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瑁出門前因時間緊張只知一個大概,并不知這裏面具體細節,回來後又得知了扈栎已經說服了白老爹,心情大好至于就纏着扈栎将龍濤之死詳細講述了一遍,只覺得這件事做故事聽是極妙的,曲折過瘾。
蛟族發生的事對于塗山而言不是秘密。塗山不僅對蛟族了若指掌,甚至在裏面推波助瀾,小心引導才致龍濤于死地。
“你們在蛟族其實一直都是有人的?可是,當初你們怎麽會不知道是他們殺了扈櫻。”
“因為我們以前從未想過掌控蛟族、去插手蛟族內部事務,安排些許眼線不過是慣例,數量不僅少,而且地位都不高,只是微末小吏和仆役。”扈栎說起此事來也很有些悔意,當初的放手卻導致了尋覓千年。
蛟王與九嬰訂立血契是瞞着所有人的,塗山當然不知,否則,狐帝一定會第一個站出來反對,反對他們如此短視、近乎飲鸩止渴的行為。
千年前蛟族異動,閉關多年的蛟族老太爺重新出關幽禁蛟王的消息傳到塗山時,他們也并未重視。一則,那時已經知道扈櫻失蹤,正将所有精力用來尋找扈櫻;二則,當初狐帝應下的是保全蛟族血脈延續,他們覺得蛟族內部權力争鬥并不會對蛟族血脈延續長生影響,自然就将這事放在了一邊,并未引起重視,将兩件事聯系起來。
說到底,塗山從未想受自己護佑的蛟族會如養不熟的狼崽子一樣反咬一口。
白瑁伸手抱了抱扈栎,有些後悔自己提起了這個話題,轉開話題問道:“你們怎麽那麽有把握蛟老爺子會殺了龍濤。”
扈栎攬住她笑,為她分析:“因為如今掌權的那條老蛟非常自負狠辣又極好面子,龍濤的事其實是觸到了他的逆鱗。”
若龍濤僅是動了想殺了蛟王和龍渭的念頭,甚至龍渭的信,這些只會讓蛟老爺子不喜而已,不會對龍濤動殺機。蛟族嫡傳血脈不豐,死一個少一個,既然事情未成功,那麽龍濤更無需抵命。便是這兩件刺殺成功了,蛟老爺子也只能忍着,因為成功意味着龍濤确實變成了唯一,唯一就意味着別無選擇。蛟老爺子甚至可能會認為這樣有手段和心計的孫子才能帶領蛟族走得更長久,暗地裏竊喜不已。
龍濤确實很了解他的爺爺,一旦成為唯一的嫡裔之後他确實能從天機臺中出來。
“所以你們才讓人布了那個要毒殺老爺子的局?就為了讓他怒起殺孫?”白瑁聽得有些糊塗,愈發不解,“既然那婢女能近身伺候,為什麽不幹脆使計讓她毒殺了老爺子,那樣蛟族肯定大亂,到時,你們推龍渭成為蛟王不是更快嗎?”
扈栎笑道:“九嬰真火丸殺不了他,蛟王與九嬰訂了血契,九嬰的三昧真火便傷不了蛟王一脈。而且,他不是蛟王,以他的修為,想毒殺他并不容易。”
白瑁更不解了:“那他為什麽會那樣發怒?”
“他發怒是因為他感覺到了威脅。”
龍濤可以弑父,可以殺弟,但不能動弑祖的念頭。
近身婢女雖說并未有名分,但是确實是老爺子的房裏人。蛟老爺子心裏哪怕再不信,但是那黑底繡金龍的腰帶和那片黑色的鱗片卻是實證,證明龍濤确實與他的近身婢女不清不白。更重要的是這件事說明龍濤已經将手伸到了蛟老爺子身邊,可以随時監視蛟老爺子一舉一動,甚至可以通過婢女向蛟老爺子下殺手。
如何能不怒?
如何能不除之而後快?
