滾燙的夏日還在繼續。
喻歲安好幾天都沒有見過司予塵了。
自從上次坐司予塵的車回家後,他就像是從人間蒸發了一樣,再沒有聯系過喻歲安。
這也不奇怪。
司予塵本就工作繁忙,加上在南城不止龍榆府邸一處住所。
有時應酬多起來便挑個就近的地方睡了,又或是直接在公司名下的哪個酒店休息。
喻歲安一個人,打理打理自己的小生意,偶爾和季晴閑聊幾句。
倒是樂得清閑。
但有時日子過得太安穩,就說明潛藏的危險快要浮出水面了。
喻歲安沒想到李嬌會突然找上自己。
李嬌是她的高中同學。
不過說是同班同學,其實也沒什麽特別的交情。
上學那會兒關系就很普通,畢業了更是沒什麽聯系,漸漸淡忘了對方這號人物。
後來聽季晴說起過,李嬌還挺努力的。
高中畢業後如願考上了戲劇學院,這些年一直向上打拼,如今也算得上是個小有名氣的女明星了。
老同學多年未見,李嬌頭兩句發過來的消息,多少有點寒暄的意思。
【你好,喻歲安,我是李嬌。】
【不知道你是不是還在使用這個賬號,最近過得怎麽樣?】
李嬌是個很喜歡曬朋友圈的人。
去了哪些地方、吃了什麽美食,都要拍照記錄一番。
生活看起來過得有滋有味,倒也不用擔心對方突如其來地聯系是為了借錢。
思及此,喻歲安也沒想太多,随意回了幾句應付過去。
【還行,就那樣。】
【有什麽事?】
見她直截了當,李嬌也不多繞彎子,開始直奔主題。
【沒什麽要緊事,就是碰見個老朋友,好像也認識你。】
猶豫了一會兒,李嬌又道。
【她和我說了一些關于你的事情,跟我記憶中不同,感覺還挺奇怪的,可能你們之間有什麽誤會吧。】
【就想着,來問問你,不介意吧?】
【老朋友?】
誰啊?
喻歲安一臉疑惑。
她和李嬌之間都沒有聯系,除了同學之外,哪裏還有什麽別的共同好友。
而且,話裏話外,似乎都是對他很熟悉的樣子。
【就是任心怡呀,她和我們劇組資方關系不一般,之前拍戲認識的。】
【你們是不是找錯人了,我不認識她的。】
喻歲安對這個名字毫無印象。
【不可能。】
李嬌的語氣十分篤定。
【今天我在咖啡廳遇見她的時候,她手裏還拿着你的照片。】
【就是因為看到這個,我才和她聊了起來。】
高中時,班上沒有叫任心怡這個名字的。
倒是那次在酒吧碰到司予塵,有個被他稱作“任小姐”的女人。
那女人和司予塵有生意上的往來,很顯然都是一個圈子裏的。
而且用腳指頭看,都知道她對司予塵心思不簡單。
當時那個場面鬧得很不開心,自己八成是被那位任小姐當做情敵了。
如果任心怡和任小姐是同一個人。
那以她的手段,查到自己頭上也不過是件易如反掌的事情。
喻歲安挑眉,對事情的來龍去脈有了個大致猜想。
不過猜想歸猜想,對方不挑釁,喻歲安暫時也不會主動出擊。
最多是兵來将擋,見招拆招。
沒辦法,誰讓我等一介平民。
喻歲安又和李嬌推拉了幾句,就去做自己的事了。
李嬌最後留給她的話別有深意。
【任心怡說話不太好聽,大概就是讓我離你遠些,說我事業剛有起色,怕你訛上我。】
【我不知道怎麽接話,就說她多慮了,畢竟我記得高中那會兒,班上條件最好的幾個學生裏就有你。】
【畢業時你背的那個包,我到現在都記得,又怎麽會看上我這點小錢?】
是提醒,還是試探,喻歲安不知道。
總之李嬌最後的這幾條消息她沒有回,也不會回。
那段日子,是她人生記憶中無比想要抹去的部分。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南城一處熱鬧的步行街裏,Hera酒吧的霓虹招牌閃了一閃,随即亮了起來。
近幾日生意很好。
她正晃着腿,坐在吧臺前的高腳凳上算賬。
越算嘴角的笑意越明顯,相信不會太久,她就能拿這筆錢,去買她要的“自由”。
賬翻來覆去算到第三遍的時候,門口的風鈴叮叮當當發出脆響。
緊跟着“吱呀——”一聲,木門從外面被人推開了。
步行街上光線湧進,酒吧大廳亮了一瞬,喻歲安偏頭望去,看清來人。
今天真是很熱鬧的一天。
白天剛和李嬌聊完,晚上就遇上了多日不見的司予塵。
在她面前,司予塵少見地穿了黑色西服。
身後還有另外三個男人,想來應該是有正事要談。
跅弛不羁的性子被正兒八經的西服稍加掩蓋,本就氣質出塵的司予塵頓時多了一種如仙似妖的味道。
喻歲安還沒來得及挪開眼神,司予塵那邊就看了過來。
兩道目光交織在一起,均是一愣。
司予塵好像也沒想着會見到喻歲安。
在酒吧這種地方,兩人倒是十分有緣。
他的神色恢複往常,接着從她臉上一點點往下掃。
瞥見那雙雪白修長的小腿,晃蕩着,然後從高腳凳上跳下,朝自己走來。
“稀客啊。”喻歲安沒心沒肺地笑。
沒等司予塵答話,她又轉頭去問吧臺調酒師:“小張,查一下這位司先生有沒有預約?”
