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事·桃花劫 — 第 25 章 (25)

..” 話音未落,一道連天徹地的仙術斬了過來,我趁他不備,捏了個訣,變成條魚掉進河裏。 不久,我甩甩發上的水珠從水裏爬出來,看着眼前即便多了幾道血痕,依舊一…

..”

話音未落,一道連天徹地的仙術斬了過來,我趁他不備,捏了個訣,變成條魚掉進河裏。

不久,我甩甩發上的水珠從水裏爬出來,看着眼前即便多了幾道血痕,依舊一臉鎮定的俊上。

“謝謝。”

我四處看了看,狗妖氣息奄奄躺在地上,還有着微弱氣息,只是看樣子活不了多久。

俊上沒理我,軒轅劍花一動,劍息刺了過去,這劍過去必定屍骨無存,灰飛煙滅。我顧不得許多,舉劍一擋。

“此舉何意?”他冷冷質問。

我沉了沉心:“留他具屍身,日後……”

話未說完,軒轅劍劍尖生出幾縷晶亮藤蔓,蔓延至狗妖的七經八脈。不多久,狗妖蹬了蹬腿,死得徹徹底底。

“以我模樣騙人,死不足惜。”

我迅速将狗妖屍身收進袖子裏,俊上有些詫異地看着我,我道:“他既然已死,毀了這屍身也并無多大用處,姑且先留着吧。”

他将軒轅劍收回劍鞘,點了一下頭。那畫舫悠悠滑動了些許,岸上之人忽而側目看了過去,紛紛朝着岸邊移動。

俊上攔住一位賣花燈的小哥,小哥急不可耐伸長了脖子,說你們沒聽到剛才那歌聲嗎,那便是錦瑟姑娘的《十弦》曲。姑娘輕易不肯開口,想不到今日竟如此大幸。

才說完這些,小哥提着衣衫閃入人群。

我同俊上對視一眼,如此景象,還是小心為妙。

“啊!”人群中猛然發出一身驚嘆,繼而空中光芒大耀。畫舫上空放了一枚“龍巡青雲”的煙花,似天花綻放。剎那後這煙火竟化作一只展翅鳳凰,扇動粼粼火光,朝岸上飛了過來。

岸邊人一個個拍手稱好,待發現不對勁時,鳳凰早已到了岸邊。

俊上不知何時手裏多了一盞花燈,往我手裏一塞,說了句“跑”,轉身便拔劍相迎擊。

鳳凰身上燃着靈火,火一落下,并非觸地即燃,乃是會将人完全冰封起來。

我指引人群趕緊往回撤,瞧見俊上同那鳳凰鬥得很占下風。

嘈雜人聲中,一道激越的豎琴聲悠然響起。畫舫上空現出一個極其昳麗的女子,于虛空之中手撥豎琴。鳳凰、俊上與這女子成三足之勢,女子指法越來越快,鳳凰似乎會受幹擾,那一直有力的雙翅正在逐漸燒盡。

俊上了然,同女子對視一眼,待琴音至最激越之時,琴法與術法和擊,将鳳凰一舉困住。

女子移行至鳳凰面前,揮袖收走豎琴,閉眼念了幾句口訣,這巨大鳳凰竟成了一只小黃雞。

恐慌的人群慢慢安定下來,我逆着人流走了過去。

俊上看着我手裏的花燈,微微笑道:“若有願望,不妨一試。”

未等我開口,那堪稱國色的女子已然到了跟前。

“方才多謝仙君出手相助,小女子名喚錦瑟,敢問仙君名諱?”

俊上才要開口,我想起他此前之言,幻境內不可信人,搶先道:“無名。”

“兩位不妨随錦瑟到舫中一敘,今日有難得一見的鲛人舞,也好讓小女子聊表謝意。”

一陣風來,耳畔又是熙熙攘攘的聲音,方才四處流竄的人又好端端的在周圍走動。臉上神情自若,半點狼狽神情都沒有。方才種種,仿似只是一場幻夢。

我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果真虛實難辨。

俊上略微想了想,接過錦瑟遞過來的名帖,“有勞錦瑟姑娘,今日要叨擾了。但可否容我先了一樁事?”