于是弑父殺弟給了蛟老爺子一個完美除去龍濤的借口。
白瑁有些瞠目,半晌才感嘆道:“大家族真亂。”
扈栎道:“一個家族的衰弱必定是從內部開始的。龍濤龍渭兩個,一個跋扈冷酷,一個心懷叵測,都是跟他們祖父學的,這樣上梁不正下梁歪,相互算計,蛟族注定敗亡。”
所以,當初他才會向狐帝建議若以後還能有小蛟,将小蛟抱回塗山來教養。既能讓小蛟與塗山親近,又能避免再出個口蜜腹劍的蛟王。
白瑁以前很少接觸到這些,覺得腦子有些轉不過來了:“聽着感覺好複雜,上次佘家是這樣,這次蛟族更複雜,感覺比修煉還要難上許多!”
扈栎笑,她一直都活在很單純的環境裏,摟着她安慰:“你這樣就很好,這些事你聽聽便好了,能想明白便想,不明白也不用強求。”
白瑁果真聽話地不想這些了,但她卻想到了別的,雙目炯炯地看着扈栎:“你身邊不會也像那位老爺子一樣那麽亂吧?”
扈栎立即正色道:“瞎想什麽呢?我們狐族的專一是出了名的。”
白瑁撇撇嘴,不以為意,腹诽:你家就有一個撩遍了三界的,讓我老爹擔心不已的。
扈栎像是知道白瑁心裏所想,捏了捏她的臉,笑道:“別去想我三弟,他是異類。”
白瑁拍開他的手,揉了揉被捏的臉頰,輕哼了一聲。
扈栎附在她耳邊徐徐地吹氣:“我們可是日日在一處的。”
白瑁微紅了臉頰,嘟囔:“你那座宮殿內莺莺燕燕可是有不少。”
“你若不喜歡,我便散了她們,以後只挑些童子來。”
白瑁立時不好意思起來,阻止:“別,那樣對他們太不公平。”她還記得他曾說過那些妖在那裏的原因。
扈栎卻是真心的,若白瑁不喜歡,他便散了他們。他笑道:“我讓他們去別處也是可以的。”
白瑁搖了搖頭:“我只是随便說說,若你因此就改了慣例,我會不安的。”她知道自己剛剛微微泛酸得很沒道理,只鑽在他懷裏緊緊抱住他,又強調道:“我相信你。”
扈栎笑着揉了揉她的頭,承諾:“我不會辜負你的信任。”
白瑁又想起了扈栎曾對自己說過的話,有些擔心地問他:“你們對蛟族下這樣的狠手,會不會對你們不利啊?”
當初白瑁曾因他不能對蛟族滅族而動怒,如今卻主動相詢,擔心他的安危,她為他改了不少。扈栎笑着揉了揉她的發:“只要最後能保住血脈延續,問題不大。”但他不欲在這個問題上多說,轉而道:“我以為你會好奇龍渭的那封信上寫的是什麽。”
白瑁沉默了一會兒才問道:“寫的什麽?”
“寫了幾件事,主要是說龍渭已經找到九嬰封印之地,單被龍福生偷襲不願他将九嬰之事告知蛟族。他受了重傷不得不避其鋒芒,避世養傷。還有就是他已經打聽到我們會去打開封印誅殺九嬰,他無力阻止,需要族中力量協助。過幾日我們會讓他回蛟族,再次細陳這件事,說服他那爺爺親自到這邊來。”
這就是準備截殺蛟老爺子了。
白瑁有些好奇:“他會來嗎?”
“會的。作為蛟族如今的當家人,他需要考慮家族的延續。他幾次派人出來就是為了救出九嬰,重續蛟族生機。若是聽見我們會殺九嬰,他一定會來相救的。”
白瑁敏銳地感覺到了話中的未盡之意,驀地握緊了扈栎的手問:“你們是準備在誅殺九嬰時将他一并殺了?”
“是。”
白瑁眼中滿是憂色:“這兩件事不能分開嗎?”
九嬰并不好殺,那位出關後就能奪權的蛟老爺子肯定也不好殺。
“這個局必須做真,不然很容易被對方識破。”
白瑁緊張起來:“什麽時候?”
“三個月後,我們需要時間準備。”扈栎想了想,又道,“我明天會跟扈析去封印九嬰處查看,你要不要一起去?”這是件大事,需要親力親為。
當然要!
