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句曦送別兩人,并沒有休息,而是穿過三條街,來到了一家茶樓。這座茶樓名叫碧海閣,門前挂着兩盞青紗燈籠,上面繡着花草紋路,雖不顯眼,卻端莊大氣。現在已是夜間,但碧海閣依舊人來人往,朋客滿座很是熱鬧。
木句曦竟自來到老板面前,說道“碧海潮生閣,不收四方客,可收我嗎?”老板滿臉堆笑道“公主您說笑了,我們碧海閣怎敢不收公主您呢,您這邊請。”
碧海閣是妖族在冥界的隐秘勢力,是妖族用來監視冥族動向的斥候機構,老板甲三山則是靈威仰手下一個得力幹将。同樣,用來監視仙族動向的機構在仙界也有,名為潮生閣,兩大特務機構合稱碧海潮生閣。大争之亂世,各界勢力相互滲透已經是平常事了,不過靈威仰能做到這麽精細,也實屬不易。
木句曦跟随甲三山來到內廳,甲三山吩咐侍女奉過茶,木句曦便問道“你是甲三山甲伯伯,對吧?”甲三山誠惶誠恐道“公主折煞老臣了,您叫我甲三就可以。”木句曦道“您是前輩,尊稱您是應該的。今日我前來是想請您幫一個忙?”
甲三山趕緊一拱手道“但憑公主吩咐,甲三必定全力以赴。”
木句曦道“那就有勞甲老板了。我想讓你幫我查一查這把刀的來歷。”說着木句曦拿出了一把殺手用過的刀。
甲三山雙手接過,細細端詳良久,搖頭道“這把刀材質普通,卻造型奇特,可我還真沒看出來這是哪家兵器。”這把刀一看造型就知道不是普通刀。
這把刀較一般的刀劍稍長,又窄一些厚一點,上面的血槽比一般刀深了一倍。刀身稍帶彎曲,成流線型,沒有篆字,顏色金黃,上面的紋路錯綜複雜。刀柄細長,護手較小,造型簡巧淩厲,殺氣騰騰,這把刀其實是承襲威名赫赫的金錯刀,只是金錯刀多年不出,已經被大家漸漸淡忘罷了。
木句曦蹙眉問道“那就查不出來了嗎?”甲三山忙道“能,當然能,我碧海閣眼線遍布西陵,什麽都能查到,請公主給我三天時間,我必定給您查個水落石出。”
木句曦點點頭道“那就好,有勞您了,我三天後再來吧!這就告辭了。”說完木句曦起身而去,甲三山也随之起身,親送她出了碧海閣。
木句曦回到住處已經子時了,她來到蕭澤房裏,點上燈。幽暗的燈火下,蕭澤的臉色十分蒼白憔悴,蕭澤在夢中依舊眉頭緊鎖,像是強忍痛楚。
木句曦看在眼裏,疼在心頭,她趕緊動手幫蕭澤把身上的衣服剪開,幫蕭澤清洗傷口,上藥,包紮,一只忙到寅時初才處理好。
第二天中午蕭澤才清醒過來。他昨晚受傷不重,但是失血過多,臉色很是蒼白,雖吃了兩瓶的九轉丹,可是杯水車薪,并不見恢複。
蕭澤正打算起身,忽的發現木句曦趴在自己的床頭,睡的正香,長長的睫毛上還沾着眼淚,就算在夢中一只手還牢牢的拉着蕭澤的左手。蕭澤看看自己身上包紮好的傷口,再看看夢中還在蹙眉的木句曦,想到自己昨天晚上對她那麽兇真是不應該。
木句曦發髻散亂,臉上還有淚痕,眼睛還腫着,但是她還是很美麗,“是啊,她是妖族公主,我卻把她當成丫鬟一樣指使,可笑的是我才對”蕭澤嘲諷的笑了笑自己。
蕭澤然後吃力的坐起來,輕輕用手幫木句抹抹眼淚,然後靜靜的坐在那裏看着她。蕭澤想捋一捋頭緒,誰救他,誰殺他?殺他人肯定不是約他的人,救他的人可能也不是,因為約了他又殺他這一約就沒有任何意義了,救他卻不以真面目示人可見并不想讓他知道她是誰,又何必約他相見。約他去歸醜山莊,應該是歸醜家族的人,這人是誰呢?他直覺應該是不認識的人。可是殺他和救他的人他似乎認識,他從未和冥族結仇,何來殺手,他也從未對冥界施恩,何來幫手,他腦子裏忽然閃出了昨天晚上的那個想法。
這時木句曦醒來了,打斷了他的思緒,木句曦興奮又緊張的說着話,有些語無倫次“蕭澤哥哥你沒事太好了,我再也不和他們兩個出去閑逛了,我一直在這陪着你,你千萬別生了,這樣對傷口沒好處的,對不起,我也沒想到會有殺手!”說着又流下眼淚來。
蕭澤趕忙幫木句曦擦幹眼淚,說道“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是我昨天晚上太兇了,我不好,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木句曦聽到蕭澤的道歉,又激動又委屈,于是趴在蕭澤懷裏大哭了起來。
蕭澤安慰她了半天木句曦才停下來,蕭澤這才笑着說道“我昨天都沒吃飯,我餓了,你餓不餓?”木句曦這才想起來,昨天早上她出門時喂蕭澤吃過早飯,蕭澤已經整整一天沒吃飯了,她趕緊去買了一些吃的東西。
第四傍晚時白子羽和樓千尋來了,他們都是青年才俊,風度翩翩,和病榻上蒼白憔悴的蕭澤比起來更顯得氣度不凡。
一進門白子羽就拱手道“蕭兄沒事就好,當時可把木姑娘吓壞了。”
蕭澤報之一笑道“多謝白公子勞心了,那天是在下失禮了,還望海涵。”
白子羽淡淡道“蕭兄受傷心情不好,在下怎敢怪罪。”
這時木句曦端着一碗熱騰騰的枸杞紅棗粥從門外走進來,樓千尋趕緊迎上來,說道“曦兒,你還好吧,那些殺手還來過嘛?”
