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語童話 — 第 38 章

心塵子走後,白瑁獨自住在山頂小屋中,起初因為重傷在身,每日就是單調的打坐調息,又過了段時間,慢慢地她偶爾能出屋蹒跚地踱幾步,曬曬陽光。轉眼就過了三個多月,到了八…

心塵子走後,白瑁獨自住在山頂小屋中,起初因為重傷在身,每日就是單調的打坐調息,又過了段時間,慢慢地她偶爾能出屋蹒跚地踱幾步,曬曬陽光。轉眼就過了三個多月,到了八月,白瑁的傷勢大好。

她還記得心塵子臨走前的話語,待她傷好後回來帶她去塗山在去紫府洲,所以她開始收拾行李。行李不多,幾件換洗衣物,和一些小東西,都是她和扈櫻在外游玩時買回來的可愛擺件。最重要的便是那鳴風扇,她将扇子仔仔細細的包了幾層,收在衣物最下方。

此時,頭突然疼了起來,白瑁擰眉坐下,挨了片刻後恢複正常。她笑着自言自語:“扈櫻,你是不是想家了?我的傷快好了,過兩天我就能帶你回家看看。”這是她經常做的事,每每頭疼之後,她都會聊幾句,她覺得扈櫻就在身邊,扈櫻能聽見她說話。

頭又突然疼了一下,白瑁想了想,又道:“我真是不應該,我居然忘記幫你收拾了,我現在立刻去給你收拾,把你的東西都帶回家。”

白瑁站起身去往扈櫻往常住的屋子裏。

出事後,白瑁将這屋子用術法封了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進入這屋子,屋中很幹淨,還是那天的擺設。

白瑁打開窗戶,一縷陽光透進來,恰好照在床前梳妝臺上,桌上有一只鏡匣,一把桃木梳子。

這把梳子是她們在汴京游玩時買的。

那天經過一位老人擺的攤,攤上多是木雕、筆筒之類,扈櫻卻一眼就看中這把梳子,她愛梳子上雕的那枝梅花。

“這梅枝雕得風骨遒勁,花卻清雅可愛。”扈櫻愛不釋手,買了下來。

白瑁拿起梳子,怔怔的瞧着梅花,摩挲許久才打開鏡匣放了進去。鏡匣打開,那面古銅色的鏡子上似乎映出了扈櫻的笑臉。

端午那日,她一心想去看賽龍舟,倚在門邊,催着扈櫻快些梳妝。扈櫻沖着鏡中的白瑁笑:“別急別急,時辰尚早。”後來,到底被她催的慌了,梳了頭也忘了将梳子收起,放在桌上跟着她出門了。

白瑁忙合上鏡匣移開目光,目光又被窗下的那張幾案引起了。幾案上沿窗擺了一溜各色淘換來的小物件,又擺了一只筆筒,一方硯臺,一支毛筆正架在硯臺上,又有鎮紙壓了一張紙。

那各色的小物件都是近幾年各地游玩時遇到買回的。扈櫻向來喜愛這些手藝玩物,每過一地總能收羅一些。

幾案上的那張紙正是尚未寫完的一封信,低頭望去,寫得是那日兩人看龍舟的情形。

眼中又盈滿了淚,白瑁閉了閉眼,将淚水逼了回去,自語:“扈櫻,這些都是你的最愛,我會把它們都送回去的。”一揮手,将那鏡匣、各色擺件和那封未完的信都收拾好了。她又開了櫃子,将衣物也收進包袱中。

待要出屋子時,白瑁又看見了正中那張圓桌上擺了一套酒具,一把天青色的酒壺,兩只白瓷杯。這是她們常喝的酒具,她們正是喜愛這用葫蘆泉釀出的酒才留在這裏的。

白瑁拎起那酒壺晃了晃,壺內還有小半瓶酒。白瑁一仰脖都灌了下去,不免有些微醺,笑起來:“扈櫻,我們喝酒吧,看誰先大醉!”

白瑁放下那空酒壺,轉身出來進了另一間屋子。這屋當初造起就是為了存放酒壇的。進了屋,迎面豎着幾排架子上,架子上正擺了數十壇一色的酒壇。

白瑁随手抱了一壇,拍開泥封,也不取杯碗,對着壇口就灌了一大口。她拎着這開了封的酒壇,又抱了一壇出了門。站在門口,她又灌了一口,大笑:“今日,我們開懷暢飲,不醉不歸!”

連着又灌了幾口酒,壇中已去了小半了。白瑁現在覺得扈櫻無處不在。那棵老槐樹下扈櫻在向她招手;草甸上扈櫻正坐着舉杯相邀;那叢芍藥旁扈櫻笑意吟吟;就連那密林處扈櫻也在婉轉呼喚。

白瑁覺着扈櫻又回來了!她晃晃頭,笑嘻嘻地跟着扈櫻跌跌撞撞地向前走,一路走一路喝,不一會兒就空了一壇。随手抛了那只空壇,她又拍開另一壇泥封,猛地大灌一口,嗆了一下,一連氣地咳得不停,直咳彎下了腰,淚花都出來。胡亂抹去淚珠,白瑁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疑惑地喊:“扈櫻,扈櫻?你跑到哪裏去了?”