錦瑟展顏一笑,實在芳華無極。

他直接取過我手裏的花燈,揮手将它點燃,燭火映照出他端方的臉。搖曳燭光中,嘴角笑容似弦月微揚,明暗歌聲俪影中,眼前這張臉,盡是勾魂奪魄。

“婉華,你似乎方才受驚了,我幫你寫如何?”

作者有話要說: 天啊!!!國足居然贏了啊啊啊啊啊!!!!!

☆、077

我笑了一聲,“也好,那便寫諸事順遂罷。”

他微微有些愣住,卻也還是寫入燈芯中。待放了花燈,錦瑟領着我們便去了畫舫。

因她身份卓然,才一踏上畫舫,便有丫鬟迎了上來。濃烈胭脂香與迷醉酒氣熏得人有些迷糊,入眼盡是紙醉金迷,管弦之聲互相交織,比當時在人間我待的簌音閣有過之而無不及。

錦瑟将我同俊上領到二樓一處單獨的席地,“兩位且先等等,夜舞即将開始,此處觀賞最佳。”說着,對俊上笑出一張難以言說的臉。

俊上只當做不曾瞧見她眼裏的情意,客氣地道了一聲謝。

席上一方紅木桌,一樽酒,兩酒盞,酒香溢出,的确是好酒。

錦瑟見俊上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将目光放到我身上,“姑娘面紗和衣物已有污漬,不妨随小女子換身新的。”

“不必了,叨擾錦瑟姑娘已是萬分不好意思,又怎敢奢求其它。”

見我堅持,她倒也不再勉強,自行先梳妝去了。

我同俊上相對而坐,他斟了兩杯酒,遞給我一杯,“許久未曾喝過酒了。”

玉盞相碰,我擡起袖子遮住臉,掀起面紗一飲而盡,“是,的确太久了。”

下方舞臺之上已有歌舞響起,從這個位置看過去果真視野最佳,水袖輕揚,似芙蕖花開。

"你……"

才說了一個字,這畫舫突然劇烈的晃動起來,底下人群騷動,面面相觑。

一個頗有些身份的老媽媽上場,說了些定心的話。

俊上轉着手裏酒杯,“看來有意思了。

我飲盡杯中餘酒,“不錯。”

方才這震動似乎震開了什麽,隐隐察覺到有十分特殊的妖氣字船艙處彌漫開來。

我同俊上心照不宣,留了兩個假人在席座之上,隐了身便朝船艙而去。

艙底堆放着許多雜物,越往裏走,那妖氣就越濃。厚重木門背後,場景十分可怕。

不少魚妖,貝精,水怪被鐵鏈綁住,有的似被烈火烙過,皮上慘不忍睹。

“救救我,姐姐救救我…..”

這聲音有幾分熟悉,我循着聲音看過去,竟然是遇見狗妖時那個賣花燈的小男孩。

他被關在籠子裏,看樣子受了不少苦,眼巴巴看着我。

他這聲音一出,這裏面被綁住的妖怪也紛紛哀求起來。

這小男孩說自己是一條魚,這畫舫中的不是什麽好人,他們抓修為更低的妖供那些高修為的妖吸取內丹,然後又從高修為的妖怪那裏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他見我不信,又找了旁邊的魚精同我說明詳細說了些。

我看着俊上,他環視了一圈,答應救下這些小妖怪。

軒轅劍一出,鐵鏈頓開,匆匆逃出畫舫。

這小男孩一路跟着我,待上了岸。我正想叮囑她注意躲避畫舫上的人,他詭異的笑了一聲,大吼了一聲:“這裏,他們在這裏。”随即,完全沒了蹤影。

原來竟救了個白眼狼。

錦瑟豎琴陣法襲來,俊上揚劍一揮擋了回去。

我迅速撤開幾步,笑了兩聲:“你們,一起來吧!”

