沒向你埋怨傾訴一番的嗎?”銀發的男性語氣古怪,“我以為祂會在第一次見你時就先發出一連串的質問呢。”
西爾納再度發出迷惑萬分的聲音:“我不明白您說的是什麽意思。先生。”
“…您可以叫我霍米內姆。”男性擡起一只手來,一本書從書架上飛下來自動跳進他手裏。
他走到房間裏唯一的椅子邊坐下,瑩白的手指撫摸書的封面,是一副短時間內不會再走的樣子。
“既然無聊的話,不如來聽我說個故事如何?…救世主閣下。”趕在西爾納有些不大情願地皺眉想要開口婉拒前,他輕笑一聲,仍舊是冷冷淡淡的,“關于您現在的朋友…穆麗爾應該有和你提到過吧?他以前也是她的朋友。”
本來還因為直覺性地不喜歡這個人而想拒絕的西爾納止住了原本要說出口的話,在震驚之下不動聲色地換了個話頭:“…朋友?我不明白您指的什麽。”
“您清楚答案。但既然您不願意說明,那我也不會不懂禮貌地指明。”霍米內姆與外表氣質不符地好脾氣地回答了他,“只要您喜歡,您可以姑且把這個故事當做一個虛構的無關之人的故事。”
西爾納沉默了。
霍米內姆又擡眼看了他一眼,笑容很早就已經淡去。“那麽,我就開始了。”
“我相信您知道聖者、知道關于他的故事——他在你們人類中很受尊敬對嗎?教廷的文獻裏總喜歡記載他是受神恩寵之人,是光明之子,是光輝晨星…呵,只要時間過的夠久,歷史掩埋的東西夠多,那些壽命短暫的人類就足夠無知呢。”
“…啊,我當然沒有要诋毀那孩子的意思。只是,若是那孩子聽到現在的人對他【有記載以來最出色的天才】的稱贊,也一定會既羞愧又難受吧——明明在他還活着的那個時代,那些稱贊還屬于另一個人。”
“——屬于他的那個早就被銷毀了一切痕跡的友人。”
僅此一次,讓時間的長河倒流,将那些死去了的人從墳墓中挖掘出來,讓鮮血與皮肉重新裹回森白的骸骨之上。撥動時鐘的指針,讓它們一直倒轉回千年之前的時光。
偉大的聖者在那時還沒有殉身與來自永夜的惡魔同歸于盡。事實上,那時他還只是個少年。金發仿若溶解于陽光中與陽光同為一體,藍眼睛裏則尚還沒有過度成熟的悲憫仁慈,那裏現在盛滿的都是生氣與活力,并帶着意圖改變世界的少年意氣。
他穿過正盛開着的應季的鮮花,悠遠的聖歌聲能從教堂的唱詩班那裏一直飄蕩過來,留下點些微的餘音在空氣中漸漸淡去。在催人入睡的正好的陽光中,他來到巨大的槐樹下,找到了自己的友人。
“喂!你這家夥,”他動手推推依靠在樹幹上睡着了的友人,并揪着對方的衣領把人給提起來,十分生氣,“別太過分了啊,你這家夥!”
“說好了是給我們兩個人的任務,結果居然丢下我一個人去對付那些邪魔,自己卻跑回到這裏來睡覺了!”
“…唔…反正你也能自己解決的嘛……”剛睡醒的人打了個哈欠,“一個人能解決的事為什麽非得用上兩個人?這可是效率過剩啊…是對人力資源的極大浪費喲…”
“少在這裏說些奇奇怪怪的話分散注意力!”年輕人更加生氣了,“我可不會像穆麗爾大人那樣聽你說幾句俏皮話就會高興得不得了!這次回去後我一定要告訴老師,讓他好好地給你點教訓!”
“…知道嗎?亞撒。”黑發的友人終于睜開了眼,金眼睛裏裝滿誠懇誠意:“在我的家鄉,像你這種遇事只會告老師的人是會被叫告狀婆的…”
“——伊蘇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