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宮的日子燦白如洗,卻也靜得沒有一絲漣漪,兩年說快也快,說慢也慢,轉眼,止傾的四哥那個天界的四皇子已經前往人間兩年。
算算兩年前她提議的事也該有個了結了。
自從天劫過後,對于止傾的改變,天界從來沒有誰質疑過,更沒有誰當着她的面說起她的從前,仿佛她本該是這個樣子。
對于這些有意無意的隐瞞,止傾也懶得去問。
歷了劫之後,止傾喜歡上了喝酒,一個人拿着一只白玉壺,卧在桃林深處的枝葉中,醉了便沉沉的趴在林間石桌上,碰倒的壺中酒順着石桌一滴一滴得打在腳下青石板。濺濕了一地桃花。
如此良辰美景,對花對酒,想想也是風流事。
“阿阮……”一個暖暖的聲音傳來,止傾放下杯子,淡淡的笑着:“四哥回來了?”
紫瞳坐到她對面,望着空了的酒杯,皺皺眉:“阿阮,喝酒傷身……少飲為宜……”
止傾只是笑着,并未答應,“我倒也不是常喝……無礙……”
她故意停了那麽半分鐘,接着說:“四哥此次歸來,我兩年前的那番因由算是了結了……”說完,止傾斟了一杯清茶,将茶水擡起,遞到紫瞳面前。
“阿阮以茶代酒,謝謝四哥對我的維護……”
紫瞳輕笑着接過茶杯,随後一絲愁容揮散不去,他想了想,将那杯已經湊到嘴邊的茶放下,然後擡起眉,望向對面的人:“阿阮就不想問問,四哥在人間都遇到了哪些有趣事?”
止傾的動作并未因為這句話而停下,“那四哥都遇到了哪些趣事呢?”順着紫瞳的話,止傾随便一問,但凡細心一點的都會發現,止傾并沒有想知道的欲望。
“我在人間遇到了魔尊……”說到此處,紫瞳停了下來,仔細的揣摩着止傾的表情。
止傾眉頭都不曾擡一下,一邊雲淡風輕的說着:“魔尊啊?”一邊端起茶杯,放到鼻尖嗅了一嗅。
“不錯……我在人間時遇到群妖攻擊,命懸一線,想不到竟是他救的我……”
止傾一擡眼,目光中卻沒有太多情緒,“這樣啊……”然後喝了一口茶,“四哥沒事就好……”
紫瞳神色不明的看了止傾一眼,終于将那個一直想問的問題問出來:“阿阮……你……認識魔尊嗎?”
“那四哥覺得我該認識魔尊嗎?”止傾反問道,目光中依舊看不出一絲波瀾。
“阿阮……我只是想說,或許魔尊并不像你我想象的那麽十惡不赦……”
止傾只是聽着不說一句話,淡淡的望着紫瞳,眼睛了有那麽一絲好奇。
紫瞳自覺話多,尴尬的笑笑:“看來四哥今天話有點多了……”
“四哥……”
紫瞳想想之後,還是開了口:“不過四哥還是要再多一句嘴……阿阮,此番休整之後,神魔兩界的大戰不可避免……你可有絕好的應對之策……”
“對雙方來說,減少損失最好的方法便是休戰……”止傾頓了頓,“不過正如四哥所說,大戰在所難免,所以休戰卻也是最不可能出現的局面……如今之計,唯有盡快結束這場禍事方是上策……”
紫瞳看看止傾,無言,心裏面卻在詢問:“那阿阮想讓誰來結束這場禍事?”
止傾像是洞悉了紫瞳的心思,淡然泯了一口茶水:“天界大獲全勝是最好的結果……一來天界不會荼毒魔界衆生,二來天界更不會為禍人間……”
紫瞳一言不發的聽着。“阿阮,看來你是真的忘了他了……不過如此也好……”
兩個月後,如衆人所料,白發男子重新披上戰袍,帶着恢宏的氣勢開赴神魔戰場。
整個仙界的氛圍頓時冷凝起來了。
衆仙揣測,兩年前那次戰争仙界勝了,此番魔界必是為複仇而來。
向來心中有怒火的軍隊都是所向披靡的。
自開戰以來,天帝幾乎都沒怎麽出過奉天殿,他一直坐在高座上,等着那些前線最新的戰況,天界的氛圍一次比一次更沉悶。相應的戰況也一天比一天惡劣。大家都知道,此戰天界戰敗在所難免。卻也都寄希望于戰神大皇子。期望他能再創造一個奇跡。
“報……啓禀天帝”前來送信的士兵臉色很不好看。
“說……”
那士兵表情掙紮了好久,終于開口“天兵戰敗……大皇子……被捕……”
此話一說出,跪在大殿上的衆仙即刻便炸開了鍋。白發男子是公認的仙界戰神,他的領戰能力自然是最強的,若他都無法得勝,天界便無人能夠擋得住魔界的強攻了,如此看來,天界豈不是岌岌可危?
