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爹正在廚房忙碌着,聽見有人推開門走進來,開始以為是白瑁,但白瑁經常門未推開聲音已到,來人卻無聲無息的,回頭一看是扈栎,他手中的刀就差點兒切傷了自己的手指。他忙放下了刀,笑得憨厚而拘束:“你也來啦?”
雖然上次在紫府洲時扈栎就說過作為白瑁幹爹幹娘的他們直呼姓名、平等相待即可,可白老爹到底還是有些不敢不尊敬。他跟客廳裏那三個年輕的小妖不同。年輕的小妖們雖然敬畏,但是思想包袱沒有那麽重,很快就接受了這樣的轉變。但他在紫府洲生活了數千年,對于這些神族們有刻在骨子裏的敬畏,雖然對扈栎不用敬稱,但那語氣裏還是非常恭敬。
扈栎知道白老爹不可能像龍夏何岚他們那樣那麽快就放下,也不強求,只是和聲問道:“殷姨的傷勢可好些了?”
白老爹頓時露出感激之色:“多虧了你前些天送來的丹藥,如今她已是大好了。”
許多上古時期的奇花異草在外界已滅絕,唯有塗山當年因封神時期封山而存留了些。這些奇花異草制成的丹藥甚是靈妙,外界很難求到。
如今殷荔精神大好,生活瑣事已是能自我料理了,可以不需要白老爹時時在旁照顧了。
白老爹搓着手:“我想着龍夏和何岚他們兩個馬上要開學了,他們倆個正是年幼該學的年紀,不想讓他們荒廢了學業。殷荔那邊,我托了我們兩族幫我看顧着些,我也準備每周都回去一回。這樣就能兩邊都不耽誤了。”
扈栎便道:“殷姨雖然大好,但畢竟還未完全恢複,托了族中照顧到底也不如你親自照顧得好。不如仍像以前那樣,讓那兩小的住到我那裏去,你可以回去照顧殷姨。”
看白瑁今日知道白老爹回來時那興奮勁兒,以後白瑁會住哪裏扈栎還真沒把握。而且兩人畢竟未婚,若是以避嫌之名提出讓白瑁回自己家住,以前可以說家裏無人照顧,如今白老爹已回,扈栎自覺還真的沒有理由不放人。
不如,趁現在仍将白老爹哄回紫府洲,扈栎仍可名正言順地将白瑁留在自己身邊。
白老爹眨着一雙小眼,挺不好意思的:“這樣實在太麻煩你了,仍要麻煩你照顧兩個小家夥。”白老爹原也有些不放心殷荔,如果能回去一直陪着殷荔直至她完全恢複,白老爹很是心動。
扈栎趁熱打鐵:“白瑁的弟弟就是便是我的弟弟,何來麻煩之說!他們兩個又乖巧懂事,留在我那裏,我也很喜歡。”
兩個小家夥很機靈,讓扈栎很滿意。
白老爹猶豫不決,一方面扈栎提的建議很誘惑他,另一方面他又覺得這樣将兩個小妖扔給扈栎照顧也不太好。
他沉吟了好半晌,才慢慢說道:“我再考慮考慮。”
扈栎知道不能操之過急,自然輕輕帶過,轉而聊起了別的話題。
神經向來大條的白瑁沒有發覺這場發生在廚房的對話,她站在門口推開一條小小的縫隙,開開心心地擠進一個頭來問:“老爹,可以把菜端上桌了嗎?”
白老爹一面不停手地炒着菜,一面回答:“還有兩個菜就好了,你先把炒好的端出去。”
那條小小的門縫隙大了些,白瑁從外面跳進來,就要去端菜。
扈栎還在廚房內,順手揉了揉她的頭,遞了兩盤菜給她,自己也端了兩盤出去一起擺到餐桌上。
白瑁又去拿了碗筷,順口就問:“你跟我老爹聊些什麽啊?聊得那麽投機。”
扈栎看了眼四周,白老爹正背對着兩人認真的炒菜,龍夏何岚還在頭碰頭地玩游戲。他俯身湊到白瑁耳邊,笑着低語:“聊該怎樣把你拐回家,不放你回來。”
白瑁笑得狡黠,不怕死地狀似恍然:“哎呀,你不說我都忘了,現在佘城和龍福生都死了,危險解除了,我老爹也回來了,我也該回來了。”
扈栎眼神一沉後又是一亮,旋即笑:“那我也住過來?”
那怎麽行?家裏可沒空餘的房間打掩護。她好歹在兩個小孩子面前還是要留形象的!
皮太厚!
鬥不過!