小張記性不錯,很快便答:“有的,司先生預約的晚上九點,A01包廂。”
“行,你忙吧,我領他們去。”
Hera酒吧有內部電梯,喻歲安伸手擋住電梯門,等到幾人全部進入後,才伸手按下三層的按鍵。
她就像是個盡心盡責的普通酒吧老板一樣,将司予塵等人領進A01包廂。
将包廂的燈光空調打開,又介紹着替他們點了酒。
司予塵向來大方,今晚肯定又能狠賺一筆。
管他稀客常客,誰會和錢過不去?
“酒水很快就好,各位還有什麽需要?”喻歲安聲音甜美,全程笑容可掬。
只有司予塵知道,她這是戲瘾又犯了。
“過來。”司予塵靠在椅背上,沖她勾勾手指。
喻歲安朝他邁出兩步,彎下腰身。
“再近點。”司予塵不為所動。
喻歲安又走了兩步。
“不夠近。”
“……”
顧客是上帝,她忍了。
兩人之間距離不到半米,喻歲安彎下腰來,長發幾乎要垂到他肩上。
司予塵這才擡起下巴,稍稍靠了過去。
用一種散漫的語調在她耳畔低語。
“結婚協議那筆錢,你就是用來做這個?”
距離太近,男人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臉上,濕濕的,有一點癢。
其他幾人也是抱着看笑話的态度瞧着,并不出聲打斷。
“是的,如果還有什麽需要,按桌上的服務鈴就可以。”
面對男人的調侃,她也沒有面露愠色,依舊是從容的笑着。
只不過在她回答後就直起身子,然後退了出去。
“我先不打擾幾位了。”
表現得完全就像不認識司予塵。
帶上門的時候,她隐隐聽到屋內的讨論聲。
“司總這是瞧上了?”
“那姑娘模樣挺好,就是看着不是乖巧的性子。”
“你懂什麽,這種女人才是……”
一直到包廂的門完全閉合,司予塵也沒開口。
他是怎麽回答的,喻歲安沒聽到,但也沒奢求會從他嘴裏聽到什麽好話來。
這幾人不知是在聊什麽要緊事,一直到了十二點多才從三樓下來。
司予塵臉上帶着些倦意,他懶懶地活動了下胳膊,低頭看手機。
從一樓大廳走向門口的時候,路過喻歲安身邊,瞧也沒瞧她。
木門再次被拉開。
濕冷的風立刻席卷而來,喻歲安擡頭看了一眼,這才發現外面下雨了。
雨勢很大,夜色昏暗,店裏的客人已經少了大半。
喻歲安招呼店裏的員工,準備今天讓他們早點下班。
這雨要是繼續這麽下,幾個家住的遠的,怕是不好回去。
幾乎就是在她交代完事項的下一秒。
Hera酒吧靠着街邊的那一面落地窗發出一聲巨響。
伴随着一道閃電落下,天光乍現,玻璃碎落滿地。
幾個身穿黑色雨披,戴着手套的蒙面男人從摩托車上下來,對着喻歲安的店面就是一通猛砸。
所幸是窗邊并沒有坐着顧客。
喻歲安反應很快。
“小張,小王,帶顧客上樓!”
“好……好知道了。”
緊接着她拿出手機,第一時間報了警。
外側的玻璃窗全部應聲而碎。
狂風卷着暴雨從四面八方吹進來,尖叫聲哭喊聲交雜着刺激耳膜,桌椅翻倒,地面一片狼藉。
喻歲安做完這些,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自己的手指在發抖。
雙腿已經徹底軟得沒力了,她用後背抵着吧臺,勉強支住身子。
黑衣人整張臉都藏在陰影裏,只有一雙雙眼睛目露兇光,帶着明顯的警告意味。
喻歲安很确定,對方記下了自己的樣子。
就在這時候,那些身披雨衣的家夥們似乎是看到了什麽人。
立刻結束了暴行,騎上摩托車匆匆離去。
是警察來了嗎?
好快。
喻歲安還想跟出去,看看能不能拍到車牌。
剛邁出一步,腳下一軟,整個人就癱倒在地上。
門前的金屬風鈴清脆作響。
又是“吱呀——”一聲,木門開了。
喻歲安繃緊全身神經,想從地上站起來。
她有些緊張地望向大門的方向——
筆挺利落的黑色西裝淌着水,男人的身形高大,臉龐輪廓分明,薄唇緊抿。
他疾步而來,踏破厚重的雨幕,帶起夜雨蕭瑟透涼的味道。
又是數道閃電劈過天空,瞬間的光亮在男人身後炸開,宛若神祗一般。
喻歲安承認,在看清來人的這一瞬間,她提着的那顆心确實松了下來。
只覺得喉嚨發緊,啞聲念出他的名字。
“司予塵……”
“你,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