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渾身都是疤痕的青蛇就這樣揚着頭吐着信子将窗戶打開了一條可容身的縫隙,從那縫隙中慢條斯理地游進了屋中。
青蛇那三角頭顱上一對橘紅色的小眼冷飕飕地盯着陸秋秋。
一陣寒意從下而起直竄頭頂,陸秋秋顫抖着,連滾帶爬地往角落裏躲。
簡可看不見,但是感受到了身邊的人突然驚慌失措地離開了,一縷恐懼也随着陸秋秋的立刻從心間騰起。她揮舞着手,試圖抓住些什麽。可陸秋秋離開後,她的身邊空無一物,只剩牆壁和地面,簡可什麽也沒抓住。
簡可慌張地問:“陸秋秋,你去哪裏?”
“陸秋秋?”那個陰恻恻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你以為她是你的救命稻草嗎?她早就不管你跑了。”
“你是誰?”這個聲音讓簡可毛骨悚然,她努力的縮了縮自己的身子。
“我是誰?”青蛇桀桀冷笑幾聲,從窗戶上游下來,直游到簡可身邊,惡意地誘惑,“我忘了,你現在是個瞎子。不如,你摸摸,你看看能不能摸出來我是誰。”
簡可膽怯,只是緊緊抓着自己的衣服,搖頭:“我沒聽過你的聲音,我不認識你。”
“不敢摸嗎?你以前的膽子可比現在大多了。”
簡可将自己縮得更緊了,只是搖搖頭。
“佘城,你別碰她。”成娥在一旁大急,“我不會放過你的。”
青蛇扭轉腦袋看着不能動彈的成娥,冷笑一聲:“你不過是被打成原形的一只大蟲,有什麽資格來威脅我?”
說完,他又轉過頭盯着簡可,慢悠悠地問:“你真的不要摸一下嗎?”
聽了成娥的警告,簡可更加能确定這個人并不是好意,堅決地拒絕:“不。”
青蛇又笑了幾聲,如夜枭般尖銳刺耳,道:“好,你不摸,我親自送上門給你摸。”他游得更近了,伸長了三角頭,那信子不停吐着,随時能碰上簡可的臉。
簡可雖然看不見,但是聽見了“嘶嘶”聲,聞見了一股難聞的惡臭,這讓她起了不好的預感,忙揮手試圖趕走這不明物體,手背卻不意碰見了一個光滑溜溜又滿是粘膩的東西。
青蛇的信子在簡可的手臂上一觸而回,使簡可立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簡可尖叫起來:“走開!”
嗓子并沒有完全恢複的簡可,聲音仍然不高,尖細尖細的,卻使盡了力,使嗓子再次受了傷害。
簡可的聲音變得更加的嘶啞,幾乎聽不出她的話來了。
成娥掙紮着,體內僅餘的一點點法力被她調動了起來,施出了一個威力減弱了不少的法訣。
青蛇只覺得自己的長尾似乎被什麽東西砸了一下,有些疼痛難忍。他猛然甩起了自己的長尾,三角腦袋迅速轉過來,橘紅色的小眼中滿是血腥:“我先解決了你!”
說着,青蛇一個擺尾,迅捷地游向了成娥。
青蛇的長尾掃過簡可的手,那種冰涼粘膩的感覺得更明顯了,簡可只覺得惡心又恐懼,心“怦怦”直跳。
成娥此時卻已經是強弩之末,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條青蛇向自己游來。
青蛇長身一起,身子猛然向前一彈,三角腦袋張開,露出了兩顆白森森的毒牙,向着成娥的頸脖就是一口。
毒液狠狠地注入了成娥的皮下。
成娥強撐着一聲怒吼,猛地揚起頭,張開大口就要咬向蛇身。
青蛇此時卻很靈活,在那虎口合攏之際,猛然一竄,一滾,就遠離了成娥,只是瞧着成娥森森冷笑。
他可不是那普通的毒蛇,他可是修煉了千年的毒蛇,毒液自然也愈加精純,毒得非比尋常。
果然,不出佘城所料,成娥須臾間就眩暈難支,那碩大的虎頭突然就砸在地上,發出一聲巨響。
這不過是電光火石間的事。
目睹了一切的陸秋秋甚至沒來得及害怕,勝負就已分了,她一把捂住了嘴,拼盡了全力将脫口而出的驚呼捂了回去,她害怕自己的驚呼會引來佘城的注意,對自己下手。
陸秋秋将自己的身子往牆角靠了靠,膝蓋曲起,盡量将自己縮成了一小小的一團,躲在牆角的陰影處。
成娥雖然已經暈厥過去了,但她那聲充滿了怒意的虎嘯卻透過林間小屋的薄牆傳出去很遠。
林間的飛鳥被這聲虎嘯驚得都飛向了天空。
正在上山的扈栎腳步一頓。
跟在身邊的白瑁忙轉頭看他,有些遲疑:“剛剛,那是成娥的聲音?”