雖然已經有了一點心裏準備,但當事實毫不保留的暴露在眼前,那種無力和恐慌還是一覽無遺,神仙也不列外。
“這可怎麽辦呀?……”
“禀告天帝,這是魔尊捎來的書信……”那士兵說完,雙手一攤,一封牛皮信紙從他袖中飛出,展開在衆仙面前,随後一串幻化的字跡映在奉天殿中央:“想要接回天界戰神,讓天女親自來迎……”
“這……這怎麽可以?這不是赤裸裸的挑釁嗎?”毫無疑問,這封信再一次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滿。
“魔尊說……只能天女自己去……”
其實那士兵也不想說的,但此事事關天界大皇子安危,這個決定,他不敢做,也做不了。
不過似乎他開不開口,結局都不會好到哪去。
殿中喧鬧了好久,天帝聽得都累了,他舉起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陽穴,随後他疲憊的擺擺手:“衆卿先退下吧……”
但止傾和紫瞳卻并未離開,止傾知道,自己的父君是想聽聽她的意見。
待所有仙家皆離開之後,天帝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止傾和紫瞳坐下。
“阿阮……父君想聽聽你的看法?”
止傾思索了一會兒:“父君,大哥是天界戰神,是寵着我的哥哥……于情于理我都不該讓他深陷魔界……”
“可是阿阮,你懂嗎?你大哥他一向将名譽看得重于一切,此次罹難,必定讓他生不如死,況且,你可知道,你只身入魔界,你的名譽怎麽辦?”天帝是為難的,一方面他要顧及天庭顏面,一方面又想保全他的兩個孩子。
其實,光是家人對止傾的這份心已經足以讓止傾赴湯蹈火了。她是幸運的,有如此維護自己的親人。
“阿阮知道,可是大哥是我們天界的象征,就算是死,他也是不能留在魔界的……這不僅事關天界威嚴,更是事關大哥的自尊……父君,您為我們操心的已經夠多了,這次就讓女兒做自己該做的吧!”說完,止傾在天帝面前:“父君,您就讓我去吧……我定将大哥平安的帶回來……”
天帝緊緊的捏着座椅手柄,慢慢蹲在止傾面前,眼裏是心疼和欣慰的淚花,天帝扶起她:“我的阿阮也要平安歸來才是……”
止傾堅定的點點頭:“嗯……好……”
離開了天殿,紫瞳默默的和止傾并肩走着,“阿阮,你此番深入魔界有何打算?”
止傾笑笑,“能有何打算?如今人方為刀俎,我為魚肉……四哥,你見過刀俎問過魚肉意見的嗎?”她的聲音照樣是淡淡的,沒有任何多餘的情緒。
紫瞳意味不明的說了句:“或許阿阮并非魚肉呢?”
“或許吧!”
“那阿阮打算什麽時候去?”
“明天吧!”
“要不要四哥陪着?”紫瞳停下腳步,征詢止傾的意見。
止傾考慮了那麽幾秒,“四哥的好意我心領了,但魔尊指明了我獨自前往,多個人去,只會讓大家都多一分危險罷了……”
紫瞳拍拍止傾的肩。
此去魔界是止傾飛升上神以來第一次離開天宮,對于止傾而言,此行的目的是救出哥哥,其餘的都是浮雲。
本着這個态度,她也就沒怎麽講究着裝打扮。
她齊腰的青絲用一根白色的飄帶随意的束着,一身白衣不染纖塵,額上除了那編過從眉上穿過的發辮以及發辮下一點上神的的朱砂丹青印記便沒了其他飾物,不過渾身的衣帶無風而起,卻也出奇的飄逸。
她駕着祥雲落在魔界結界邊上,拂袖擡眼盡是天家威嚴。守衛結界的妖兵都看呆了,古往今來,能攝住人心魄者不光要有美麗的外表,更要有讓人生畏的威儀,此二者止傾都有。
望着想要踏入結界的止傾。
“站住……非魔界中人,不得入內……”侍衛攔住了止傾的去路。
止傾一甩袖子,将一只手背到身後:“去禀告魔尊,仙界天女前來迎戰神回天……”她涼涼的聲音不大,卻極具穿透力。
那妖兵上下打量了一下,碰上止傾淡淡的目光,趕緊垂下眼,“您是天女?”
一聽止傾自稱天女,妖兵态度都尊敬了好多。
“不錯……”
“那……您請……”妖兵排排列開,生生給止傾讓出一條寬敞的路來。
看着一路排不見頭的隊伍,止傾皺了皺眉,“你們知道我今天要來?”
“回……天女,不知,這個架勢是魔尊給天界捎信那日便排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