木句曦搖頭說道“沒有,多謝樓公子挂心了。”說完繞過兩人徑自走到蕭澤床前,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吹一吹等不燙了再喂蕭澤吃。
蕭澤吃了兩口,但覺得當外人面讓人喂飯很不自在就輕輕的說了一句“我現在不餓,等會再吃吧!”木句曦笑着應了一聲,掏出手帕給蕭澤擦擦嘴,然後又轉身出去了。
這個場景看在樓千尋眼裏,他簡直覺得血脈倒灌,真想沖出去和蕭澤大打一架,如果被蕭澤打成重傷有木句曦這樣照顧自己也值了。可是他卻清楚的知道就算自己被蕭澤殺了,木句曦也不會看自己一眼。因為他和白子羽一起和木句曦逛了六天,每天差不多有三個時辰,木句曦每天說兩百句話,有一百八十句都是關于蕭澤的。
尤其是今天,木句曦從頭到尾都沒有主動和樓千尋還有白子羽說話,兩人在這裏待着也甚是無趣,沒多久就走了。
到了晚間木句曦堅持要和蕭澤睡一起,還言之鑿鑿的說她要保護蕭澤,蕭澤倒是無所謂,也就答應了,而且在以後的近二十多天,她們兩人每天晚上都睡在一個床上。不得不佩服蕭澤的定力,這近二十天居然從來沒有越雷池一步,真是“可憐牡丹花下人,不解風音情花語”。
二十天裏蕭澤身上的傷也差不多都好了,白子羽和樓千尋還是每天都來,他們每次都帶來了不少東西,可是木句曦一樣都沒收,也再沒和他們一起出去過。
二十天後,慕雪回來了,她帶回一個消息,說是鎮魔劍最後一次出現是在藍海。
藍海是一片非常大的內湖,有方圓千裏之大,藍海的西北面不遠處有一片非常小的湖叫做天池,天池和藍海由一條細小的河流連接,連接的這條河叫白雲河。
白雲河的水非常奇怪,有一段時間會流向天池,有一段時間會流向藍海,但是藍海的水是湛藍色的,天池的水是乳白色的,白雲河的水确實非常清澈的,可以看到天上的白雲,所以由此得名。
慕雪得到的消息是,大約三千年前,十大部族叛亂,冥帝動用鎮魔劍鎮壓,和手底下的一位勇士一起把叛軍趕到了藍海之畔,大戰一場之後十大部族戰敗投降,可是大戰之中鎮魔劍也消失了,有人傳言是冥帝賜給了和他一起平定叛亂的那位勇士了,也有傳言是失落于茫茫藍海了,還有傳言是在戰鬥中被毀了。但是十大部族從此對鎮魔劍緘口不言,三千年過去了當年的人也都差不多死完了,也沒人知道鎮魔劍到底去哪裏了。
看到慕雪一臉愁容,蕭澤道“慕雪師姐多日奔波勞碌,不如中秋之日和我去歸醜山莊赴約,一起賞月,放松放松如何?”說着蕭澤拿出了那一紙帛書。
慕雪問道“誰約你去歸醜山莊的?”
蕭澤便将如何得到這封書信的過程告知了慕雪,他受傷一事自然略過不提。
慕雪搖頭道“宴非好宴,不如不去,你也不能去。”
蕭澤笑道“人家既然我們,我們不去,豈不空惹人笑話,讓人小瞧了。”
慕雪道“我們身負重任而來,不能一時逞能誤了大事。歸醜山莊既然約見便當當面下帖,如此詭異,我覺得其中必有問題。”
木句曦悠悠道“那時因為當時蕭澤哥哥受傷昏睡了,所以…”木句曦還沒說完就被蕭澤橫瞥一眼,她趕緊住嘴。
慕雪何等聰明,她馬上追問蕭澤道“你怎麽受的傷?現在怎麽樣了?”
蕭澤道“我去找人決鬥,沒想到技不如人,被玄巳家族的樓千尋誤傷,現在已經好利索了。”
慕雪不信蕭澤,轉而看向木句曦,木句曦從不撒謊,她照實答道“蕭澤哥哥說的沒錯,确實已經好利索了。不過蕭澤哥哥是因為我才受的傷,都怪我。”說着一臉悔恨的底下了頭。
蕭澤拍拍木句曦肩膀,搖頭嘆息道“真是一個傻丫頭”,蕭澤知道瞞不下去了,便将樓千尋如何為木句曦向他挑釁,他如何受傷粗略講了一些。蕭澤重點突出渲染了一下木句曦對他的照顧是多麽的無微不至。
蕭澤滔滔不絕的講述了木句曦每天衣不卸帶,發不重梳,為他止痛療傷,洗衣做飯,喂飯擦臉,而且十二個時辰全天候陪護的事情,講的木句曦都不好意思承認了。當然蕭澤沒講他們兩人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天。
縱然沒講兩人同睡的事,慕雪也拍拍蕭澤肩頭,笑着說道“我家蕭澤總算長大了,居然為了曦兒和別的男人決鬥,好樣的,不辱我雲澤門楣。”
慕雪說的木句曦小臉通紅,蕭澤卻低頭嘆息道“怪我技不如人,又沒個幫手,此次去歸醜山莊我也是一個人,恐怕也會有危險啊!”
慕雪知道事情經過便安心不少,既然人家沒有乘人之危,自己當然不能畏首畏尾,她緩緩道“歸醜山莊,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