扈栎是卡着時間到化妝室的,等他一切搞定後恰恰傳來讓他們準備上臺的提示。
葛書瑤一直懸着的心總算是落下一半了,還有那一半就得等着表演結束才能落下了。
臺上兩位主持人正在聲情并茂地背着串場詞。
一身月白寬袍廣袖的扈栎從幕後走出在琴桌後坐定。表演朗誦的同學正在迅速尋找自己的站位。
簡可和白瑁躲在一側,她們倆要在樂曲開始後才上場。
舞臺上只有一束燈光照射着還在繼續的主持人。
隐在昏暗背景中的扈栎,別人或許看不清晰,但白瑁看得清清楚楚。她覺得這一身衣袍襯出他仙姿風采。
白瑁心神悠悠地想起了詩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有匪君子,充耳琇瑩,會弁如星。
有匪君子,如金如錫,如圭如璧。
簡可有些緊張地握着白瑁的手,想和她說兩句緩解一下,轉過頭來卻發現白瑁的眼神只落在舞臺的某一處,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簡可略微晃了晃神,只覺得這情形似曾相識。略一出神後,簡可就“撲哧”笑出聲來,輕輕地拍了拍白瑁的手,道:“快回神,別看了,你以後有的是時間,現在趕緊的準備好。”
被發現了的白瑁紅了紅臉,正要說什麽時,臺上主持人已經報幕完畢下臺了。
第一聲琴音帶着茫茫潮水将來之意從指尖沖出,如遠在天際的滾雷炸響。雷聲後,是悠悠的一聲隐着風潮的寧靜。
簡可如月下精靈般踏着碎步走向舞臺中央。與此同時,白瑁迅速掐了一個訣,在簡可腳尖處輕輕的托起。毫無察覺的簡可只覺得自己似乎比往常走得更輕盈。
琴音在短暫的寧靜後,變得急促起來,猶如萬馬奔騰,潮水一浪卷着一浪迎面拍來,挾帶着風雷之意,似将所過之處都卷進了滔天浪花中。鋪天蓋地的巨浪一次次沖擊着岸邊山崖,擊起一陣高過一陣的怒吼。而崖岸自巍然不動,那浪潮似乎漸漸放棄,慢慢變得溫柔起來,在月光下如泣如訴,悠然地輕拍着崖石。
四位主朗誦背誦起第一句:“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白瑁也上場了。她的長發高高束起,用一根青色發帶紮了,穿着那身繡有青竹的白袍,将劍豎着掩在寬大的袖中,由臺側騰空而躍。
在第一句詩還未吟完時,白衣少俠幾個騰挪躍起,飄然落在了月下獨立的仙子身邊。兩人的舞步配合的恰到好處,恰如第一見面時的相互吸引。
簡可身姿柔軟,帶着出塵之意。随着舞臺上湧出的袅袅白煙,恰似仙宮天女輕姿曼妙的舞蹈,又似神女下凡臨江飛舞。白瑁的舞則帶着勁風,猶如初見天女般驚豔欣喜,似是小心翼翼的接近,仿佛心動而不停的追随着這月下的仙子。
兩人配合的極好。
白瑁似乎非常熟悉簡可的每個眼神、每個細微的表情,只需她略一動,白瑁便知該如何接下她的下一個動作。簡可覺得這樣的熟悉感不像是才排練了半天,就像是兩人已經演練過無數遍一般極有默契。簡可甚至覺得冥冥中自己也會無意識的意識到白瑁的動作,自然而然地主動配合。
琴音也變得有些怡然,帶着欣悅的跳動,似乎鼓舞這月下有情人的相遇相知,如耳邊的呢喃,餘韻悠長。指尖拂過琴弦,曠遠悠悠的琴音又漸漸變得急切起來,猶如魚龍躍起、鴻雁盤旋,正是應和正朗誦的“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這一句。
白瑁的劍法也跟着淩厲起來。她的心中暗暗一驚,只覺得那琴音似能直擊心靈,引動體內靈氣随着琴音的變化而變化,使其更流暢。簡可也覺得相同的感覺,只覺得舞步從未猶如此行雲流水,許多難度極高的動作在此時完成的極輕巧。
在一陣喧嚣熱鬧之後,琴音漸漸又變得幽靜起來,似是山靜水緩,魚眠鳥歇,微風輕拂,林間樹葉沙沙而響。
劍尖從地面一掃而過,簡可随之旋轉着躍起又落下,襦裙寬大的裙擺旋轉着飛起,輕紗妖嬈,舞臺上的白霧愈發若隐若現,仿若仙子踩着白雲從天而降。白瑁随之一躍,從簡可一側一掠而過,廣袖輕輕一帶,将簡可環在臂中落在舞臺上。
朗誦者們正朗誦到最後一句:“不知乘月幾人歸,落月搖情滿江樹。”
随着“樹”字尾音落下,琴音也變得清清冷冷的,缥缈起來,漸漸歸于寂靜。
臺下也是一片寂靜,似是還沉醉其中。
許久之後,不知從何處響起了一陣掌聲,這掌聲打破了平靜,頓時響起了如雷的掌聲,久久未能停歇。
曾經指導過這個節目的專業老師雙眼閃着光,這個節目的效果實在太好了,比曾經的編排更是好了不知多少。這琴聲太能帶感染人,仿佛一卷江山長畫栩栩展現在眼前,連帶着那舞蹈和朗誦似乎也更有精氣神了。
網絡投票也迅速飛漲。
論壇上更是熱鬧紛呈。
唯一可惜的是,扈栎坐得太遠,在舞臺靠後方,手機焦距實在是跟不上,拍出來的照片太小了。
化妝室內,衆人也快活,光聽外面的掌聲就知道這次的表演很成功,大家一面卸妝換衣服,一面聊着。
有人時時關注投票,數字不停地從他的嘴裏更新出來。
葛書瑤懸着的心也終于落下了另一半,安穩的回歸了。她想當面謝謝扈栎,沒有他的琴音的引導,他們的朗誦也沒有這樣的好的效果。可是,她找了好一會兒也沒找着人,連帶着連白瑁都不見了。
扈栎帶着白瑁躲在禮堂隐秘的角落裏聊天。
“這樣的結果,你可滿意?”
