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可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在一片漆黑中,因為躺得太久了,她覺得渾身無力,頭也是昏昏沉沉的。
簡可摸了摸身下,身下是硬邦邦,冰冰涼的觸感。
她想,她應該直接躺在了地上。
她回憶起了昏睡前發生的事,她跟白瑁一起去君山游樂園玩,在途中遇見了車禍,她和白瑁一起摔出了車外。
難道是自己還沒被人找到,昏在了荒郊野嶺中,昏倒了天黑?
那白瑁呢?
白瑁在哪裏?她是不是也在附近?
簡可心中止不住地害怕起來,她哆嗦着,大喊起來:“白瑁……”
可是,許是許久沒有開口說話了,簡可的嗓子幹澀而疼痛,聲音嘶啞而近乎失聲,雖然她試圖大喊,可是她自己都聽不清楚自己的聲音,只感覺到了喉嚨裏嘶嘶的低聲。
簡可又低沉地咳了幾聲,試圖清清嗓子,又是着喊了幾次,沒有任何的改善。
她放棄了,摸索了好一會兒,試圖站起來,可是渾身上下半點力道都提不起來,居然連坐都不能坐起。
簡可愈發害怕了,愈發努力地試圖撐起手臂,手臂卻軟軟的,壓根沒有任何作用。她在地上一陣亂摸,試圖抓住些什麽。
這時,一個同樣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了:“你醒了?要喝水嗎?”
水?
簡可霎時覺得喉嚨口幹得似乎都粘在一起了,嘴裏也沒有半點唾沫,唇似乎也都已經裂開了有些疼。她忙連連點頭連聲道:“要,要!”
聲音還是極其沙啞得幾乎聽不見。
但對方似乎是聽見了,啞着嗓子道:“你等一下,我給你拿水。”
不一會兒,簡可感覺到有人扶起了自己。自己靠在了一人身上。簡可感受着身後傳來的柔軟感覺,想道:這是個女人。
那女子将水杯放到了簡可唇邊,慢慢地擡起水杯,道:“只有涼水了,你将就着喝一些。”
簡可顧不得水溫高低,她實在太渴了,就着那水杯大口大口的喝了幾口。冰涼的水從唇間、口中流過喉頭,最後帶着寒意落入胃中。幹得都粘在一起的嗓子得到了涼水的滋潤,感覺好收了一些,但是,空空如也的胃受了寒意的刺激,猛然抽痛了幾下。簡可不敢再喝了,搖了搖頭,道:“好了,謝謝。”
這次的聲音似乎比剛剛的稍微大了些,簡可覺得自己能聽清了。
那女子放下了水杯,又扶着簡可躺下,道:“你餓嗎?這兒還有些昨天剩下的饅頭,你吃嗎?”
胃又抽疼了一下,簡可點點頭,道:“吃一點吧。”
“好。”那女子似乎往別處走了幾步。
只聽見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後,那女子又回到了簡可身邊。她似乎很會照顧人,不一會兒又扶起簡可,然後将撕得小小的一塊饅頭塞入簡可嘴中,又端了水杯讓簡可小小地抿了一口。
饅頭又冷又硬,簡可和着水嚼了好久才勉強咽了下去。
如是吃了幾口饅頭後,簡可搖了搖頭,說:“夠了,謝謝。”
那女子也不逼她,将饅頭和水放在一邊,道:“也好,你幾天沒吃東西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胃也受不了。”
有一個态度和善的人陪在身邊,簡可也就沒有剛醒來時那樣害怕慌張了。
她想自己應該是被人救了,只是不知道這是在哪裏?白瑁又在哪裏?自己為什麽會躺在地上?這個好心給自己水喝喂自己吃東西的女人又是誰?
……
問題一個接一個紛至沓來,潮水般湧入腦中使簡可覺得自己頭更暈了。突然間,她想到了一個更關鍵的問題,這裏漆黑一片,那個女人是如何能看見自己的?
這個問題一湧入心頭立刻取代了所有的疑問成為簡可最關心的問題。
簡可不敢深思這個答案,卻又止不住地思索這個問題。掙紮了良久,她終于旁敲側擊地問出了口:“現在是什麽時候了?”