假俊上此時仍裝得十分相像,“什麽?”

我喚出赫鞭神劍,看着眼前這個“俊上”,“你很像他,可假的就是假的。”

眼前人嘴角一扯,“我若不是,剛剛為什麽要救你?”

來來回回的人群從我與他之間穿過,似乎一點都不曾察覺我兩之間的殺意。我冷笑道:“哪怕是五千年前的俊上,握劍的姿勢也是一樣的。你手持軒轅劍的握法,當然不是他。”

假俊上左眉一挑,啪啪拍了拍手,“聰明。不過,”他頓了頓,“不過落在我手裏,你是想被抽走仙筋慢慢死去,還是來個痛快的死法?”

身上的水珠從發間到腳趾,溜得十分歡快,我攬了攬耳側濕發,“話可不能說盡,否則輕則顏面掃地,重則性命不保。”

他扭動了幾下身子,似乎不太習慣俊上的這具軀體,暗幽幽道:“既然你存心找死,那可就無需廢話了!”

随着話音而來的,是他身後一只全身燒紅的異獸,體型巨大,口吐火陣,兩眼紅似燈籠。

這異獸,竟然就是卧瀾!害了季長意和祝南亭的魇魅!只是這時,還未有人形。

難怪!難怪!

難怪當初他會說與我有幾千年的仇,難怪我覺得他演技如此之好,沒想到那并不是謊話!

我震驚的當口,魇魅火陣排開襲來。正巧,此前我練的霜色九天,正是克制火陣的。

便将赫鞭收了起來,甩出一條白練,練緞附着寒意,一旦沾染,即刻便會凍住成冰。

卻是萬萬不曾料到,這一直視我為無物的游人,面無表情朝我靠了過來。一個一個像是失了心智,步伐僵硬不暢。

假俊上得意一笑,催動魇魅仰天嘯了幾聲,兩只利爪淩空一躍,朝着我就撲了過來。

一圈。兩圈。三圈。

四面八方的人群越積越多,将我團團圍在裏間,一個個的舔着牙齒,有些已然流着涎水。

我捏了個訣,隐了身,魇魅撲了個空,怒吼了一聲。我手下一用力,擊中了魇魅的背部,它撕心裂肺地狂怒起來。那通紅的兩只眼睛,似乎恨不得一噴火就将我燒個死無全屍。

眼下場景,我腹背受敵、四面楚歌,硬拼顯然是行不通的。

才逃離沒多遠,河裏砰然驚天巨響,一個黑影飛出,繼而七八根碗口粗細的觸角也破水而出,追打着黑影。

豈料這隐身術在此處只能維持紮眼時間,那喪屍轉頭發現了我,一個個的又掉轉頭回來。

我一手舞着手裏白練,一手揮出赫鞭,砍了那水怪的一條角。角一松,重九霄脫了身,那面上似本欲道謝,卻又警惕道:“是真是假?”

我一躲,躲開了那異火獸的炙焰,“烤兔子要幾成熟?”

那異獸折頭襲來,我揚起白練将它捆住,念了幾個寒冰咒,接着道:“雁羹加湯更妙。”

重九霄被那九頭水怪纏得甚緊,極有破罐破摔之意,“罷了,假的也無辦法了。”

水怪、火獸、假俊上将我兩堵得死死的,重九霄一斜嘴角:“你能對付哪個?”

我掃了一眼,這三個沒一個有把握。但有一個我是萬萬不會放過的,“就它!”

原來那時卧瀾說的五千年前見過我,便是說的今日。如今既然遇到了,我會放過它?

