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蛟終于化為虛無,消散在烏沉沉的天空中。
終于熬過去了!
在蒼龍消失的那一刻終于恢複了身體控制權的敖仲差點兒泫然淚下,他化為一條金龍從雲層穿雲而下,但是作為龍族子嗣的敖仲今日注定是要被龍威鎮壓的不得動彈。
敖仲百感交集地看着金蛟消散後出現了一只碩大的龍首。相較而言敖仲化成的金龍在這金龍首襯托下顯得極渺小。
敖仲認識這金龍首,正是他的皇祖,當年縱橫天下的龍君。
與方才的蒼龍相比,這次只出現了金龍首,并沒有龍軀,但這金龍首威猛剛烈,面目猙獰,正對扈栎怒目而視。
雖未有言語,但顯然這金龍首對扈栎有殺之而後快的怒意。
扈楓站在地上仰面看着那金龍首,知道反噬出現了,頓時繃緊了全身肌肉。他目不轉睛的盯着空中的二哥。
他知道二哥原是有應對之法的,但是他也知道這應對之法已經在方才的危機關頭被二哥提前施出了。
如今一場大戰後,未能休息片刻的二哥不知還能不能再次調動青蟒相抗?
扈栎仍未變回人身,九尾天狐懸浮在空中,與金龍首各居了半壁天空。
伏羲琴與金鈴懸在九尾天狐與金龍首之間。
因為識海旋風清空全身法力而導致脫力,白瑁仍在昏睡中,但便是昏睡她也将扈栎抓得緊緊的。
扈栎轉頭深深地望了白瑁一眼,狐尾施力便将白瑁抛下去。
昏睡着的白瑁終是無法反抗,緊握着揪下的一撮狐毛離開了扈栎。一團清風生起,裹着白瑁晃晃悠悠地往湖面掉落。
一直在密切關注的扈楓立刻從湖邊掠起。
湖面上同時高速掠起了幾道身影,顯然都是與扈楓一樣的意圖,為了接應白瑁。
白瑁被他們接到後帶回湖邊就安全了,扈栎欣慰地轉過頭去,但他在看到金龍首的剎那就變了神色。
金龍首一聲長長的龍吟。
有怒聲響起:“殺我龍族者死!”
龍口中射出一道金芒直向白瑁而去。
扈栎大驚。
九尾天狐飛速掠起幾成閃電,只在空中留下了一道殘影。在金光落在白瑁身上前,扈栎趕到了,長尾一卷,帶着白瑁險險的避開了金芒。
同時響起的還有扈栎高聲提醒:“散開!”
湖面上正疾速靠近的幾道身影同時一滞後迅速掉頭。方一轉頭,就聽見一聲尖銳刺耳的嘯聲,那是金芒高速射來與空氣摩擦而起的聲音。那幾道身影也不敢回頭分心,愈發飛得更快了。
還留守在湖邊的妖神們也是一聲驚呼。
随後就是一聲震耳欲聾的撞擊聲,酒湖被激起了數丈高的浪頭向湖邊撲來。
湖面上那數道身影險之又險地避開了金芒襲擊,卻沒能避開風浪,被風浪兜頭擊中。但好在這風浪只是餘波,幾位妖神各顯神通,或游或飛,或順勢被推上了湖岸,個個從裏到外都是一身水。
湖邊的妖神們也受波及,被湖浪淋了個透。
衆妖神們不由都擡頭望向空中抱着白瑁的九尾天狐,想着他在那般近距離的危險時刻能避開金芒襲擊,頓時心生敬意。
但扈栎并不如外人看起的那般輕松。他剛剛鬥過蒼龍,動用了心頭精血,已有不輕的內傷,這時為了救白瑁又耗了不少心力,牽動內傷,氣血上湧,一口鮮血噴出。
金龍首再次望向扈栎。
又是一聲長長的龍吟。
怒聲再次響起:“違誓者天地共亟之。”
與此同時,扈栎腦中炸雷般響起了當年狐帝的誓言:“以天狐一族為誓,定盡力保全龍、蛟二族血脈延續。”