那女子看着從窗口透進來的陽光,答:“大概下午一兩點鐘吧。”
隔壁的屋子向南凸出了幾米,下午的陽光很容易就被隔壁屋子遮擋,過了三點就再也看不見陽光射進屋內了。
簡可驚叫起來:“不,不可能!”
嘶啞的嗓子便是驚叫也不過是極小極細的聲音,反倒将原本就有不适的嗓子叫得撕裂般的疼痛起來。
那個女子立刻猜到了簡可的心思,忙按住她因為這突如其來的變故而恐懼害怕的顫抖不止的肩膀,安慰她:“你別擔心……”
簡可此時根本聽不進任何話語,仍然在尖叫,在顫抖,在哭泣。
那女子貼在簡可耳邊猛然大喊了一聲,她沙啞的聲音因為過于用力而顯得如破銅鑼一般,震得簡可猛然間抖了抖,抽泣着茫然地擡頭。
那女子趁機忙大聲安慰:“你別急,你的眼睛只是暫時的,暫時看不見而已。”
簡可轉過頭對向聲音來源,那雙沒有焦距的眼睛眨了幾下,又滾下幾滴淚珠,顫抖着問:“你說的是真的嗎?”
“真的真的。”那女子連連保證,“他們說你只是被毒煙熏了,但是前幾天他們已經給你治過了,說過幾天就能好的。”
“毒煙?”簡可半信半疑,“我只記得我出車禍了摔出了車外,不記得我被毒煙熏過。”
“是的,是毒煙,因為中毒所以你也昏迷了好幾天了。” 那女子很肯定,說着,她又看了看對面牆壁下卧着的那只老虎,那只四條腿都被折成了一個詭異的方向的老虎,她又嘆了口氣,“他們說你只是不小心被牽連的,所以中毒不深,你的眼睛是能治好的。”
中毒深的那個雖然比眼前這個女孩子醒的早,但它只能癱在地上,身上的皮毛大塊大塊地脫落,偶爾發出幾聲低低的呻/吟。
它一定很疼,女子猜想,因為她經常看見它渾身的肌肉會突然劇烈地顫抖起來,通常那時它就會控制不住地溢出極低的呻/吟聲。
簡可看不見這些,她現在全幅心神都在自己的眼睛上,忙死死地抓住身邊的女子尋求保證:“你說的是真的嗎?”
“是真的。沒騙你,你看你都昏迷了好幾天了,但是他們過來治了,說你今天能醒,你今天果真就醒了。”
這句話很有效果,簡可漸漸安靜下來。靜靜地躺了好半晌後,她問:“這裏是醫院嗎?我能讓我爸爸媽媽來嗎?”
那女子道:“這裏不是醫院。”
簡可立刻追問:“這是哪裏?”
那女子有擡頭看了看窗外,窗外的太陽已經偏離了原來的位置,灑在地上的陽光變得細長了,一天又快要過去了。她嘆氣:“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裏。”
簡可抓住女子的手猛然一用力,在女子的手臂上留下一道極淺的指甲印。女子知道她如今必然是恐懼又無助的,不動聲色地抽出自己的手臂,試圖以聊天來分散她的注意力:“我叫陸秋秋,你叫什麽名字?”
“簡可。”簡可抓住了自己衣角,不安地扭着。
陸秋秋坐在簡可旁邊看着那被扭成麻花的衣角,問:“你還是個學生吧?”
“是的。”簡可有問必答,“我才高一。”
“這麽小啊?”陸秋秋有些驚訝,“我也是學生,不過已經是大學了。”
簡可怯怯地問:“我們是被人拐賣了嗎?”
是再也見不到爸爸媽媽了嗎?
陸秋秋将頭靠在牆壁上,迷茫地搖頭:“不是拐賣吧……”但又沒好到哪裏去。
“那麽,我們……”
“應該是被仇人抓住了吧。”陸秋秋根據這幾日的逼供已經大致猜出自己會被抓到這裏的原因了。
簡可立刻堅決否認:“我沒有仇人,我還是學生。”否認後,簡可突然想到了一個人,有些茫然,花茜?她不是據說精神受刺激休學了嗎?應該不會是她。
簡可又強調道:“我沒有仇人!”