白瑁微紅了臉,偷偷掃視四周,見那三妖還在各自忙着。她立刻慫了,踮起腳尖,附到扈栎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嬌聲認錯:“我錯了。還是你家那張大床睡得舒服,我家的床太小了。”
扈栎不輕不重地“嗯”了一聲。
白瑁頓時去看龍夏何岚,就怕那兩小家夥突然聽見了什麽不該聽的。那兩小家夥的眼睛都掉到平板裏去了,所有注意力都被游戲吸引着,根本顧不上餐廳裏的小交鋒。她飛快地抱了抱他,又在他唇角飛快地印了一吻:“歉禮。”
扈栎笑了笑,揉了揉她的頭,放過了她。在這麽多人面前逗小貓,要适可而止,不能惹急她,萬一惹急了讓小貓她露出獠牙利爪,還是自己得不償失。
餐桌上的氣氛自然是極好的。
白老爹問起當初兩人急急忙忙離開紫府洲的事。白瑁想着佘家的事和扈櫻轉世并不是什麽秘密,簡單地将事情說了。
龍夏何岚在家裏沒有什麽學習壓力,而且也吃過佘城和龍福生的虧,自然上心,如今這事又如話本小說,聽着曲折離奇,不免要多問幾句,多打聽些細節。
白瑁不耐煩給兩個弟弟講故事,将這事推給了扈栎:“他口才好,事情又都是他親自布置的,你們問他。”
龍夏立刻打蛇随棍上,拉着何岚一起纏住了扈栎,往陽臺去聽故事了。
陽臺和客廳是打通的,冬日陽光照進來,暖洋洋的。白老爹在陽臺上擺了一張安樂椅,一張小圓幾。龍夏很狗腿地請扈栎坐了,又指揮着何岚忙前忙後,端茶遞水遞瓜子杏仁碧根果,不一會兒就将小圓幾擺滿了。
龍夏和何岚就盤腿坐在了地板上,沐浴在陽光中,眨着雙眼期待着扈栎開講。
這是聽說書的節奏!
白瑁在餐廳裏沒挪窩,只遠遠地笑道:“你一定要好好表現啊,瞧他們那樣子就像幾百年沒聽過說書一樣,千萬別讓他們失望了。”
白老爹和白瑁收拾餐桌,往廚房去。白老爹回頭瞅了眼被龍夏何岚纏住的扈栎,低聲問白瑁要不要回來住。
有了前面對話打底,白瑁略紅了紅臉,婉轉拒絕了,連理由都跟扈栎想到一塊去了:“老爹,媽媽還沒好,留她一人在紫府洲我不放心,你還是回去照顧媽媽,這邊有我呢。”
白老爹心裏嘆了一口氣,女大不中留!
他又問:“即是這樣,你們可談了什麽時候舉行婚禮?我回去也好給你做準備。”
這是兩人早就談好的事,白瑁沒有壓力了:“這個不急,八十年後。”按當初的安排,簡可這一生極順遂,且是高壽,九十六歲無疾而終。
白老爹那雙小眼立刻豎了起來,寒光乍現,雖然對妖族而言,八十年在漫長的生命中不過彈指一揮間,但兩人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了,怎麽還要再等八十年?
八十年!那時可是人族的一生了!
白瑁忙又将在狐帝狐後面前解釋過的理由拿出來,說要等扈櫻。
白老爹嘆氣:“傻女兒啊,你們剛剛不是說扈櫻已經回來了嘛!你們就沒想過提前嗎?”他很為白瑁擔心,擔心她這樣不清不楚地待在他身邊,萬一……可怎麽行!
哪怕如今人妖二族觀念早就開放的很了,但是這樣的事情結局是好還罷了,若是不好,總歸是女孩兒吃虧些。
況且天庭那些神族的觀念還是保守得很!塗山跟天庭是貌合神離的,平日裏是井水不犯河水,他們無所謂。但白瑁不行,萬一……以後白瑁回了紫府洲,紫府洲到底是仙人居所,到時讓白瑁如何自處?
白老爹越想越不放心,放下手裏的碗就要沖出廚房,道:“這事我去跟他談!”他不能讓他欺負白瑁不懂事,就這樣拖着幾十年!女兒不方便開口,就讓他來開口。
白瑁瞠目結舌,手忙腳亂地拉住白老爹,看着白老爹怒意勃發的樣子,她也有些緊張:“老爹,你這是怎麽了?”