這炸雷般的聲音在腦中延綿不絕,一遍又一遍地響起。
這是天狐違誓的代價,當年狐帝的誓言在他識海內如刀般滾過,使他頭疼欲裂,心神不穩。
扈栎調動體內幾近枯竭的法力盡力靜氣凝神,盡力忽略腦中那一遍遍的誓言,盡力不被這誓言引誘而後悔斬殺金蛟。
一旦心生悔意,便意味着心神失守,那金龍首就會趁機殺來。
若是方才沒有蒼龍訣,他可以伏羲琴調出人間力,以青蟒斬殺這金龍首,那麽違誓反噬便破了。
但這伏羲神魂組成的人首青蟒又豈是這般容易喚出的,方才已是盡了全力,如今已受重傷,修為自然不在巅峰之态,他根本無法重施此技斬殺金龍首。
只剩硬抗一途,在熬過誓言反噬後再避開金龍首一擊就能轉危為安。
金龍首畢竟不是遠古龍君,不過是龍君一抹殘念,自無法溝通心意,招式有限,在這天地間能存在的時間也有限。
比的便是心性耐力是否足夠堅毅持久。
扈栎告誡自己一定能堅持下去,告誡自己白瑁還在身邊,一旦自己失敗,那麽白瑁必會遭難。
但識海被千刀滾過的滋味又豈是那般好受的?
扈栎曾一再警告兩個弟弟不許參與斬殺金蛟而惹來因果,也不許兩個弟弟幫他分擔違誓反噬。
扈楓終于還是下決心将二哥這警告當作耳旁風。
因為扈楓能清楚地看見二哥已是顫抖不穩了,他不清楚二哥正在承受怎樣的攻擊,但是,他能感覺到二哥已經快到極限了。
扈楓騰空而起,身邊立刻跟上了一小神急忙勸阻:“三殿下,您不能去!”
扈楓一揮袖,将那小神掀了個跟鬥,怒道:“你們只管各司其職,不用管我。”
沒了阻攔,扈楓飛快地靠近了扈栎。
但他終是沒能近身,便被扈栎狐尾一掃将他推了下去。
扈楓差點兒罵娘:“二哥!”
識海內的疼痛使扈栎瞧着扈楓都不甚分明,他勉力道:“下去,我殺了那金蛟注定逃不脫。你沒有動手,他不會主動攻擊你,但你現在一旦出手了讓他發現你也是天狐就難說了。”
扈楓大急:“那就沒有辦法了嗎?”
“等!時間久了,反噬之力自然會減弱。”
扈楓有些喪氣,看了扈栎片刻後指着白瑁又道:“那你把她給我,我帶她下去。”他想着總要做些什麽,既然不能對金龍首動手,那麽将白瑁帶離二哥身邊,也能讓二哥心無旁骛,勝算也能大些。
扈栎低頭看了眼白瑁,白瑁仍緊握着一撮狐毛昏睡着。他搖頭拒絕了:“她跟我一樣也逃不了。”
扈楓想起剛才那道金芒就是沖着白瑁去的,這才知道便是僅在斬殺金蛟過程中出過力的也會被龍君反噬盯上。
難怪二哥不讓他們沾手!
那金芒威力太大,若是直沖自己而來,扈楓自問自己并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扈楓無功而返。
白瑁卻在此時醒了過來,她是被痛醒的。手腕被勒得生疼,幾乎要被折斷一般。她甫一睜眼就看見自己被絨絨的狐尾卷着躲在了天狐身下,手腕上的疼痛正是那狐尾過于用勁導致的。
躲在扈栎身下的她只見到了雪白的狐毛一時并未看見金龍首。還有些迷糊的她吃痛地喊了一聲:“你松開,太疼了。”
扈栎此時已在強弩之末了,識海內的疼痛讓他繃緊了全身肌肉,他憑着僅剩的餘力分心低頭望了白瑁一眼。
這一眼讓白瑁忘記了疼痛。
那雙原本該是棕黑色的眼如今已是血紅一片,眼角慢慢流下血水,在雪白的狐毛上顯得觸目驚心。
白瑁驚叫了一聲:“你怎麽了?”
