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攝政的準備

“是呀！”艾爾雅認同地點了點頭。“成為光明聖女的路實在太難了，不僅要成為貞女，還要在貞女之後成為聖女預備候選人，接着是正式候選人，最後才是光明聖女；如此經過層層選拔，只為登上唯一的寶座，擁有光明神殿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和權勢；南恩，你對這個追求有信心嗎？”

南恩低頭不語，沉默着将右手擡到胸前的位置，五指張開後掌心唰地冒出一團白光。

艾爾雅頓時睜大眼睛。“歐！我的上帝，高級淨化術！你已經學會了？”

“嗯。”南恩淡淡地把手收回來。“這就是我的回答，我有信心，我的能力可以給我證明。空話就好比是一團浮在天空中的白雲，我們看得見它卻摸不着它；能力才是彌漫在我們身邊的不可或缺的空氣，雖然看不見它們，卻也離不開它們。高級淨化術我學了一個多月，現在已經能完全掌握了。”

“好孩子。”艾爾雅看向南恩的目光裏已經不只是憐愛，還有滿滿的欽佩。“要是神殿裏早一點教你們高級術法就好了，我聽說你上次去血蹄墳場的時候，在死亡之柱那裏暈倒了，這是怎麽一回事？”

“這個……”南恩歪了歪頭，腦海中回想當時的場景。“其實具體發生了什麽我也不清楚，只記得身後隐約有強烈的令人不适的氣息，好像是被某種難纏的東西盯住了似的，待我回過頭，只看到一團猛烈的金色與紅色交織的光暈，接着我便失去了意識，什麽都不記得了。”

“咦？”艾爾雅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好奇怪的跡象！以前倒從沒聽說過。不過幸好那次光明神也和你們一起去了，院長說那是光明神第一次帶貞女出行，有他在身邊，一定安心不少吧？要是我也能有這個榮幸，哪怕只是和光明神說一句話，為此就算讓把修道院裏所有的經書都抄一遍，我也願意。”

南恩無奈地笑了笑。“有光明神在确實安心不少，不過遠沒有你說的這麽誇張。”

“可是不是光明神幫助你醒來的嗎？你的心裏難道不會像沙漠裏的旅人遇到甘甜的泉水一樣，對光明神充滿向往和感激之情嗎？”

“我醒來的時候光明神已經不在了，多虧另一位同伴告訴了我事情的經過；我想正如一片大海不會記得一滴水，光明神應該也不會記得他救過我這樣一個小小的貞女，那麽就讓我将這份感謝埋在心裏，不去打擾偉大的光明神，便是我對他最大的敬意。”

艾爾雅正要表示贊同，修道院的門外突然響起一道響亮的聲音。“日安，兩位純潔的修女小姐，上帝給你們祝福。”

“是位男子的聲音。”南恩轉頭看了看艾爾雅。

艾爾雅急忙把視線從門口移開。“好南恩，這是我們修道院的鑰匙，那位陌生的男子就由你去應答吧。我已經做了修女，況且還是修女長，應該嚴守不和陌生男子說話的戒律，就這樣，我走了。你快去吧，他又在喊了。”

南恩看着她匆忙的腳步點了點頭。

“是誰在那裏打門？別急，我來了。……咦？”南恩走到門口，卻發現被關在門外的是個熟人。“休先生，你怎麽來了？”

“啊！感謝上帝，我正要找你。剛剛隔得老遠，你又穿着一身白衣，我還以為你也是修女咧！”休激動地拍了一下大腿。

南恩用鑰匙把門打開。“雖然現在還不是，恐怕再過兩天就是了。我今天來這裏，正是為了找修道院長，請求她允許我成為這裏的一員。”

“你要做修女啦？”休吃驚地睜大眼睛。

南恩點了點頭。“是的。一棵樹苗只有長出嫩葉和茁壯的枝幹，才能長成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同樣的，作為一名貞女，只有到聖康雯特修道院做過修女、成為聖女候選人，才能榮升光明聖女，從此可以保護所有米爾大陸的可愛的子民。”

“歐！原來如此，比天使還善良的南恩小姐，您真了不起！如果可以的話，在您成為修女之前的最後一個篝火晚會上，您能和我跳一支舞嗎？我願意為此花光我所有的運氣。”

南恩臉上露出禮貌但沒有任何雜質的笑容。“休先生，不要拿我開玩笑了。說吧，你來找我什麽事？”

“歐！南恩小姐無與倫比的美麗差點讓我忘了此行的目的。是這樣的，南恩小姐，你的哥哥今天被抓到監牢裏了！”

“天吶！”南恩手裏的十字架倏地被送開，“為什麽？這是發生了什麽事？”

“說起來這件事本來沒什麽大不了的，我們光明城裏只算過去一年，這樣的事就可以發生上百起，但今時不同往日啦，你哥哥為這件事觸犯了法律。”

“休先生，你是個好人，快告訴我吧，我哥哥到底做了什麽事？”

“他和心愛的人感情太深，留下了罪惡的種子。簡單的說吧，你哥哥和他的愛人未婚先孕了。”

“是普芮格娜小姐嗎？普芮格娜小姐懷孕了？”

“是的，千真萬确。”休鄭重地點了點頭。“今天游街示衆的時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肚子裏有一個孩子的形象，我想普芮格娜小姐現在一定傷透了心。一位名門淑女受到這樣的對待，怎麽能叫人不難過呢？唉，願上帝給她更多保持快樂的勇氣。”

