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勇者的過往

◎_(:з」∠)_◎

西爾納和伊蘇特相遇于一個銀月的光輝被烏雲遮蓋、只有星星閃爍數點光芒的夜晚。

灰鬥蓬的少年踏着星辰而來，蒼白手指輕輕碰撞，打出一個響指，烏雲便就像憑空被人擦去了似的，露出深藍色的夜空。月亮由此投下銀色的光華。

黑發金眼睛的少年在月光下蒼白得幾近透明，像個脆弱的虛影，又像是大人們在夏夜講述的靈異故事中居住古堡的幽靈。

只有那張唇紅得過分耀眼奪目，像紅色的瑪瑙，也像嬌豔欲滴的紅玫瑰。

他本來只是在深夜的小鎮街道上漫無目的地游走。

是半夜睡不着起來推開窗戶的西爾納對上了那雙藏着深海與夜空的眼睛。

少年于是瞬間出現在西爾納的窗外，彎腰對着西爾納微笑。

蒼白的指節彎曲着輕輕敲擊木質的窗棂。

“這裏将會有一場疫病發生。”

他輕飄飄地說，“魔王快要蘇醒，永夜之地的黑氣因此在各地瘋狂蔓延，那座墳墓擋不住它們。”

西爾納的瞳孔猛地縮小，他伸出手抓住少年的鬥篷：“你在說什麽？”

少年微笑着直起身，俯視着他。

“如果您邀請我進去，我就賣您一個人情，替這個小鎮清除黑氣。”

他頓了頓，對着西爾納笑彎了眼，“救世主閣下。”

＊

西爾納是個穿越者。

他在一場人生中極重要的考試結束後發了燒，半暈半醒之間腦子裏還塞滿了“如何踐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紀念幣的本質是什麽”“油紙傘适合出口到哪個地區”和“××改革的措施和歷史意義”之類問題。

父母雙親忙着工作，只在考試開始的那天打電話回來給了幾句不冷不淡的鼓勵。帶他去看醫生、喂他吃藥，徹夜觀察着他的發熱狀況的，是家裏的保姆。

人在臨死前似乎能夠得到預兆，他在某一刻突然鮮明地察覺到自己的生命已經走到了終點。

于是他回光返照，拉着中年女人的保姆的手，求她把電話拿來，起身艱難地按下一串號碼。

“媽，我想見你們。”

電話接通後，他這麽說，“我快死了。”

聲音無措地顫唞，幾乎快要哭出來。

但聽筒另一邊的人在長久到可怕的沉默後，煩躁地回答他——“不要任性了。”

“不要任性了。”

多麽冰冷可怕。

十八歲剛邁過成年門檻的少年在臨終前聽到的至親之人留下的唯一一句話，是叫他不要任性。其中帶着不耐煩與厭倦。

哪怕是個真正成熟的成年人也受不了這種打擊。

于是他在當天夜裏流着淚安然死去。

就像是睡着了一般。

醒來後他便來到這個世界。

這個世界的母親在他降生時難産死去，從這個世界的父親親吻他臉頰時所說的“感謝天父，你的眼睛和你母親一模一樣”話語中，他得知母親擁有一雙湖水和天空般碧藍的眼眸。

他誕生那天，雪白的鴿子站滿了屋頂，白色的羽毛四處飛落。

鎮上的居民因此喜愛上他——白鴿一向被認為是光明神的使者，能替祂引導虔誠信徒的靈魂前往光輝神國。

給他施洗的神父将鑲嵌銀白晶石的十字架放在他的額上，驚喜地發現那具有魔力的礦石發出了金黃純粹的光亮。

“天父在上，”老神父激動地說，“這孩子具有魔法的天賦。他将成為我主的利劍、我主的重盾。”

這個世界的人類，有少數具有使用魔法的天賦。

他是其中的幸運兒。

父親因此為他而高興，從此更加賣力地接受護送商隊的任務，希望能湊到足夠的錢将他送往王國教廷在首都開設的魔法學院。

但最終，父親在他五歲時死于某個商隊遭遇盜匪的途中。

剿匪的軍隊派了一個小隊長來到康沃爾小鎮，把父親的遺物——這次任務的報酬——通過教堂的老神父交到他手上。那寥寥的幾枚金幣，就這麽輕易地買走了一個父親的生命。

後來是老神父将他帶到教堂，将他撫養長大。

他一個曾經的無神主義者，因此成為光明教會并不十分虔誠的信徒。

“…你不該留在這裏，我的孩子。”

當他幫着老神父打掃教堂、擦拭聖器和銅燈時，老神父這麽對他說，“你應該去王都，去學習魔法。你也許會成為一位分區主教，又也許會成為一名聖騎士。”

“即使你不願意在教廷工作，”老人慢吞吞地摘下老花眼鏡，“那些貴族和富商們也願意招聘許多法師。”

有哪個穿越者不會心懷一點壯志呢？

何況他曾經和現在都還只是個少年，這個奇特世界才只在他眼前展現一角，少年人的野心與好奇都在鼓動着他往更廣闊的世界踏去。

可他還是拒絕了。

“等您的繼任者到來，我再出去遠游。”他回答老神父，“我還太年輕了。丹先生。”

他曾經也看過那些穿越到異世界的小說，裏面的主角優秀得可怕，能在危險與機遇并存的另一個世界混得風生水起，在任何極端情況下都能冷靜理智地找到逃生的方法甚至成功反撲。

但他也知道，那些只是小說。

況且老神父年紀已大，他不能丢下這個将他養大的恩人四處游走。這個世界甚至沒有電話，他也許會在行走途中錯過老神父的最後一面。

就和他曾經的雙親一樣。↑

因此，西爾納的穿越生涯并不波瀾壯闊，它平淡寧靜得像一汪在無風環境下沒有漣漪的湖水。

可現在，這個叫伊蘇特的神秘古怪少年出現了。他鑿開了湖水的堤岸，将湖水連通了大海，還在海面刮起狂風。

只有嘴唇紅得鮮豔、紅得奪目的蒼白少年微笑着，在他面前恭謹地鞠了個躬。

“初次見面，救世主閣下。我為您帶來了一個預言。”

他說，“根據光明神的預言，千年前被封印的魔王即将蘇醒。世界将再次陷入毀滅與災厄的恐懼之中。”

他還說，“唯有您，我們偉大的救世主。将手執利劍、斬殺邪魔，為世界迎來真正的和平寧靜。”

像是個編織荒謬謊言的騙子。

但更荒謬的是，見到那個少年的十天後，小鎮真的開始蔓延一場未知的疫病。

教堂裏接到病人的老神父神情恍惚。

“是黑氣的影響。”

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