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可根本想不出來自己曾經見過這樣令人不寒而栗的青蛇,而且這樣能吐人言的毒蛇實在太超出簡可自小培養的科學觀了。
她向來害怕嫌惡這類長相極其醜陋的冷血動物,如今卻見一條這樣的蛇正盤在自己身上,那蛇頭距離自己更是咫尺之遙。
這一切都讓簡可驚駭萬分,心髒驟然加速,跳得又快又急,簡直要跳出胸腔一般。
“呵,害怕了?”盤踞在胸口的青蛇也感覺到了簡可的心跳加速,卻不放過她,他怪笑着,繼續逼迫道,“你這一世膽子可真是小得可憐,又沒本事,真是個弱小的凡人。”
簡可看着那一張一合的蛇嘴,目光已經呆滞。那蛇嘴中吐出的話語,她更是無法理解,那話入耳卻不知是什麽意思。她只覺得呼吸困難,急促地喘着粗氣,試圖大口大口地将空氣吞進口中。
青蛇的頭距離簡可更近了,不停伸縮的鮮紅信子不時能觸到簡可的臉頰。
簡可已經吓得不能動了,只能看着那青蛇一圈圈地繞上來,聽着他吐出人言。
“不認識我也沒關系,我可以自我介紹一下。”青蛇貼在簡可的耳邊,心情愉悅,他好心情地為簡可解惑,“你的前世叫扈櫻,一只狐貍精,當年就是被我使人燒死的。不過,別擔心,你如今可是我的保命符,我會保你今生活得長長久久。只要我不死,你便不會死。不過,如果有誰不開眼,我會拖着你一起死的。黃泉路上我也要纏着你,讓你那好哥哥不得放心。”
他如今就盤在簡可身上,與她一體,看誰敢殺他?
簡可沒有回話,只是慢慢地合上眼,急促的呼吸。
青蛇怪笑着,不忘挑撥離間:“你還不知道你的好哥哥是誰吧?扈栎認識嗎?白瑁認識嗎?聽說你們關系不錯,你以為他們将你當做好友嗎?不,他們不過是看着扈櫻轉世的面上才接近你罷了,他們都是接近的扈櫻,不是你,簡可。”
呼吸驟然一停,片刻後又恢複了急促的呼吸。
青蛇的話語也如他那毒液一般毒:“接受不了,是嗎?”
“不可能。”
簡可勉強發出暗啞的聲音,聲音綿軟無力。
“不相信?也對,這是個信奉科學的世界。怎麽會有前世今生,不過都是些封建迷信罷了。”蛇頭靠得更近了,那冰涼的鱗片幾乎要貼在簡可的臉上,蛇信不時在臉上濕膩膩地劃過,“那你見過我這樣會說人話的蛇嗎?無論你信或是不信,這,才是真相!”
臉上被抹了一道又一道的粘液,泛起了一陣雞皮疙瘩。似是為了躲避貼得太緊的蛇頭,簡可不自覺地微微地偏了偏頭。
青蛇繼續怪笑:“怕我?不敢看我?”
蛇信子在眼皮上一舔,累得簡可一陣哆嗦,她睜開了眼,直愣愣的望着鼻尖前的不停吞吐的鮮紅信子,近在咫尺的鮮紅信子。
“別怕我,你要盡快适應啊,我可是要一直跟你這樣生活下去。離開了你,我不知道你那好哥哥會怎樣對付我啊,我真舍不得你呢。”
一縷清風從窗口縫隙中透過,在屋中空地上打了個旋兒,撫過成娥斑駁脫落的皮毛,從拖地的蛇尾往上慢慢地吹了一趟,最終撫上了簡可的發梢。
青蛇似乎也感受到這輕柔的微風,笑得更暢快了:“我生,你生!我死,你死!”蛇頭緊貼在簡可耳邊微張着嘴,又用最自以為柔情蜜意語氣說了一句:“我們這輩子就同生共死了,歡喜嗎?”
簡可屏住氣,不發一言。
用這樣柔和的語氣說着充滿了脅迫的話,更顯得他的懦弱與惡毒。室內的清風在一人一蛇身邊似乎被這的言語激了個哆嗦後歸于平靜。
青蛇微微翹起了尾,有些得意的晃了晃。
這回看誰還敢殺了自己。
他們騙過了老頭子,讓老頭子覺得簡可的分量不夠,逼迫老頭子放棄自己,可是他們沒想到他會偷聽到他們的對話,從他們的對話中猜測出簡可還是很重要的。
護住簡可就是大功!