重九霄那一身頗顯威風的衣服,早已甩開了好幾道口子,他抹了一下嘴角血跡:“正好,讓我來會會這位假少君。”

“流昭!”我突然出聲喊了一句,邊上的重九霄臉色一僵,瞳孔微大,無意識地就朝我急急看了過來。

我扯了扯嘴角:“見諒,幻境之內不可信人,不可不防。”

他先是一怒,接着以一雙警告的眼珠瞪了我片刻。随即,也不同我算賬,眼前保命要緊。

一。二。三。

随即對視一眼,暗數三聲,位置一換,纏鬥起來。

豈料這水怪卻纏着我不放,水怪九頭被我砍去一頭,還剩八頭。起初我還能依靠身形的優勢虛耗它的精力,然這極其靈活又憤怒的水怪不多久就将我困得死死地。身子越勒越緊,我只覺像是要被勒爆了。

耳畔猛然的巨大響聲,麻木地讓我以為,今夜小命要丢了。

透過這攪動着的水怪,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光柱,自墨黑的天空直直連接到河裏。

光柱中破出一個月白色的身影,移動似仙鶴,亮閃閃的白光從我頭頂劈了過去,連着劈了四次。

我一時不穩,直直墜下。腰身一熱,俊上攬住我,穩穩落在了河面上,給了我一個勿怕的眼神。

“我在,安心待着。”随即又提劍去助重九霄。

我記不清這是他第幾次救我。

河面之上光芒四濺,仙術妖法相擊碰濺的火星似一場盛世煙火,綻放在夜空之上。

我聽見重九霄十分不爽地罵俊上,說了好些難聽的話,但也還是放心地将那魇魅和假俊上交給他。

魇魅因受了我那一招,便有些緩慢。俊上那一劍劈了過去的時候,魇魅似乎勾了勾嘴角,将假俊上往前一推。假俊上不防,才想開口,已被俊上劈成一縷白煙。

我大叫一聲,“不好,它要逃!”倒也是顧不得許多,避開俊上的軒轅劍,追着企圖逃之夭夭的魇魅砸進了水裏。

逃走前,它留了一句話:“今日這賬,他日加倍奉還!”

我既已早知道結局,又怎會眼睜睜看着祝南亭、季長意、瑰陽,還有那成千上百無辜人的性命,斷送在他手裏。

☆、078

入水後我一路追着魇魅,到了一方海上時,忽然沒了他的蹤跡。

海上碧波萬頃,一座綠島于海中央浮起。

當下倒也不再耽擱,騰了過去。仙雲之上俯視,那郁郁蔥蔥的島上有一團火在林間流竄,十分搶眼。

我催動五岫雲,急速追去。那火團流竄速度極快,我細細看了他的方向,不知為何竟然是一直在轉圈。

計算好他的位置,我收好五岫雲一頓猛沖。萬萬沒料到,這綠島竟然有着強大封印,我被撞飛幾十丈。因全然不妨,眼見着又要砸進海裏。

觸海那一刻,一股強大仙流劃開數萬海浪,穩穩托住了我。

待稍稍穩住身子,我四處打量着,碧海平靜,沒什麽奇怪之處。

幾番測試,這綠島的封印即便是赫鞭神劍劈上它百十來回,也是半點作用也無。

腳下碧海忽然冒出一個頭來,白練尚未出手,魚躍而出濺了我一身水。

雖是破水而出,但這人一身銀白色衣衫竟是半點水跡都不曾沾染。

我收起白練,打量着他,“你是?”

他得意地挑挑眉,撥弄着手裏八面棱的木筒,“怎麽不記得我了?”

眼前這眉梢含笑,一副風流姿态的人搖身一變,竟是幻境內孟河花燈會上那個小男孩!

不過剎那,又變了回來,眯着眼珠看着我。

“剛剛是你救我?”

他白了一眼,“不是我還會是誰?”

我冷笑了一聲,“怎麽,之前那畫舫上的妖怪追過來時,你當白眼兒狼當得不是很好麽?現在,是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他從上到下打量着我,“當日你若不出手,我自然也有逃脫的辦法。今日我救你,自然有條件。”

見我面容嚴肅不為所動,他忽然嘻嘻笑了起來,“那老怪物霸占了我的地盤,我正愁該怎麽奪回我的寶貝,你幫我。”言畢,眨巴幾下無辜的眼珠。

“你要我為你奪回地盤?”