老虎已經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了,瀕臨滅絕,大多數在動物園裏被圈養着,野生虎的數量更是屈指可數。
在這片山林中是不可能有野生虎的存在的,那麽這聲虎嘯只有可能是成娥的。
“是。”扈栎也可以确認這必定是成娥的吼叫聲,他傳音問了問前方的戰況。
效率是極高的。
郎大仙君回:“我們距離目标僅剩三百米,已經能看見那棟屋子了,正在研究怎樣才能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救人。”
“一定要率先保證她們的安全。”扈栎有些隐憂,成娥不會無故怒吼的,一定是出了什麽事了。
郎大仙君距離更近,自然也聽見了成娥的虎嘯聲,明白扈栎這時過問進度的含義,道:“我已經讓最能隐匿蹤跡的廣霄子去查看了。”
緊挨着囚禁房間的佘家老太爺也被這聲虎嘯打斷了沉思。
他看着被這聲悶雷般的嘯聲震得撲簌簌直掉灰塵的屋頂,皺了皺眉,終于喊了個小妖進來,吩咐:“去隔壁,讓人把那大蟲的嘴堵住。”
這樣能傳遍山林的虎嘯一旦被外人聽見了,必将會引來不必要的關注,容易暴露自己。
那個小妖答應着出門了,轉身就到了隔壁,“砰”的一聲撞開門,氣勢洶洶的:“叫叫叫,閉嘴!再叫,我就剁了你的頭,看你還不能叫喚……”
一個灰衣帶着兜帽的人轉過身來,渾身散着冷意瞧着這個不請自來的小妖。
後半截話立刻被這小妖自覺地咽回了腹中。他咽了口口水,縮了縮脖子,立時換上了谄媚的語氣:“少爺,原來您在這兒呢,我多事了,您先忙着,我這就走。”說着,他忙不疊躬身退出了房間,善解人意地輕輕關上了門。
小妖抹了一把額上的冷汗,直起身子對圍上來的幾個同伴揮手趕人,道:“都離得遠些,別去打擾了少爺的好事。”
被拘在這深山老林裏好些天了,遠離了紅塵俗世的繁華,過着這樣清苦的日子,确實不慣啊!
佘城看着關上的門突然大笑起來。
看這小妖的态度,老頭子顯然還沒告訴手下要抓他。心狠手辣的老頭子看來真是多年不管事了,将那些雷厲風行的手段都忘得一幹二淨了。
現在,那些奪命的人物估計離此地也是很近了。這屋中的兩人一虎正是他最後的護身符了。
佘城想到此處,又湊近了窗戶,偷偷地向外看去。
屋外似乎還是一片寧靜,沒有一點即将大難臨頭的征兆。
站崗的小妖們一面聊着天,一面目光四處掃射,根本沒有發現任何危險。
佘城的心裏卻是七上八下的,雖然他仔細地看了一會兒也沒有發現方才遇見的那兇神,但是他卻總覺得那一棵棵的大樹後必然是藏着一個個兇惡的妖怪,正對着自己虎視眈眈。
小時就在這時踱着步從遠處的大樹後轉出來,出現在佘城的視野中。他跟那些小妖們和顏悅色地打着招呼:“老太爺那兒有人嗎?”
小妖們忙搖頭回答:“老太爺要一個人清靜一會兒,身邊一個人都沒留。”
小時笑了笑,前往老太爺的居所去敲門。
敲門沒多久,小時就進去了。
佘家老太爺見是自己的心腹進來,略略放松了些精神,露出些許疲态,遠遠地指了指椅子讓他坐下:“什麽事?”想了想,他又止住了小時的開口,道:“先等我打個電話。”
小時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看這佘家老太爺撥通了電話。
“我可以把你們仇人交給你……”
小時變得有些焦躁起來,忙走近幾步:“老太爺,你真的要放棄少爺?”