如今,能護住簡可的只有自己了,看他們是不是也要給自己一功。
室內一片死一般的靜,只有青蛇發出了痛快的“嘶嘶”聲。
佘城在等,等着那群殺神沖進來。
他目光炯炯的盯着門,猜想那些嚣張到極致的殺神沖進來後看見這情形會有的表情,一定精彩極了。
那些殺神們原本十拿九穩的自信突然就變成了小心翼翼的讨饒,從喜悅變成膽顫,明明能一招殺了自己,最後卻不得不妥協,恭送自己。
想想都覺得快活極了。
佘城樂陶陶的遐想被隔壁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打斷了。
相鄰的磚牆被擊穿了一個碗口粗細的洞,磚石滾落了一地。
這番變故實在是太出乎意料了,将屋內還清醒的兩人一蛇都驚得看向了那個洞。
随後是佘家老太爺的一生聲若洪鐘的怒罵:“小時,你居然敢……”話未說完,是一陣讓人聽了都喘不過氣來的劇烈咳嗽。
小時的聲音并不高,透着一絲虛弱和心虛:“老太爺,小的也是必不得已。”
簡可栖身的位置非常巧,青蛇透過那碗口粗細的洞恰好能看見佘家老太爺一手扶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在大口大口的咳嗽。
雖然看不見小時的全貌,只能看見他在洞口露出一點頭頂,頭頂那極短的黑發根根豎起,猶如一根根的小針,以那高度想來是他跌坐在地上,正靠着牆。
青蛇盤在簡可的肩上,睜一雙橘紅的小眼睛透過那洞瞧了一會兒,立時猜出了大概,樂得尖聲怪笑:“老頭子,你打了一手好算盤,想拿了我的命去換你那兩個兒子的命,卻沒想到,你自己反倒先被人送了命。好!好報應!”
他的笑聲尖銳而凄厲,讓人聽得毛骨悚然。
躲在牆角的陸秋秋忙又埋下了頭,捂住了耳。反倒是簡可,也不只是已經吓呆了,還是迅速适應了,對這貼在耳邊的尖銳笑聲不過是皺了皺眉,僅偏開了一些。
青蛇立刻感受到簡可的偏離,蛇頭立刻附了上來,仍然怪笑着:“可別離我太遠啊,我會舍不得的。”
佘家老太爺擡頭瞧來,也露出一絲冷意:“原來你已經知道了,竟然沒有逃,膽子倒是大了不少,我小看了你。”
青蛇那碧幽幽的蛇頭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咧開嘴伸出鮮紅的蛇信與他那碧綠的身體交相輝映:“不,我逃了,但是沒能逃掉。”
他的語氣裏沒有半點羞愧,将落荒而逃說得理所當然。聽得佘家老太爺直皺眉,邊咳嗽邊斥道:“我們佘家怎麽會有你這樣能将無恥懦弱說的這樣光明正大的子孫?真正是佘家的敗類。”
“老頭子,這佘家如今大勢已去,滅亡是遲早的事了。”佘城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你不問問,我為什麽沒有逃出去?”
佘城停頓了片刻,不等他人說話,又道:“你這樣,是還不知道吧情勢?你該問問小時為什麽會殺你。不過,沒關系,還來得及,我來告訴你。這山下早就被人圍住了,正氣勢洶洶地殺上山來。那些人有多可怕?你沒見過吧?我甚至沒看清人影兩個巡山小妖就無聲無息的死了,那兩個小妖至死還在笑着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了。我,為什麽會變成原形?不過就是被一片枯葉傷了,就維持不住人形了。”
“所以,我又回來了。因為我聽到了他們對你的那些小妖們的許諾,能護住簡可就能饒的一命。”說着,也不管簡可一臉的嫌棄模樣,青蛇得意洋洋地用自己的三角腦袋靠了靠簡可的臉,“她是我唯一的護身符了。”
佘家老太爺扶住桌子的手慢慢握緊,咬牙道:“她既然如此重要,我一樣可以拿你和她來換取佘家生機。”
佘城再次尖聲大笑,露出森森毒牙:“你以為你來得及,我為什麽會靠這小女孩這麽近?不過就是為了同生共死。我死,她就死。她死了,佘家就亡了。”
那兩顆毒牙緊緊貼在簡可的臉頰上,只需微微用力就能刺穿皮膚紮進血肉中。
佘城躊躇滿志:“佘家生機?現在,佘家的生機只有我!你們誰也逃不掉,只有我,只有我,只有我才會這麽幸運!只有我才能數次逃生!”
廣霄子戰戰兢兢地站在郎大仙君面前:“……我實在不敢動手,那條蛇緊貼在帝姬殿下身上,我沒有把握能讓殿下避過那毒蛇之口。”
“二殿下曾經如何教導你們的?務必認真對待每個對手,無論那對手強弱如何,都必須将他作為最強的對手那樣鄭重對待。”郎大仙君看着一衆妖神嘆氣:“如今呢?這小妖太弱,不夠你們殺的?帝姬的安危就毀在你們的輕敵中,你們怎麽向陛下娘娘和兩位殿下交代?”
一個大妖越衆而出,忏悔:“是我的疏忽,是我想着那蛇道行太淺只當他是個不起眼的小妖,他又是往山上來的,總歸逃不掉才會放松了警惕,沒有立時下死手才讓他有機會對帝姬殿下下手。二殿下有任何責罰,我都願意接受。”
“将我的話作耳旁風的确該重罰,但現在不是談論責罰的時機,等事情了了再論。”扈栎到了,也聽到了,“現在是什麽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