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關于常識和真理
◎神明是否會死亡呢◎
伊蘇特在宿醉帶來的頭痛欲裂中醒來。
“嘶，”他扶着車廂爬起來，去看對面已經醒了許久、正坐在一邊回顧那本早就讀完了的小說的魔王，“我的頭可真疼…陛下，您都不給我清除一下醉酒的負面狀态的嗎？”
對此，魔王只擡起頭來白了他一眼：“那麽，我是該向你們的光明神請求允許呢，還是該在有其他法師在的情況下使用黑魔法呢？”
伊蘇特：“……那西爾納呢？”
“喏，”魔王伸出根手指來，往車廂裏的某個方向指了指，“在那兒睡着呢。昨晚他也喝醉了，那些騎士也是。神術的治愈術效果最好，那三個法師又都不太擅長治愈魔法——有也大多只是治愈外在傷口的魔法，沒法給你們清除醉酒的負面狀态。”
他在最後總結道：“能使用神術的都醉倒了，自然也就沒法給你們醒酒了。”
“…那可真是糟糕透頂。”伊蘇特哀嘆了一聲，“所以現在我是只能靠自己來解決宿醉的頭痛了嗎？”
魔王聳肩：“誰叫你自己喝就算了，還要把西爾納灌醉。”
“我那時已經喝醉了嘛！”捂着腦袋的人為自己辯解道，“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酒量。那些騎士們實在太熱情了，我果然就不該和他們一起喝酒。”
他一邊說着話，一邊盡力勉強自己集中注意力請求允許然後念咒。
中途幾次念錯了咒語，還磕磕絆絆停停頓頓，差點沒能想起來對應的咒語。能夠成功施展出治愈術來都讓在旁觀看的魔王懷疑是幸運之神終于慷慨庇佑了這家夥一次。
——如果幸運之神還活着的話。
幾乎是理所當然地，魔王在內心嘲笑法師時順勢就将這個想法化作吐槽也劃進了嘲弄中。
他的笑容也因此在這時突然地僵硬住。
‘…為什麽…我會用這種很熟悉那個幸運之神的态度想出這樣的話來…？并且，還十分肯定地知道祂已經死了？’
幸運之神——更确切地說，是幸運與財富之神。祂在遙遠的黃金紀年便已經是行走大地的諸神中的一員，到了衆神離開地面的白銀紀年時也會給祂的信徒傳達福音與神谕，去回應祂的信徒們的祈求。
但現在，在白銀紀年已經過去了一千多年的今天，這位神明的聲音早已消失。祂的信徒們在很早之前便再得不到神明的回應，最終也紛紛放棄了信仰。
當然，這位神明的消失并不是特例。
幾乎是在同樣的時間裏，精靈們信仰的豐饒與自然女神、海妖們信仰的風暴與海洋之神、巨龍們信仰的冰雪與寒冬之神…以及各種其他神明也都漸漸不再回應祂們的信徒并從此消失。
到了今天，也只有光明神還能回應祂的信徒了。
消失的神明們把祂們的權柄留在了人間，精靈、海妖和巨龍們接手了他們各自信仰着的神明的部分權柄。還有一些神明殘留下來的權柄則毫無疑問地應該是被光明神接手——要知道，黃金紀年的那些時代裏，光明神可還沒有智慧、財富與幸運等權柄的。
但即便如此，人們也不會認為那些不再回應信徒的神明也許是死去了。
神明是不會死的。
這是所有生靈都應該知曉的真理。
死亡女神的裙擺既不會讓祂自己得到永眠，也更不會讓與祂同等的存在們嘗到死亡的新奇滋味。
那些信徒們因此只是悲哀地相信着，也許是神明們終于厭倦了再來傾聽他們的祈禱與哀求。并在決定丢棄祂們的信徒之前做了留下了祂們最後的仁慈，把那些權柄留給了他們。
光明神則從來都仁慈悲憫，在祂的昔日同行者們都離開時還願意再多陪伴祂的信徒們一段時間。
——出于白銀紀以後教廷能夠聽到的神明聲音越來越少的緣故，所有人都不懷疑光明神也遲早會在某天徹底離去。
…這些都是現在的魔王從周圍得來的信息。
但那應當是屬于過去的魔王的深層記憶卻徹底地打破了這些世人最熟悉的認知。