佘家老太爺擡眼看着靠近的小時,揮了揮手,以口型示意他不準再談論此事。
佘城看不見佘家老太爺房間內發生的事,只是将屋外發生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心中仍将這見風使舵的小人怒罵了一陣後,仍然是不解氣,又轉頭看像屋內的兩人一虎。
那個縮在牆角将自己的頭死死的埋進雙膝間的女孩就是導致他堂弟死亡的間接兇手,可是,這個女孩子是個膽小又乖覺的,來到此處後坦白的讓人吃驚,就像是他們埋在敵人那裏的間諜一樣,不等他們怎麽動刑,就竹筒倒豆子般一古腦兒都說了。
可惜的是,這個叫陸秋秋的小女孩其實知道得很少,無知得很。
不過,死的是自己的堂弟,與自己又有什麽關系呢?這些年因為堂弟的出現,老頭子将對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來關系堂弟了,就差明着說要将佘家交給堂弟了。
這樣說來,這個陸秋秋其實是幫了自己的。
知道內情最多的就是那頭母老虎了,但她卻是個硬骨頭,嚴刑拷打卻緊咬牙關,沒吐出半點有用的消息。
至于最後一個,那個緊靠着牆在瑟瑟發抖的簡可,這個扈櫻的轉世,如今是個最為普通的凡人,真正是什麽都不知道的人。
不過沒關系,這三個中就數這個一無所知的凡人最有價值。
佘城看着簡可那張姣好的面容,試圖從她那張臉上找出些扈櫻的影子來,除了臉型有些像,都算是個美人外,這兩世其實并不太一樣。
但是,扈櫻是讓一帆風順的佘城第一次受重傷的人,所以,佘城想起扈櫻就是咬牙切齒,恨不能将她碎屍萬段。
如果不是扈櫻的插手,當初他看中的白瑁早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如果不是扈櫻的插手,他也不會被一扇子扇成了重傷,在雷澤養了幾年的傷。
扈櫻是除白瑁外最大的仇人。
如今眼前這個就是仇人轉世。
上一世,他親眼看着她被燒死;這一世,他同樣要她生不如死,他會牢牢地抓住她不放手,用她換取自己長長久久的活命。
越想心中那股邪火就越盛,佘城幾步走到簡可身前,居高臨下地看着簡可,道:“你不是很想知道我是誰嗎?”
簡可因為方才的尖叫又一經發不出清晰的聲音了,只能啞着嗓子連連搖頭。
“我會讓你知道我是誰的。”
佘城再次變成了一條青蛇,慢慢地游上了簡可的腳背,一點一點地繞着簡可的小腿慢慢地往上游。
“睜大眼睛看看吧,你會看清楚我是誰的,只是,不知道你還認不認得出我來。”佘城的聲音并不高,卻像一把匕首正慢慢地切割簡可的勇氣,讓她越加的惶惶不安。
簡可感受到腿上被纏上了一個東西,吓得呆住了,一動不敢動,心卻跳得其快無比。她感覺自己的呼吸都有些困難了。
青蛇吐着信子,已經游上了簡可小腹,蛇尾一圈圈地繞住了簡可的雙腿,長長的身子繼續往上游着,直到簡可的胸前才停了下來。他慢慢的豎起身子,三角頭顱升的與簡可的眼一般高,鮮紅的蛇信一吞一吐,舔過簡可的雙眼。
簡可只覺有一股濕濕的涼意沾上了雙眼,不由自主地閉上了眼睛,慌亂地揮手格擋。
青蛇靈敏地順勢纏上了簡可的手臂。
那種惡心粘膩的觸覺立刻浮上心頭,簡可無聲的尖叫着。
“睜開眼睛看看吧,你已經能看見了。”佘城的聲音愈發陰毒的讓人戰栗,“不睜開眼,怎麽能看清我的樣子呢,簡可,或,扈櫻?”
簡可直覺自己不該聽他的話,将眼閉得更緊。
佘城卻不會放過這樣折磨她的好機會。蛇嘴裏突然吐出一口腥臭無比的氣。那氣息猶如實質般強硬地掰開了簡可的眼皮。
那股腥臭的氣息熏得眼睛辛辣無比,眼淚直流,許久未見的明亮光線突兀的射進了眼底,随之印入眼底還有一個青翠的蛇頭,正張着嘴露出毒牙,瞧着自己。
那蛇頭卻還能吐出人言:“怎麽樣?能想出來我是誰嗎,扈櫻?”
作者有話要說:
周三休息,周四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