“滿意。”白瑁笑得像朵花,“你的琴音裏是不是用了術法?我覺得從你琴音裏似乎領悟到一些玄妙。”
“那你領悟到什麽了?要怎麽謝我?”他方才的确是以琴禦術,以琴音相助了白瑁與簡可二人。但就對着這琴音的領悟,顯然是知曉修行的白瑁得了更多。
“這是幫你妹妹,不是幫我,問你妹妹要謝禮去。”白瑁笑得狡猾,眼神游移。
這也是意料中的應答,扈栎只是略有些失望,笑了笑:“待會兒我肯定要晚些才能回去的,等散場了你陪簡可先回去,我讓人來取琴和琴桌,你們剛好跟着他一起走。”
“好啊。”
扈栎事多,兩人沒聊幾句,電話就打來催了。
白瑁道:“你先去忙吧,我先回了。給你個謝禮。”說着,她踮起腳在他唇上印了淺淺一吻,飛快地跑了。
望着奔走的背影,扈栎的唇角彎起一個完美的弧度。
晚會最後評出的獎項中,自然有薛潇潇和白瑁兩人的班級所表演的節目。
《春江花月夜》得了第一,薛潇潇得了第二。
這些都是意料之中,白瑁并不在意,坐在觀衆席上跟簡可竊竊私語。
“白瑁,我覺得就像是曾經跟你跳過很多次舞一樣,有種特別的熟悉感。”
白瑁心中一動,面上笑嘻嘻的:“這說明我們很有緣啊,說不定前世就是好友哦。”
簡可也笑:“看來一定是的。”
葛書瑤本想讓白瑁為代表上臺的,但是白瑁并不愛湊這個熱鬧,與衆人一起推了葛書瑤上臺領獎。
葛書瑤站在臺上,那嘴角就一直沒有合攏上。
今天實在過得太刺激了,發生的事情曲折,在她已經絕望時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突然就這樣得了第一,她感覺自己在夢中一般,就連那傷手似乎都沒那麽疼了。
等晚會結束,白瑁拉着簡可找到了薛潇潇,想再找扈析時卻發現怎麽都找不到他了,打電話也沒人接。
薛潇潇着急,打給扈栎:“二哥哥,你知道析哥哥在哪裏嗎?我們找不到他。”
若是有血緣關系的弟弟出事,在這樣小的範圍內,扈栎是能有感覺,如今沒有什麽危險感知,他自然也不擔心,在電話裏安慰了薛潇潇幾句:“他那麽大的人了,不會有事的,你們先回去,別等他了。”
司機将簡可先送回了秀水苑後,掉轉車頭往盛世帝景開去。
深夜車少,一路綠燈,很快就到家了。
耗了不少靈力的白瑁已經有些累了,打着哈欠跟薛潇潇到了晚安,進了房間迅速洗漱,倒頭在床上就睡着了。
薛潇潇還有些擔心扈析,經過扈析房間時卻發現房間內似乎有人。她敲了敲門,裏面傳來一陣慌亂的聲音,好久才傳出一聲:“請進。”
薛潇潇放心了,這是析哥哥的聲音,她推門進入,笑:“原來你已經回家了,我們還在學校找了你好一會兒。”
扈析眼神有些飄忽,站在電腦前,不自然地笑:“我覺得沒什麽意思,就先回來了。”
薛潇潇站在門口沒進去,笑道:“那你今天可錯了二哥哥彈琴了,好可惜。”
扈析也跟着笑:“是很可惜。”
薛潇潇轉身走了,臨走前好心關照他:“析哥哥,你快別玩游戲了,待會兒二哥哥回來看見你這麽晚還玩游戲又該罵你了。”
扈析還跟着傻笑:“好好。”
看着被薛潇潇帶上的門,扈析慢慢坐了下來,露出了剛剛被擋的電腦屏幕。屏幕上一行字:突然發現最适合娶青梅竹馬的妹妹的就是自己,怎麽辦?
補丁:沒有血緣關系的幹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