……原來，神明是會死的。
魔王一時有些心情複雜：過去的魔王絕對知曉許多外界所不知的隐秘，但他周圍的、包括與他最親近的幾位惡魔元帥都不曾被他告知這些秘聞。他剛剛想到的那些“衆所周知的常識”便是由傲慢科普給他的。
這麽一來，過去的魔王的想法就變得更加不可捉摸且使人疑懼了。
“………”
他在內心深處嘆息了一遍，回過神來時伊蘇特已經成功地給自己清除了醉酒狀态。
“呼…終于輕松了些，”金眼睛的法師放下了捂着腦袋的手，“剛剛可真是頭痛到幾乎沒法辨認您的唇語了呢。”
魔王嗤笑一聲，“那還真是辛苦你了。順便，趕緊把西爾納的狀态也清理一下。如果你想快點趕到拉維露米爾的話，就也出去幫你昨天結識到的好兄弟們施展個治愈術吧。”
伊蘇特：“……好兄弟？”
“怎麽，你忘了嗎？”魔王好心地幫他回憶，“昨晚你們可舍不得分離了，我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你給拖回來。現在西爾納手裏都還有【證據】呢。”
聽出了他話裏的陰陽怪氣不懷好意的伊蘇特笑容僵硬了幾秒，雙眼放空陷入了某段不堪回首的記憶中。
昨晚他确實喝高了嗨得有點過頭。
畢竟在馬車上的幾天他都沒能盡興地喝夠——西爾納一直都拒絕幫他帶更多的酒。
過了一會後他才把注意力拉回來，放在了還睡得香甜的西爾納身上，并發現了還被西爾納拽在手裏的“證據”。
“……我現在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麽我這次頭皮也會痛了。”
睡得香甜的金發少年手裏，緊緊攥着的就是一把數量相當令人心痛的頭發。
黑色的，打着天然的卷兒。
十分明顯地顯現出它們死亡時的慘烈來。
“…我錯了。”
他痛苦地捂住臉：“下次我絕對不再喝這麽多了。陛下，您也太過分了吧，就算我發量可觀也禁不起這樣拔啊。”
魔王呵呵一聲：“那是你活該，和我沒關系。”
“…算了。”法師幽幽地嘆了口氣，還是走過去給另一個昨晚也喝多了的人扔了個治愈術，“我就該知道陛下您心腸冷硬極了…我先下去看看其他喝醉了的人吧，車隊得盡快啓程趕到拉維露米爾。”
“你少來。”魔王給了他一個白眼，盡管知道這人現在看不到他的唇語也還是吐了槽：“明明是你自己害的，少在這裏抱怨都是我太無情什麽的。”
“嗯？”
剛剛才轉過頭只來得及看見魔王說出最後一個短語發音的人偏頭，“陛下您剛剛又說什麽了嗎？”
“沒什麽。”
魔王懶得再重複一遍，又拿起書把注意力放回了書裏，“你只要知道是罵你的就行了。”╩
“哈，真是過分呢，陛下。”
伊蘇特并不在意，也沒一定要追問出個确切答案來。給西爾納用了治愈術以後他就走到了車門邊，一只手推開車門，一只手扶着附近的車廂，半蹲在車門邊保持着要跳下去的姿态。
然後回過頭來看他。
“我現在要出去了，您就先在這裏看着西爾納吧，我一會兒就回來。”
“嗯…”魔王應了聲，又頓了頓，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麽才随口提了下般，“啊，對了。我剛剛，在書裏看到了一個有趣的問題——你說，神明會死嗎？”
“…………”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曾經擁有過“最具魔法天賦的天才”稱譽的人笑了笑，語氣平淡又篤定。
——“世上沒有什麽存在是不會死的。”
【作者有話說】
趕上了_(:з」∠)_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