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性地向裏面跑去。
“喀嚓”的聲音告訴我,我身後的門已經上了鎖。
很顯然,我已經沒有退路。
那麽,就往前走吧!想着,我腳下做出了反應,飛奔起來。
一扇扇門在我身後合上,“喀嚓”聲不斷,飛奔中的我竟然有種莫名的快感。
前面,就是最後一道門了,我直沖了過去,一道亮光将我包圍。
睜開眼,我又一次傻在了那兒。
作者有話要說:
☆、人魚
光并不刺眼,但因為我剛剛經歷了太長的黑暗,現在一下子看到光亮的東西,眼睛總是會有些不适的感覺。
但很快這種不适就過去,當眼前的一切清晰的時候,我傻了眼。
不知道有多少人去過水下海洋館,我去過一次,在青島那裏。
那次我很失望,因為近二百塊錢的票價與看到的東西實在是不相稱,就跟北京的房價和房子一樣。
在我面前的是一塊透明的玻璃,要不是裏面的水顏色與空氣不一樣,我真差點沒看出來我是站在一塊巨大的玻璃前。
我可以說,我從來沒有見到過這樣透明而幹淨的玻璃。
玻璃後是一望無際的水,水中有各色的海洋生物。
奇怪的是這景象并沒有讓我想起海洋館,而是讓我想到了跟這個毫不相關的摩西過紅海。
《聖經》裏摩西過紅海的故事曾被很多藝術家當做作畫的題材,也有一個流傳甚廣的幽默說一個畫家給一個吝啬的富人畫了一片紅色作為這景象的描繪。
那富人質問畫家:“摩西呢?”
畫家理所當然地答道:“渡過海去了。”
“法老和他的軍隊呢?”
畫家更幽默地回答:“掉到海裏去了!”
這裏說這個,其實是因為我這時候的心理。
我現在的心理就像是那個追趕這摩西的法老或者軍隊,面對着直立起的海面目瞪口呆。就算是我比法老多了個知道有那層玻璃阻攔的事,可心裏還是充滿了恐懼。
“那個人”說,這種明知道真理卻仍然無法避免的恐懼心理就是阻止人達到哲學的理想境界的主因之一。
雖然我聽這話時對它嗤之以鼻,但心裏其實還是挺認同的。
最初的恐慌過去之後,我心裏漸漸放松下來,開始思考下一步該怎麽走了。
打量下四周,我剛剛進來的門已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與面前一樣透亮的玻璃,連頂上和足下都是同樣的材質。現在我就像是處在一個密封的瓶子裏,而瓶子剛好沉進了大海。
這樣的想法讓我一下子又陷入了恐慌。
我現在是該擔心瓶子破裂,然後我被淹死,還是該擔心空氣用光我窒息而死?
兩者都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這次,我真的很害怕。畢竟知道自己死了和知道自己要死的感覺完全是兩樣。
一個你必須接受,另一個是你不得不接受卻又抱着僥幸心理,而希望越大,失望自然也越大。
但願我不要成為一個厲鬼。
透明度極高的玻璃外,海洋裏的生物一個個一群群從面前過去,然後又從身後離開,有我認為醜的,也有美的。
正在我看得有些乏味的時候,一個似乎是閃着光的生物向我游來。
美得近乎讓人窒息的生物,我看着看着竟然有種自慚形穢的感覺。
她朝我這裏看了一眼,眼波流轉,我在那目光下下意識的反應竟然是捂住了自己的臉,只露出眼睛來看着她。
她似乎是對這個跟她有些相似的生物感到很好奇,竟然繞着玻璃游來游去,卻并不遠離。
我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她。但沒多久,我就适應了她的美。
記得是哪句話來着,美在第一眼驚心動魄,三天之後對人就再無吸引力。
盡管我已經适應了,但還是覺得自己暴露在她的美下有種無所遁形的感覺。
她的體态特別美,外在上跟那個著名的美神雕塑很相近,而多了肌膚的光澤與肉體的實在感,神韻上頗有一種媚态。
并不端莊的媚,特別漂亮特別誘人。
我突然間感到一種無所适從的壓迫。
難道……她是在勾引我?
……這個想法一點都不好笑,我看着她軟軟的身體在水裏游來游去,臉上不時露出似乎是笑容的表情,心裏越來越覺得這個是很可能的事情。
不過……她那種表情其實……可以理解為另一個更讓我恐懼的含義的……
那是,食物。
日本漫畫裏有個很特殊的漫畫家,叫做高橋留美子,而她的作品裏又有一部很特殊的作品,叫做人魚之傷,我很喜歡那裏的故事,但此時我卻希望自己從來沒看過那本漫畫。
因為那裏人魚吃人和人吃人魚已經随畫面進入了我的腦海。
我怕了,就算對方看上去多美都一樣,甚至越美我越害怕。
那美麗的生物在我面前與身後游來游去,似乎在尋找着打破這層阻隔。
雖然我與她的想法一樣,都是打破這層玻璃,但我們的目的截然不同,我現在開始考慮呆在這裏是不是會更安全一點。
現在是三重危險了,不是窒息而死,就是淹死或者被這生物吃掉。
那生物閃閃的鱗片在水中泛着漂亮的光澤,很誘人,我這時似乎有些肯定尤利西斯他們被女妖魅惑的另一個可能了。
卡夫卡說其實女妖用沉默誘惑了尤利西斯,只是尤利西斯更加狡詐地通過了那種誘惑。
我不知道那篇章是什麽意思,“那個人”給我講那篇文章的時候我一點都沒聽懂,甚至于更加迷惑了。
什麽叫歌聲的誘惑卻比不過沉默的威力?什麽叫如果塞壬的歌聲可以貫穿一切的話,那些水手在耳朵裏灌蠟根本是徒勞無功?
可面前身後不時出現的這個生物卻給了我那種感覺。
她只是微笑着,美麗得令人汗顏的容貌,優美到讓人慚愧的體态,赤裸的身體只有最初的純潔之感,如堕天之前的人類。
只是……我感到從心底升起的恐懼。未知的恐懼。
她到底是要做什麽?會吃了我嗎?
她始終挂着的那抹笑,到底是為有了食物而喜悅還是試圖向我示好?
我不敢下任何結論,畢竟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比較重要,我可不會像那些個白癡主角,随意地用自己的不死定律然後為所欲為,把一切善後與托辭交給作者或者命運。
我還是很真心地想活下去的。雖然平時總是動不動叫嚣着自殺。
但整天叫着自殺的人有幾個真正輕易放棄生命了?有勇氣說出時,就代表心裏還有着對生活的幻想與對別人的期待。
但看着外面那個生物,考慮下我現在的處境,我實在是沒辦法說出要反抗命運的話。因為——
這裏根本就沒有任何選擇!
從頭到尾,我都只是被人牽着跑來跑去罷了,根本就不知道該幹什麽或者該怎麽做!到底是什麽樣的力量或者什麽人在我無法知曉的高處看着這一切,然後做出這種可笑的安排并在一旁偷笑?
歌聲!不知何處傳來了歌聲!我立刻向聲源處看去,只看到那個美麗的生物嘴巴微笑着看着我,與我四目相對。
那聲音?我上下左右看了個遍,仍是沒見到任何可能的源頭。
突然間,一個念頭劃過我的腦海——不會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