陸秋秋見她神情迷惘而畏怯,握住了她的手:“可能吧,不過,我看他們對你還挺上心的,你應該不會有事的。”
能給她治療,最起碼是不想她死的。
至于自己……陸秋秋嘆了口氣,他們恐怕是想讓自己照顧這屋中的一人一虎才會留自己一條命吧。
簡可聽見了她的嘆氣聲,問:“你是為什麽會被抓的?”
“我?大概是我把身份借給了別人,導致一個惡人死了。”陸秋秋輕哼了一聲,“這樣,我也算是個間接兇手了。現在這個惡人的家人要找我報仇吧。”
也不知道爸爸換了腎後身體恢複得怎樣了?不知道自己臨死前能不能得到消息。
“所以,我們都會死嗎?”簡可的聲音裏充滿了恐懼。
“不,你不會死,會有人來救我們的。”屋內突然響起了第三個人的聲音,是個沙啞又沉悶得聽不出男女的聲音。
簡可詫異地問:“原來還有人?”
“嗯。”陸秋秋望了那只虎一眼,含糊地應了一聲。她雖然已經度過了最初的慌張害怕,适應了這只能開口說人話的虎,可是,簡可?還是別讓她知道得好。
太超出人想象力了。
簡可問:“你是誰?”
“成娥。”
成娥的聲音太模糊了,簡可沒聽清,“啊”了一聲。
陸秋秋忙道:“它叫成娥。它受的傷很重,現在非常虛弱,所以你聽不清楚它的話。”
簡可“哦”了一聲,又問:“她也是被仇人抓來的嗎?這裏到底關了幾個人啊?”
被折磨成這樣,肯定是被仇人抓來的無疑了。陸秋秋同情地瞧了眼躺着不能動的成娥,道:“這裏只有我們三個……人。”
能說人話的老虎應該也可以算是人了吧?
陸秋秋轉過頭去不再看這只可憐的老虎。成娥實在是太慘了,她看着就覺得心驚膽顫的。說起來,自己算是這三人裏最幸運的,沒有受到毒打,也沒有遭受毒煙。
不過,陸秋秋自己也明白,那是因為她自己骨頭軟,那些人剛剛一上刑,自己就害怕地将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也不知道會帶來什麽後果?
只希望,千萬別連累了爸爸媽媽。
他們應該是沒有抓住爸爸媽媽的,不然當初審訊時他們一定會拿這個來吓唬自己的。
“只有我們三個人啊?”簡可又有些擔心起來,“你認識白瑁嗎?她原來是跟我一起在車上的,好像也是跟我一起被撞出車的。”
如果不在這裏,白瑁她昏在荒郊野外,也不知道有沒有人能發現她。
陸秋秋收回自己飄遠的思緒,搖了搖頭。片刻後,她想起來簡可看不見,開口回答:“我沒聽過這個名字。”
“白小姐沒事,當時跟你一起的不是白小姐,是他人假冒的。”成娥再次開口,氣喘籲籲的,她勉勉強強地說完這麽長的一句話,中途停頓了好多次。
成娥早已想明白自己當時中計了。
若是真的白小姐,她又怎麽會像個普通人一樣被撞飛出去?
如今,成娥只恨自己當初太笨,明明早就聽過白小姐跟随二殿下回塗山了,那天卻完全沒有懷疑過那個假白瑁的身份,只當是白小姐從塗山回來了。
若是真回來了,她應該能看見跟随白小姐的侍衛的,這樣明顯的破綻,她當時居然沒有發現。
簡可大惑不解:“可是,有這樣像的人嗎?”
“有!”陸秋秋想起了這幾個月代替自己出現親友師長面前的那個女孩子。
“當然有了。”一個陰恻恻的聲音在窗外響起。
屋內的三人都是一驚。
陸秋秋低聲驚叫了一聲,忙死死地捂住了嘴,再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簡可卻不明所以,仍在問:“他是誰?”
陸秋秋沒有回答,雖然這幾日她已經見多了奇奇怪怪的事情,可是她還是驚懼地渾身發起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