他嘴角笑成一彎月,擠弄幾下眉毛,表示正是如此。

我瞧着那封印內四處亂撞的魇魅,微微笑道:“我為什麽要幫你?幫你奪回寶貝對我似乎并無好處?”

他撇了撇嘴,甜甜道:“我知道你要殺他。再說了,”他話語一頓,舉着手裏的八面棱的木筒搖了幾下,“這可不是用來孟河燈會收集人姓名心願整個人的,而是……”

一圈。兩圈。三圈。

木筒在他手裏左右各自晃動三圈,我整個人竟然莫名其妙搖晃起來,周遭似有無數魂靈飛速旋轉,腦中轟鳴不斷。

這木筒壓根不是什麽收集姓名心願所用,而是八方幻簡。若得到人、妖、仙的名字及鮮血,八方幻簡便能攝動其心性。他知道我的真實姓名,又趁着我同那魇魅先前鏖戰之時取了我的血,故而,便是如此自信我會聽命于他。

他是淵底淤泥中孕育出來的鲛人,上岸為人,入海為魚,名叫關耳。

此處也不是幻境,乃是寂滅淵底三十海裏底下的一方海,半簡海。

魇魅數百年前,殺了關耳半數族人的性命,吸取了他們的修為。又将族內幾位德高望重的長老囚了起來,變成啃噬人心的怪物。故而,困住魇魅的封印正是關耳所下,但他奈何不了魇魅,所以只能寄希望于有緣人。

那封印已被魇魅撞得有些地方開始破損,他眉頭一皺,晃動起手裏木筒,嘴角冷笑,威脅道:“答不答應?”

我朝着海天一色的遠方看了過去,萬裏碧波水色,一線天水相連。

沒有誰來。

“你能分辨出仙妖真假?”

“不錯。”

“好,我答應你。但有一點……”

他眉峰一挑,“與一條魚談條件?你要知道,魚的記性可不大好……”

未等他說完,我拾起手中赫鞭,擡手嘩啦一劃,手上多了一縷頭發。

“如果他日,你能見到孟河花燈會和我一起的那位仙人,請把這個交給他。”

關耳面色一愣,半信半疑接過頭發,有些玩味地盯着我。

“若見不到呢?”

我恍然一悟,我并沒有同他談條件的籌碼,苦笑道:“那便扔了罷。”

“封印堅持不了多久了,開始吧。”

他打開封印,我迅速落了進去。待我尋到這魇魅時,它渾身怒火已然騰似百尺高,花草飛鳥一接觸到這火焰,立刻燃燒殆盡。

“又是你這個臭婆娘!”它極度不滿,扭動着身軀。

見着他這模樣,我只遺憾當時在攢骨冢,未曾問一問俊上使得什麽術法,打敗得他。

但今日與那日不同,它還未有千年修為,我還是有那麽些勝算。

魇魅排山倒海般的火咒一波又一波,呼嘯而來的熱浪仿似老君煉丹用的真火,要把眼前事物煉個幹淨。我同他戰了不到一盞茶功夫,這綠島便已成了一方火海。

焦裂聲。鳥鳴聲。風嘯聲。

無數種聲音氣味夾雜在一起,綠島之上忽而砰地一聲,封印破開了!

關耳見勢不好,趁着我與魇魅大戰,悄悄拿走了他的寶貝。

一個四四方方的盒子,他打開看了一眼,盒內紅光映照他桃花滿面。我不經意間一瞥眼,瞧見他又往裏面塞了個東西,旋即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

他正欲逃,卻被魇魅一個觸角給甩了下來。

我抹了一把額上汗水,看了他一眼:“看起來,漁翁之利是要泡湯了。”

他急速起身,不滿的話還未出口,突然大喝一聲:“閃開!”