上一次見白老爹和殷荔時,他們雖然也有些許擔心,但是更多是為了兩人的身份地位的差距,不像今日這樣。
白老爹又嘆氣:“狐族對伴侶忠貞是出了名的,我原也覺得只需擔心他家裏人對你好不好,不用擔心你和他之間會有問題。但是,這幾日我又詳細打聽了一下,狐族的三殿下可不講忠貞,拈花惹草,風流成性。想來他們天狐與狐族還是有區別的,所以……”越說越覺得天狐不可靠,白老爹看着白瑁幹脆道:“你還是回來吧,別嫁了。我和你媽媽在紫府洲重新給你尋個可靠的妖族,別的方面可能不如他,但是有一點可以肯定,我保證找個絕對不敢對你有二心的。”
扈栎正在剝碧根果,他記得白瑁曾說這味道比核桃更好。堅硬的果殼對于扈栎而言并不是難事,不一會兒就剝了如小山般一堆在碟子裏。
盤子裏已經不剩幾個了,何岚去餐廳裏拿,從櫃子中翻出一包未拆封的出來,正要拆開時,他聽見廚房內白老爹這番長篇大論的最後一句。
何岚忙抱着未拆的袋子跑回了陽臺,一把拆開,“嘩啦啦”地往下倒,笑:“這有一大包呢,我這就倒出來。”
扈栎笑着望了望何岚,又望了望關着門的廚房,笑道:“小機靈。”說着,他撿回了滾出果盤的碧根果,道:“慢點倒。”
白瑁抱住白老爹的手臂撒嬌:“老爹,你放心,他們兩個是不一樣的,他對我很好。”
白老爹仍然不放心:“他們到底是兄弟。”
白瑁從果蔬籃裏拿了幾個橙子出來遞給白老爹切,她自己則拿出一袋車厘子放在盆裏洗着,笑嘻嘻的:“他若真是這樣的,認識我之前就該有風聲的,你們可打聽到了?總不會是認識我之後突然變了性子,變得跟他弟弟一樣啊。老爹,你就将心穩穩地放在肚子裏吧,我們之間不會有問題的。”
白老爹看着白瑁沒心沒肺的笑容,只能将擔心都咽回肚裏,道:“我們總是希望你能過好的。”
無論人妖,父母都是一樣的,總是希望女兒能幸福
“好,我找個機會問問能不能提前。”白瑁并不像白老爹那樣擔心,這麽說只是為了安白老爹的心,她自己很滿意現在的狀态,覺着兩人所差的不過就是祭告天地而已。
白老爹看着白瑁的神态就知道她并沒将這事放在心上,只能暗暗嘆氣,鄭重道:“你可別不當一回事,我們跟人族不一樣。祭告天地定姻緣與人族進民政局領證書可不一樣,天道可比民政局有效用,天道是有心的。”
白瑁擡手摸了摸右臂,那裏,衣服內有一枚金紅色的文身。
扈栎曾說過:“你我噬臂為盟是受天道承認的。”
他是真心的。
“嗯,老爹你就放心吧。”白瑁望着白老爹笑,順手揀了一枚洗淨的車厘子吃了,一雙大眼笑得彎成了一雙月牙兒,“老爹,你買的車厘子真甜。你也嘗嘗呢。”說着,她又揀了一枚車厘子,去了杆子塞進了老爹的嘴裏。
白老爹含着那枚車厘子,聲音有些含混不清,很無奈:“你呀,有時候是真傻!”
這丫頭就是太懶了,不愛動腦子,日子就得過且過、糊裏糊塗的。
“傻貓有傻福嘛。”白瑁不甚在意,嘻嘻一笑,一手端着車厘子,一手端着橙子,用腳勾開了門,往茶幾上一放,四處喊人,“老爹,別收拾廚房了,一起來吃水果啊。你們,故事聽完了嗎?快來吃水果。”
扈栎也瞧着白瑁笑,端着一碟碧根果肉過來,直接塞給了白瑁。白瑁看着那剝好的碧根果眉開眼笑,轉頭對走來的白老爹道:“你看,我就說我有傻福吧!”
扈栎笑出聲,摸了摸白瑁的頭:“還是第一次聽見這樣自誇的。”
白瑁得意洋洋,在扈栎手下喜笑顏開地吃着碧根果。
白老爹看着眼神裏滿是柔情的扈栎,又覺得他這樣的品行倒也是不錯的,現在看他對白瑁也确是有心。
白老爹的心情很是矛盾!
龍夏心思簡單,體會不了白老爹即歡喜又擔憂的矛盾心情,他現在只覺得看着姐姐和狐貍哥哥相處那是公開虐狗,太紮心。眼睛骨碌碌的轉了轉,龍夏明目張膽地趕人:“姐姐,再過幾天就開學了,你們不趁現在學業不忙的時候出去約個會什麽的?”
何岚拉了幾下龍夏的衣袖,沒拉住龍夏的嘴。
正在吃碧根果的白瑁差點兒被卡住了,好容易咽下去後,還沒回神來就聽龍夏又義正詞嚴地對扈栎道:“狐貍哥哥,這就你的不對啊,聽說影視城最近正舉行元宵燈會呢,你也不帶我姐姐去賞玩,太不稱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