她的記憶還停留在蒼龍訣上,在她陷入徹底昏睡前她似乎看見那條恐怖的蒼龍已經落敗了。
為什麽扈栎還會變成這樣?
扈栎這一分心立刻遭到了反噬猛攻。
識海內突然一陣如同被劈開腦一般的劇烈疼痛,這一刻他終于心神渙散了。
金龍首再次發出一聲長長的龍吟。
整個金龍首化成一道鋒利刺眼的金芒向扈栎刺去。
白瑁再顧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掙紮着從狐尾中掙脫,抱住了九尾天狐頸脖。她看見了金龍首,雖仍不明白為何蒼龍變成了金龍,但是她還是本能的感到了危險。
方才在以金鈴鬥蒼龍時白瑁已經精疲力盡了,如今也不過才剛剛恢複了些許氣力,便是維持飛行都有些吃力。但她仍是緊緊抱住了扈栎,再次試圖催動金鈴救主。
金鈴顫顫悠悠地擋在了金芒之前,與金芒激出了铿锵之聲。
但白瑁催動金鈴的法力實在太微弱了,只是阻了金芒片刻,須臾間就立刻被震開了,眼看着金芒仍是高速刺來。
白瑁已是無力,松開了手軟軟地滑下去。
還在半空中的扈楓立刻回轉,眼見如此他頓時将所有的警告都抛諸腦後,擲出了楊枝瓶。
楊枝瓶如一道流星般劃過,從側面與金芒撞上,但那金芒只是略偏了一個角度後稍稍緩了些微速度,楊枝瓶卻被撞飛了出去。
扈楓同時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倒飛了出去。
一道清亮的鳳鳴聲突然響徹天空。
一只彩鳳在火中重生,猛然展開了雙翼,翺翔飛舞。
原來是扈栎在最後關頭迫使自己清醒了過來,拔下了白瑁發間的栖鳳釵。術法生起,那梧桐木制的栖鳳釵便如活了過來一般飛躍了一丈距離,恰恰擋在了金芒之前。
金芒經這彩鳳一阻速度頓時緩慢下來。
伏羲琴弦動,彩鳳翩翩而起。
但扈栎經過連番大戰,法力已是不濟。
金芒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黯淡下來,但是能緩緩向前推進,終于還是到了近前。
九尾天狐猛然一旋身,将白瑁牢牢護在身前,以背硬接了金芒一擊。
白瑁催動金鈴後半絲氣力都沒了,是扈栎将她抱住了才不至于摔落下去,她無力掙紮,眼睜睜地看着扈栎被金芒擊中,看着金芒終于消失。
天地終于歸于安靜,不再有殺伐之氣。
白瑁又哭又笑:“結束了!結束了!你不會有事的,是不是?是不是?”
“沒事了。”
甫一開口,血就湧了出來,看得白瑁驚心不已,眼淚便止不住了落下來。
“別哭。”
白瑁卻止不住泣聲:“我不該不聽你的話的,累得你分心救我。”
“不,若不是你動用北鬥七星之力,我早就不敵而亡了。”
“真的?”
還是天狐之身的扈栎擡起爪子為她拭去淚珠,輕笑:“真的,多虧了你。”
白瑁破涕為笑,将頭靠在毛絨絨的頸脖上蹭了蹭,又頗自豪:“我是禦兇神獸轉世嘛!”然後她又兇巴巴地責備:“你騙我,你差點兒就……”
她心有餘悸,“死”字無論如何也出不了口,再次淚如雨下。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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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一紾愠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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