那棵十餘人才能環抱的古樹砸下來時,他已然拉着我撤開十幾丈。被火焚燒後的古木砸地,古木下紛紛燃燒起來,似一條火道。

我同他被撲得一身火灰,咳得難受。眼前黑灰漫天,透過這茫茫黑霧,我瞧見魇魅的信子急速而來。他正被這黑灰嗆得難受,我一掌将他推了出去,“既然得了你的寶貝,走!”

劃動陣法,迎了上去。

我與魇魅術法所到之處,盡成枯木焦灰。

“臭婆娘,我與你有何深仇大恨!要如此趕盡殺絕!”

我催動霜色九天,天空之上風雲變幻,冷風和着霜雪如柱扭動起來。

字,一個個蹦出來。

“血,海,深,仇!”

剛剛被焚燒的地方,一點點凝結住。霜把風嘯過的火焰,凍成起伏的海浪狀,一寸寸蔓延開來。

它渾身的火焰被術法所縛,掙紮着不甘,悶聲低吼,“老子行世千年,手下魂靈無數,你個臭婆娘能奈我何!”

是該結束了。

只要它死,太多人的結局就能改變。

祝南亭,季長意,瑰陽,成千上萬的凡人……

至少,能好好活着。

那赫鞭神劍成一道天光,銀光将起伏的冰火浪耀出絕美光彩。魇魅被白練定住,只能眼睜睜看着赫鞭越來越近。

神劍強大的仙力拂開三丈內冰浪,火焰上的冰霎時化作灘水。

只要這次一擊而中,魇魅無論如何都活不了。

一丈。一寸。

眼見着就要沒入魇魅胸口了。

“咣”,橫生而出的一個東西,撞到了赫鞭上。神劍威力無窮,将這東西撞得噴炸開來,碎成無數碎片。

我不可置信側臉看了過去,關耳一臉慘白立在遠處。

這東西,是他的那個八方幻簡。

未等我開口說話,他幾個閃影,一把明晃晃匕首的插進了我的胸口。

“你….”

“孟婉華,該醒了!”話音随着他手下動作,刀尖又沒入胸口幾分。

這是怎麽回事?這又是為什麽?

為什麽他要這麽做?難道他說的那些話,都是騙人的鬼話?

幾乎是同時,我下意識的便揮了一掌過去,打在了他胸口。

然,他任由嘴角血跡流淌,只是刺入我胸口的匕首力道又重了幾重。

刺骨的痛楚叫我腦中一片混沌,周圍風物忽而劇烈變幻起來。飛沙走石,風雲颠倒。

待得眼前清明,我忽然手腳冰涼起來。

沒有焦灰。沒有冰浪。沒有魇魅。

那一切通通是我的心魔,是魇魅窺探到我的心魔,将我困在了那裏。我要殺它,那它便順勢造出了一個我殺了它的夢魇。執念越深,這夢魇便會越真實。苦痛、生死,都與真實情景一般無二。

而在這個夢魇裏,我若真殺了它,便會永遠也走不出來。

走出幻境的辦法,便是劇痛,深入骨髓的痛。

關耳捂着胸口,那一副風流相貌有些頹态,“真是蠢女人。”

我才要向他道謝,他突然栽倒了下去,腳下一片紅豔豔。

他救了我,挨了我一掌,又被魇魅重創。

活不了了。

我霎時腦子裏一片空白,想給他止血,卻發現竟半點作用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關耳…聯想到什麽沒有……

☆、079

“為什麽要救我…你我素昧平生……”

他咧了咧嘴,話音合着鮮血緩緩而出,“誰知道,興許是你的名字順耳。孟婉華,夢晚驚離人,華年悲青燈。可惜,寓意不好。”

夢兮女兮有婉容,婉兮化兮思華年。

我想笑兩聲,想給他解釋我的名字原本是這個意思,可卻怎麽也笑不出來。

他猛地咳嗽兩聲,只剩下微弱氣息,“只是…是沒能為族人報仇…”