白瑁忙不疊地點頭,很擔憂。
扈栎笑着拍拍她的手,安慰她:“放心,我們還是有把握的。”
千年時光的泥沙沉澱和圍湖造田使酒湖已經不複最初的澤國氣勢,如今的酒湖水域面積不過才十幾平方公裏,但是水深卻極深,最深處足有十二米。
九嬰就被封印在酒湖最深處。
白瑁有了鲲珠自然不再懼水,随着扈栎到了目的地。
白瑁有些印象,當初九嬰是被封印在葫蘆泉下的。怪石嶙峋的山谷早已不複存在,累積了千年的湖底淤泥将那些山石樹木都掩了個幹幹淨淨,如今這水底只有飄飄搖搖的水草和各式水生動物。
扈栎讓兩人停在了此處,懸浮在水草之上,他自己則以神識念力慢慢探查,
白瑁看着湖底靜谧的世界,心裏卻很有些惴惴不安,很是安靜地站在了扈栎身邊默默無語,靜靜等待。
扈析不同于自家二哥的沉穩,在一旁等待了好一會兒後,慢慢湊近有些好奇地問白瑁:“你能确定是這裏嗎?”
白瑁不敢肯定,搖了搖頭。滄海桑田,當年封印九嬰時還是一片山谷,如今已經是極深的水域之下,但她相信扈栎不會判斷錯。于是,她最初搖頭後又點了點頭。
扈析看的更迷糊了。
好在不久後扈栎便收回了念力,解開了扈析的疑問:“九嬰如今就在我們腳下約五十米處。”
白瑁和扈析相互看了一眼,兩人異口同聲道:“我想看看。”
扈栎笑了笑,只道了聲“小心些”。
念力從識海中慢慢釋出,因為已經知道了确切位置,白瑁并不需要像扈栎那般廣博的神識念力,只向下慢慢的探查。
穿過水草,白瑁先感覺到了一段松軟厚實的淤泥。淤泥下是有怪石、有圓木,那些石塊雖有碎裂,卻棱角猶在,白瑁知道這是葫蘆泉附近的山石,未及被水流磨得圓潤就已被深埋在地底。再往下便是幽深堅硬的岩層,念力在這裏面穿過能感受到明顯的阻力。
又往下探了一段距離,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突然響起,刺得白瑁識海一蕩。
白瑁知道,她靠近九嬰了。她顧不得識海內的不穩,釋出更多的念力往九嬰處探去。她發現一個極小球狀物體被牢牢地裹在這岩層中,隐隐有些朦胧光華,透過那光華能看見那九嬰首尾四肢與雙翅都緊緊貼在一起。
九嬰似乎也發現了白瑁,九條蛇頭猛然用力轉過來。
又一聲尖銳的嬰兒啼哭在白瑁識海中響起。
白瑁只覺這聲音刺得她生疼,身子一晃。
一雙手扶上了白瑁的肩,穩住了她。
白瑁清醒過來,收回了神識,就看見扈栎和扈析兩人都有些擔憂的看着她。她笑了笑:“我沒事,九嬰好象能認出我。”
的确,扈栎和扈析兩個神識念力查看時,九嬰都是無聲無息的,沒有任何反應。
按理被封印的九嬰是無法感知外界的。
扈栎想了想猜測:“你師從紫帝,與封印九嬰的功法同宗同源,而且九嬰在被封印前正要殺你,必定對你記憶猶新,想來現在才會對你有反應。下次你別跟我來了,小心為上。”
扈析在一旁聽了連連點頭。
白瑁卻不願意,立刻就要開口反駁,但在看了看扈栎關切的神情後,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
扈栎笑着攬住她的肩,又招呼了一聲扈析:“我們到附近轉轉。”
扈栎已經用神識查看過附近地形,何處有洞穴,何處是暗礁,何處有暗流等都一一了然了,但為了穩妥起見,他仍想親自走一遭确保萬無一失。
扈栎問白瑁願不願來,是因為他知道白瑁想來;帶着扈析來則是因為他需要歷練,如今是太平時期,像這樣的事很難遇到,聽來的經驗終歸是不如自己親身經歷,這樣更容易記住其中的經驗教訓。
在這附近細心查看時,扈栎自然會提點了幾句該注意何處,又該如何布陣,陣眼關鍵該設在哪裏等等。
說是在教扈析,可白瑁聽得也極認真,将這些得一一記在了腦中。
越聽,心裏那縷抹不去的憂慮纏繞的越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睡着了,一覺到天亮,忘記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