對面那處灌木叢裏傳來一陣響動。

“哈哈,你居然藏在那裏!”白瑁大笑,幾步來到灌木邊扒拉開,卻露出了一只瑟瑟發抖的山雞。白瑁歪頭想了一會兒,又笑:“不錯,剛好缺道下酒菜,将你拿來炙了,剛好一人半只。”說着,她彎腰就去抓。

那只山雞雖然害怕,到底還算機靈,撲棱着翅膀往斜刺裏一竄躲開了。白瑁當然不會放棄,緊追着那只山雞。只是她已醉得狠了,步伐踉跄,出手遲緩,每每都被山雞逃開了。這麽一追一逃了許久,白瑁發狠,抱着酒壇合身撲了上去,居然被她抓住了山雞翅膀。她又大笑:“讓你逃,我現在馬上回去拔了你的毛烤着吃了!”

那山雞顯然聽懂了,抖得跟篩糠一樣,扯着脖子直叫喚:“姑娘,饒命啊。”

白瑁已經醉得糊塗了,露出驚訝之色:“稀奇,你居然能說人話?”說完,靈光一閃,她恍然大悟,“你原來是妖!”她放下酒壇,拍了下頭,懊惱道:“我真是當人當久了,忘了自己也不過是只貓。”

山雞聽得直求饒:“姑娘,看在我們都是妖的份上,就放過我吧?”

白瑁覺得自己有些犯暈了,左右使勁晃了晃腦袋。這山雞精看她直搖頭,更是驚恐,抖得更厲害了,這回連話都說不清楚了,只知道喊“饒命”。白瑁笑嘻嘻地,打着酒嗝慢迢迢地開口了:“你作什麽抖得這麽厲害?”說着,她用力拍了拍山雞頭,又捏了捏眼睛下方那紅紅的肉,嘟囔:“長得真好玩。”山雞精這回連抖都不敢了,僵硬着身子任由白瑁上上下下的打量自己。

白瑁咽了咽口水,又打了個酒嗝。一股酒氣噴了山雞精一臉,山雞精躲也不敢躲,只能默默承受,聽着白瑁的話:“嗯,到底是山雞,長得就比那家養的雞漂亮多了。”白瑁一手拎着山雞的脖子,一手拔下了一根彩色羽毛,迎着光盯了那根羽毛半晌,贊嘆:“真漂亮,跟鳴風扇的顏色好像。”

山雞精聽到“鳴風扇”三字,一個激靈,抖抖索索的開口:“姑、姑娘饒、饒命,小的、小的都招,都招。”

白瑁此時還是迷迷糊糊的,仍然盯着那根羽毛,随口說了一個字:“招……”

白瑁不過是醉糊塗了,鹦鹉學舌而已。山雞精卻不知道,忙一五一十地将佘老太爺如何震怒,又如何去請了蛟王幫忙全說了出來。起初白瑁還是糊裏糊塗的,眼皮直打架,後來卻越聽越心驚,昏沉沉的腦袋也恢複了一絲清明,這才知道那殺扈櫻的仇家原來不僅僅是佘家還有蛟龍族。

山雞精還未說完,白瑁那卡在山雞脖子上的手已卡得愈來愈緊了。山雞精說不下去了,直着脖子瞪着眼珠透不過氣來,撲棱翅膀蹬着腿做最後的掙紮。山雞精很絕望,原來實話也救不了自己。白瑁忽而又松開了手,一臉落寞:“你不過一小妖,受命而來。殺了你也無用,既報不了仇,扈櫻也不能活回來。你走吧,趁我現在沒有改變主意時,走得越遠越好。”

山雞精掉回地面,翻身站起。他撿回一條命卻沒有很欣喜,哭喪着臉:“姑娘,我走不出去,您設了這麽強大的結界,我已在這山裏轉悠了幾月了,出不去。”

白瑁一愣:“我前些日子還看見有山民進山伐木、捕獵,你怎麽能出不去?”白瑁再次卡住山雞精的脖子,怒斥,“說,你想留在這山裏有什麽企圖?”

山雞精垂頭喪氣,更憂郁了:“這結界對凡人無用,只針對我們妖族。”原來眼前的兇人也不知這結界,竟将他和這兇人關在一起,山雞精自覺前途暗淡,命不久矣。

“那麽佘城也在這山裏了?”白瑁卻不在意自己是否能出去,只想親手結果了這條青蛇。

“公子爺,”山雞精偷觑眼前的人臉色猛然一黑,忙改口,“不,是佘城,佘城我一直沒有找到他,可能,可能……。”他咽了口水,鼓足勇氣說:“可能他在結界成形前已經被人就走了,不,不,不,也可能他已經死了,對,他一定已經死了!”他實在是抵不住白瑁那駭人的神色,不由自主地改口了。

山雞精現在只恨自己是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那些活着的同行們只顧着找着了佘城就逃走,也不在意是否還有其他人活着,他又恨自己怎麽就暈過去那麽久,早些醒來說不定也能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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