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你醒了……”立在一旁的螟蛉一見屠淩睜開眼,趕緊跨步上前,低聲詢問。
屠淩掃了一眼周圍,目光落在風阮居桌上的那封書信上,他擡眼目光迫切的望向螟蛉“阿阮呢?……阿阮……怎樣了?”
螟蛉微微遲疑了一會兒,躲開屠淩急切的眼神,他跪下來,将提前準備好的補湯遞了上去,螟蛉故意岔開話題“尊上,你已經昏迷好幾天了,先吃點東西……”
屠淩眼睛裏閃過一絲恐懼,他将螟蛉遞上來的一碗湯直接掃了出去,打翻在地,屠淩是極少發脾氣的,此時眼裏卻是濃濃的怒意:“我問你尊後怎樣了?說……”聲音雖然極弱,可戾氣卻絲毫不減。
螟蛉聞言,趕緊跪下,“尊上息怒……尊後……沒事……”他頓了頓,不敢看屠淩的眼睛。
屠淩生氣起來,眼神是十分可怕的。可能這便是魔尊該有的霸氣。
“是嗎?”屠淩似乎不信。“若是沒事,為何你會這般閃閃躲躲?”
螟蛉低下眼睑,沉默良久,“尊後确實安然無恙……只是聽說……尊後她……似乎忘記尊上了……”
屠淩覆在被子上的手緊緊的抓着被褥,一句話也不說。
半晌沒有聽見屠淩的聲音,螟蛉更是不敢擡頭。但想到屠淩剛剛那個眼神,螟蛉只好硬着頭皮說完。
“那日引天劫很成功,加上幸得尊上出手,尊後并未被魔湖的閃電傷得太重……随後她的哥哥便将昏迷的她帶回去了,只是聽說醒來之後尊後便不再記得人間發生的事了……”說到這兒,螟蛉偷偷瞟了一眼屠淩,“或許這便是引天劫留下的後遺症吧……說不定日後便記起來了……”螟蛉怕屠淩生氣,故意寬慰他。
屠淩聽着,目光落在了桌上的那張婚帖上,他放開攥着被子的手,指尖順着枕頭滑入枕底,屋中靜了很久之後,屠淩突然開口:“忘了嗎?……”随後,便是他長長的嘆息,語氣中惆悵意味不言而喻,他從枕下拿出一只好看的素色玉簪子,緊緊的攥在手中,“忘了……也好……”
螟蛉擡起頭,恰好望見屠淩悠遠的眸子:“尊上……”螟蛉開口。
屠淩微微回過頭來,卻沒有看他,沉默良久之後:“你先下去吧……”
待螟蛉走後,屠淩起身,披着件玄色的外袍站在風阮居的窗前,他擡起頭,望着昏暗的天幕,嘴裏慢慢的吐出那個銘刻在心裏的名字:“阿阮……”
天界和凡間就是不一樣,亮堂的天幕,恭謹的氛圍,靜好如蜜的歲月。一切都按部就班,無人清楚幾日之前的事。
一個白衣女子坐在搖擺的秋千上,輕盈的身體随着纖繩飄然而動,齊腰的青絲飛舞在和煦的風中,她雖未笑,隔着好遠的距離,這女子絕色的身影依舊讓衆仙家驚嘆。
“這女子是誰?”有仙家指着秋千上的女子,頗為好奇。
“她,便是天帝之女,以前的小公主,如今的止傾上神……”那位仙家偷偷看了止傾一眼,眼中滿是欽佩。
“小公主?上神?”發問的那個仙家似乎有點吃驚“她何時飛身上神之列的?”須知,現在天界加上天帝,位居上神之列的也不超過五個。
“具體情況本仙也不清楚,只聽說小公主幾天前歷了情劫亦歷了天劫……小小年紀便能飛身上神之列,我仙界果真是人才輩出啊……”說着,衆仙家朝止傾的方向拜了拜。
止傾聽着這些,只是淡淡一笑。
其實是隔着好遠的,但自從飛升之後,止傾的聽力是出奇的好。
“阿阮……”秋千家旁,一個紫瞳男子安靜的立在那裏,望着秋千上的佳人。
止傾翻身而下,拍拍衣裙,淡淡的笑着:“四哥……”
“父君讓你去大殿一趟……”
“好……”止傾輕輕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剛邁出兩步,紫瞳突然叫住了她。“阿阮……”