那張燦若雲霞的臉龐浮起耀人春色,關耳唇角一勾,伸手握住插在我胸口那把漂亮的匕首,不知想要做什麽。

身側恍然駐定一股強大仙流,隐隐約約似有一股血腥味,待周遭氣息平靜,半絲血腥味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俊上終于姍姍來遲。

第一件事,弧形白光揚手揮去結結實實打在關耳身上。若是此前在這封印裏,也有這麽有力的一招,哪裏還能搞得如此慘敗遺恨。

關耳手下一顫,眼眸一閃,握緊匕首拔了出來,“你能受錐心刃之痛不吭聲,還真是難得……”旋即看着俊上,“喂,你不分青紅皂白給了我一招,就是這個态度?”

因我無意識的那一掌,俊上方才的這一招,這統共見了兩次面的鲛人就要成了死人魚。

可是,他只不過是想救我。

我冷眼看向俊上,他卻是一副看慣了的态度,“魇魅,逃了?”

我點點頭。

俊上看着我,“你也該走了。”

“他呢?”

“命該如此。”

接着又補了一句,“不值得救。”

其實他本可以不用來,我入這寂滅之淵實則并沒有多長時間,在他看來我是一個從不肯說實話的神秘人。可是,想到天宮裏我莫名背負的職責,想到我同他注定刀劍相向的命運。

這麽多時日的委屈不甘一時湧上心頭,我用赫鞭拄着站起身來,緊緊攥着他的衣袖,“走?走去哪?我還能去哪?你看到了嗎?他快死了,如果不是他,今日死的就是我。俊上,為什麽你這麽冷血!為什麽,在我身邊的,從來就不是你!”

是帝昊。是黑無常。是碧泱。

每一個進則生退則死的絕望境地裏,從來就不是俊上。

老實說我對着關耳并無甚情感,可今日他卻當了一回導火線,引得我多壓抑已久的委屈通通發洩了出來。

“他救了我的命,難道我能眼睜睜看着他死?他那把匕首不是害人,是救我,是救我!俊上,如果哪一日我因你死了,你是不是也這樣坦然、這樣冷靜、這樣無動于衷,連那麽一點點的惋惜傷心都沒有?”

俊上靜靜看着我,冷漠神色半點都未變過。我從他那冷眸裏瞧見我現在的模樣,面上白紗沾上黑灰,瘋着一雙眼,蓬頭垢面,滿身大戰之後的狼狽。

關耳諷笑了兩聲,“…天界的少君…就可以魚肉他人?”

話音才落,下半身有七彩光騰空飛去,絢麗光彩消盡,是一尾修長的魚尾。

我俯下身,是我對不住關耳,想給他渡一些仙術,哪怕這是徒勞無功的。卻叫關耳制止了。

他仰着一張高傲的臉,擡手擦去嘴角血跡,“既然這位俊上少君不肯為自己的錯誤道歉,那便罷了。不過,”忽而扭動了魚尾,挑釁似的睨着俊上,“有一件事,俊上少君永遠也不會知道了。将來,後悔千年,尋找千年。”

他伏在我耳邊,緩緩說了三個字。

“你名姓。”

而後,那擺動着的魚尾落了下來,終究沒了命。

雙方靜立許久,俊上瞥了一眼我胸口的傷口,起了一道仙術為我止住了血。半響,看向我:“你想救他?”

“不錯。”

“值得?”

“以前,我有位故人,他是癡情司的月老。他說不管為人為仙,總該多識得這世間的善。欠人錢財好換,最怕的是人情、感情。我同他素昧平生,平白無故害他丢了一條命,對他來說這不公平。”

他眸中閃動兩下,低頭思慮了一番,聲音冷而硬,“有個條件…”

我呵笑了一聲:“怎麽,堂堂天界少君,也屑于同我這樣的小人物談條件?”