“游街示衆？”南恩踉跄地向後倒退兩步。“既然懷了孕，那讓他們兩人結婚好了。我哥哥和普芮格娜一直感情深厚，他們早就計劃着步入婚姻殿堂，只是礙于普芮格娜的一位遠房表親熱病去世，怕沖撞了那位遠親的在天之靈，這才往後稍稍拖延了婚期，為什麽竟至于将他們抓起來，還要游街示衆呢？”

“唉……”休深表同情地大搖其頭，“可不只游街示衆，聽布拉莎太太說，他們已經被下過死刑的命令了。”

“啊！”南恩驚吓得倒吸一口涼氣。“哥哥！未來的嫂嫂！死刑！……可是布拉莎太太是誰？”

“歐，她是爾卡基——”休說到一半時卡了殼。“妓院”這兩字，無論冠上多麽華麗與冠冕堂皇的修飾形容，對淑女的耳朵都是一種嚴重的冒犯與侮辱，他只好把沒說完的話咽了下去。

南恩不解地看向他。“爾什麽機……？”

“沒什麽，她是誰不重要，現在第一要緊的是把你哥哥他們救出來。阿锊司在路邊托我無論如何要來找你，他相信你有辦法能為他們創造出一條生路。試試吧，南恩小姐，竭盡你的全力，不要讓你的哥哥和本該成為你嫂嫂的普芮格娜小姐葬送在這樣如花般燦爛的年紀！”

“可是，我該怎麽做？”南恩低下頭沉思。“他們現在正被關押在監牢裏嗎？可是貞女在得到允許之前，絕沒有踏入污濁之地的權利。啊，容我再想想，還有什麽辦法……有了！休先生，我們直接去找光明神求情，光明城的法律雖然由他親手制訂的，但他的仁慈比法律條文還要廣為人知，一定會寬恕我哥哥的罪過。”

“這個主意很好，南恩小姐，前提是光明神還在神殿就好了。”

“什麽意思？”南恩眼中有些不解。

“你不知道？歐，我的上帝，你一定是整顆心都撲在你口中的可愛的子民上了，竟然還不知道光明神已經離開了神殿、離開了光明城。”

“他走了？！”南恩驚訝得真情實感，她最近确實太專注了，所有心思都在加入修道院上，加上每天都要練習高級術法，完全沒有多餘的精力關注其他事情；怪不得神殿裏的幾個同伴開始變得更松懈一些。

休見她一無所知的樣子，便就這個話題補充道：“對啊，已經離開好些時候了。當太陽離開高遠的天空時，月亮就要懸挂在天上，顯出白日裏看不見的光輝來；光明神離開神殿的時候，大祭司便代理了他的位置，現在光明城是由他攝政啦，所有律法都在攝政的掌控之下。”

“我聽說過他，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是普瑞斯特大人。貞女可以有權面見神殿裏的大人物，我現在就去向他求情，說明以往光明城的慣例。”

“哎喲！”休趕緊走到南恩面前阻止，“心地善良的南恩小姐，你還不知道這位攝政是個什麽樣的性格咧！正如每一位将軍作戰之前都要了解他對手的戰略，讓我給你講講這位攝政的脾氣吧，雖然我沒有親眼見過他，他已經聽過不少關于他的傳言。南恩小姐，你不會嫌我多事吧？”

“感謝你還來不及，請說。”

“光明神離開的消息一經傳開時，所有人都覺得這下可以更加自由了，大家都在想——嘿，法律在這裏本來就不太頂用，制定他的人又離開了，那豈不是完全變成了一紙空文？我原來也是這麽想的，直到有一天城裏變了風向。”

“什麽風向？”南恩問。

“關于這位攝政的。新攝政是個比光明神冷漠百倍的人，他沒有妻子兒女，人類的感情在他身上簡直找不到存在的影子；除了冷漠，他還嚴刑酷法，打壓其他人的感情。過去光明城的民風習于淫佚，這讓他怒火中燒，于是重整法紀。你的哥哥觸犯了刑法，按律例應當處死，現在被他抓了起來，正是要殺一儆百的時候，就算去找他求情，恐怕也不會得到滿意的結果。”

“那就什麽也不做嗎？”南恩沉默了。她雖在神殿供職，但也僅是一個小小貞女，身份無足輕重，說的話自然也沒有什麽分量。“除了找他，其他也沒法可想了……試試吧，一匹小馬要過河，問螞蟻和大象深淺都是沒有用的，只有親身試過才知道。”

“好吧，南恩小姐，我同意你，但是……”休突然歪着頭仔細盯着她的臉看。“我認為你換一身衣服比較合适，這套衣服看起來太潔淨了。”

“這和衣服有什麽關系？”

休臉上露出一個意義不明的笑。“南恩小姐，我想朱庇特的利箭一定是從你的眼眸中發射出去的。你太漂亮啦！如此的風姿綽約，不該被這身衣服掩蓋，讓我去幫你挑一件像樣的長裙，保管比斯嘉麗的綠簾裙還要漂亮。”

南恩低頭看向自己的白袍，覺得對方的話不敢茍同。除了胸口處不小心被弄丢的貞女銘牌，再沒有比這更适合她身份的打扮了。“斯嘉麗又是誰？……是你的愛人嗎？”

“不不不。”休大笑起來。“別管斯嘉麗了，你哥哥還在等我們，事不宜遲，我們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