止傾回過頭來,只是望着他,不說一句話。如今的止傾淡然得讓所有人覺得高不可攀。
“……沒事,你去吧!”紫瞳叫住了她,卻不說話。
止傾輕輕點點頭,離開,甚至不追問方才叫住她的緣由。
止傾走後,白發男子走了過來,站在紫瞳的身後,紫瞳回頭,眉間有淡淡的愁容:“大哥,阿阮……變了……”
白發男子看着止傾的背影,不說話。
天界和魔界的大戰因為天界戰神的痊愈又要全面開局,對于這些,止傾總是不太關心,自從她成為上神之後,似乎她的心思便從來沒有誰能揣摩得準。
“阿阮,此番再戰魔界,你可有什麽要跟為兄說的?”桃林深處,一白發男子端坐着,問着另一白衣女子,白衣女子不緊不慢的輕輕拿起桌上的白玉酒壺,悠閑的斟了兩杯清酒,拿起一杯,遞到白發男子眼前,她淡淡一笑:“阿阮在桃林等大哥凱旋歸來……”
白發男子接過酒杯,并未立即喝下,他望着手中清酒,擡眼看看止傾。
止傾并未理會白發男子的目光,她垂下眉眼,端起自己手邊的一杯一飲而盡,舉手投足間都是雲淡風輕。
白發男子沒有發現異樣,這才将手中清酒喝幹,“那為兄便承妹妹吉言了……”說完白發男子将杯子重重的放到桌上。
毫不出人意料,這場大戰是以天界勝利作結的,不過雖說天界勝了,但止傾知道即便是勝了也是傷敵一萬自損八千。
凱旋那日,止傾站在南天門,望着出發前原本數十萬的天兵,歸來時卻只剩下寥寥數萬人。原本英姿飒爽的士兵現在都渾身污血。
終歸戰争傷的還是尋常人家。
人間因這場禍患,異相環生,天災連連,死了近乎半數人。
大戰之後,接着而來的便是神魔兩界近兩年的休整。神魔兩界休整能力一向極好,只是人間,不知要花上幾十載才能完全走出此戰的荼毒了。
“父君,人間深受此戰影響,女兒請求入人間,表民意,慰民心……”寶殿內,止傾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她铿锵有力的聲音在寶殿上回響,她的話,言簡意赅,卻擲地有聲,讓很多男兒愧疚。
天帝掃了一眼大殿,不語,紫瞳這個時候上前一步,“父君,此法甚好……”他稍微停了那麽一會兒,“不過阿阮不是最适合的人選……臣認為,若行此法,臣理應首當其沖……”
“說說理由?”天帝坐在高位,大袖輕輕一拂。
紫瞳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是……首先阿阮從未踏足過凡間,真實情況不了解,其二:阿阮剛歷天劫,身體狀況不穩定,其三:阿阮剛飛升,有很多事情要處理,現實問題不允許……望父君思量”紫瞳一樣話不多,卻将止傾的短處盡數揭露。
“嗯……不錯不錯……”衆仙家連連點頭。
由于紫瞳的極力阻止,此次人間之行,止傾并不在名單之列。
止傾對于這個結果,并不在意,誰去都可以,只要百姓是最終的受益人就行。
很多時候,責任,目光以及作為是和地位成正比的,身在上神之位才幾日,止傾便已經學會了以民為先。可能這便是她能升為上神的緣由。
房屋內,“老四,為何你要阻止阿阮?”白發男子輕輕問了一句。
紫瞳輕捏着茶碗,不答,啄了一口後,紫瞳反倒問起了白發男子:“如果我不開口,大哥你又會怎麽做?”
白發男子并不喝茶水,他将自己碗裏的茶水倒掉,往裏面倒滿酒,輕輕泯了口,斜着眼睛望向紫瞳:“定也如四弟一般……”二人相視一笑。
“四弟,此次人間之行,定會遇上魔界中人,說不定還會遇上魔尊,你必定小心一點……”白發男子放下碗,頗有些擔憂的看着紫瞳。
紫瞳輕輕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