“他方才同你說了什麽?”咄咄逼人的語氣,聽得我只覺悲從中來。

我用赫鞭支撐着身子,直直看着他的眼睛,“他?他是誰?剛剛那個被你和我害死的鲛人?”我胸中不順,劇烈地咳嗽起來,“是不是聽到他說你會後悔千年,才想知道他說了什麽?”

我嗤笑起來,覺得心力交瘁,“俊上,他說的什麽,你不會知道。”

見他還是那冷漠的神色,我調整了內息,“如俊上少君善心大發,就請救他一命,我孟…無妄欠你一個大人情,來日結草銜環相報。如不願救,算我欠他一命,下輩子做牛做馬還他。”

他頓了一頓,“天命有法,他注定命絕今日。即便沒有你,也無法改變這樣的結局。而今你若強行扭轉,雖能挽回一命,他日只怕因你而死,一命抵一命。倘若如此,救,或不救?”

我今日救他,改日他再還我一命。可誰又知道這個他日又會是什麽時候?

“救。”

“想清楚了?”

“是。”

“為什麽?”

為什麽?我這千把年來,沒有遇到幾個對我好的仙,更沒有遇到幾個甘願為我去死的仙。

碧泱是一個。黑無常是一個。

如今,到還有一個陌生人。

沒有誰應該對你好,為人為仙,總不能學得些狼心狗肺。

“多謝了,我欠你一個人情。他日,一定湧泉相報。”

俊上用仙術取了關耳的魂魄,封印進了一枚透亮的珠子裏。關耳生前極為重視他的寶貝,我請求俊上将那四四方方的盒子同他的魂魄放在一處。

“你不想知道這盒子裏是什麽?”

我搖搖頭,我同關耳萍水之交,至于他十分寶貝的東西,我卻是半點興趣也沒有。

甲之珍寶,乙之草草。

俊上說待時機一到,關耳便能再度轉世,只是是妖是仙,便不是他能掌握了。

我冷靜下來思考幾番,終究還是向他道了歉。他并未說什麽,只看了我兩眼,領着我出了這半簡海。

————

那三日鹿的幻境裏,重九霄竟還在苦戰。

見得我同俊上,重九霄意料之外哀嚎道:“俊上姑老爺,你總算回來了!快快快……”

圍繞着他的幾只半透明的白鹿,怎麽破都破不開。

最後俊上引九天浩氣,灌注劍身,開天辟地的一截,白光波及數十丈。

空中。河上。岸邊。

能見到的物體,通通自燃起幽幽磷火。俊上落了下來,将軒轅劍收回劍鞘,淡淡道:“走吧。”

眼前白光一晃動,還是先前的那堆篝火旁,似乎只是一場夢。

只是重九霄咳嗽幾聲,偷偷抹去了咳出的血。又暗自罵了幾聲,還是蹲在他那個老樹窩上小憩去了。

我靠着方石頭,還是不曾喘過氣來,胸口的刀傷着實有些厲害。

他靜靜看着我,半響,道:“你到底是誰?”

我拍着胸口,順了幾口氣,低聲道:“我是誰重要嗎?我知道你同重九霄都查不出我的來歷。但你應該明白,這泱泱六界,總有些生靈獨秀于天地。方才,謝謝。”

我以為以他現在的性子,不會再說什麽了,豈料他語氣一提,聲調鬥轉,“為什麽不讓別人看看你的模樣?”

被他這一提,我急忙一摸,還好還好,即便方才那樣惡鬥,面紗也還是無半分損壞。

胸中氣短,我咳了咳,低聲道:“漢武帝時期有位李夫人,妙麗善舞、傾國傾城,得武帝盛寵。後來這位李夫人久病,容顏憔悴美姿不再,便蒙被不見。任憑武帝如何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直到病死,武帝也未曾見得她最後的模樣。也因為如此,武帝記她一生。我容顏媸陋,你有賢名,自然不會取笑我,卻不免會有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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