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舊友的日記本
◎一位錯過了和解機會的舊友◎
“等等。”
西爾納沒忍住提出了疑問：“你說他和那位聖者是友人？但據我所知，人類應該是不可能擁有如此長的壽命的。”
人類可不是長生種。
“…我很高興您發現了這個問題。”霍米內姆并不介意他中途打斷了自己講訴的行為，“無需懷疑，故事的主人公就是一個人類。純種的，出生于人類王國的貧民窟內，并靠着無與倫比的天賦走出來。”
“他是個充滿奇思妙想的人，如此大膽，如此張揚，”銀發的青年微微偏頭，表情變得柔和起來，仿若正回顧着一段美好的歷史。“但誰也不能否認，他可以改變世界，讓一切都按照他理想中的形式來運轉。”
“并不只是吾主賦予他更多榮光與寵愛…所有人都相信，即便他出身低微，但借着那些天賦與神賜的恩寵，他也毫無疑問地，必将成為下一任的教皇。”
西爾納：“……但真正當上教皇的是那位聖者。”
青年的表情又再次變得平淡冷漠起來：“…是的，命運總是令人難以捉摸。即便是我們也沒有想到，僅僅只是一次在外的試煉，便會引來如此巨大的變動。”
“試煉？”西爾納重複着詢問了一遍。
“…是關于誰更适合成為教皇的試煉。”霍米內姆翻開了手裏的書，“他太過跳脫，盡管才能與天賦無可挑剔，但也總讓人擔心他不适合成為一名領袖。而亞撒則在這一點上勝過他。”
“實際上，教廷內部的異議并不大，更多人認為亞撒可以作為聖子來輔助他以彌補他性格上的缺陷。吾主的寵愛顯然才是挑選教皇的最佳标準。但——”
霍米內姆頓了頓，在西爾納不解的注視下進行了補充：“…試煉是吾主提出來的。”
教廷當然只能選擇遵從神明的谕旨。
于是，年輕的兩個少年們接受了被神明賜下的考驗，僅僅兩人一起，結伴前往了位于某個偏僻城鎮附近的一片森林中。
在那裏，他們将會調查出導致動物們頻頻離奇死去的原因，并趕在情況惡化、影響到附近城鎮中的人民安全之前解決導致問題發生的根源。
神明則會通過他們的表現來替教廷挑選出合适的人選。
“…我們都不被允許插手這場試煉。所有人都只能在中央教廷內等待他們歸來，等待在那時被他們一同帶回來的答案。”
“後來呢？”西爾納問，“這場試煉發生了什麽意外嗎？”
講訴故事的青年沉默片刻，擡起眼來平靜地注視着他。
“…我不知道。”
他低聲重複了一遍，“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那片森林變成了一片死地，連帶着附近的城鎮一起。草木枯死，土地被漆黑滾燙的泥吞噬，生物的血肉從皮囊下被抽走…人類也好，動物也罷，全都慘烈痛苦地死去了。無一生還。”
“好在他們活了下來。但亞撒失去了一段記憶，他沒法說明他們在森林裏遇見了什麽。至于另一個…”霍米內姆再次停頓了一會，再開口聲音仍然毫無情感的起伏，“…他們都說他那時發了瘋。”
“…………”
“沒人能從他口裏問出任何信息。穆麗爾不行，亞撒也不行。他只把自己關在房間裏，蜷縮在陰暗的角落中，不吃也不喝。我曾在那時找過他，但他只會不停地自言自語…”
…祂曾經踏入過那個房間。
陰暗的，沒有一絲光能夠透進來的房間。連窗戶都要被它的主人封得死死的。
祂踏過那些雜亂地扔在地上的、曾經被少年引以為傲地介紹給祂看的精巧奇特的工藝品，來到蹲坐在角落裏的人面前。
蹲下`身，靜靜地注視着對方。
看着他仿若沉醉在一場醒不來的噩夢中，手腕和脖頸到處都留着致命的傷，空氣中的血腥味濃厚得幾近凝固。
“……霍米內姆…”金眼睛的少年擡起臉來看着祂。祂在這時發現那雙眼睛裏的驕傲張揚和意氣風發已經被絕望和痛苦吞噬得一幹二淨。“…為什麽…活着也會成為一種報複呢…？”
“…我不知道。”祂平靜地回答了對方。“發生了什麽？你被詛咒了。”
“…是我的錯。”
他沒有回答祂的問題。“是我害死了所有人。”
不停地，重複着。
………
“——總之，我被坑了。”
伊蘇特放下了手裏的杯子，“我在那場試煉如祂所願地因愚蠢犯了大錯。盡管我瘋狂地呼喊哀求祂以及祂的天使幫忙，祂們也毫不理會。”
“緊接着，在回來後的第三天，祂發下神谕，選了亞撒當教皇，并選在第六天舉行了加冕儀式——當然，沒人會來和我這個失敗者說。”
“…我打賭你一定跳過了很重要的一段過程。”魔王吐槽道。他才不相信那個試煉發生的事是可以被那麽簡單地一句話就帶過的。但他也沒指望能從這人嘴裏得到答案。“所以，我們倆到底是怎麽認識的？”
“哦，這個呀。”
伊蘇特一臉輕松無所謂：“在第五天的晚上您就出現在了我的房間裏，然後和我秉燭夜談了一番。我被您打動，于是毅然決然地選擇跳槽到一個更适合的老板手下打工了，畢竟您許諾了我會讓我當惡魔宰相——您應該能明白吧？大多數人都不會願意在和自己同期畢業、上學時成績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同班同學手下打工的。”
魔王面無表情：“……不，我不明白。”
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敷衍嗎？！！
他克制住自己想揍人的沖動，想着算了算了，畢竟這人好歹願意說點實話了。
“既然如此，”他問，“那你又有什麽理由要來背刺這個【更适合你的老板】呢？”
“這還需要理由嗎？”伊蘇特露出震驚的表情，“明明是當初的您沒和我說清楚，永夜的惡魔宰相居然還要007啊！”
“…而且啊，”他又平靜地補充道，“我也不能就這樣看着你把我朋友打死啊。畢竟和您告訴我的不一樣，他可從來沒有抛棄過我。”
“雖然那個傻子後來還是選擇了以身殉道就是了…真煩人，那我不是白捅了嗎？”金眼睛的家夥抱怨着，順便還來問了他一句：“陛下，您說是不是？”
魔王：“……滾。”
感情你倆的友誼就非得拿我來體現是嗎？！
………
“…我們誰也沒想到，他會被永夜的魔王蠱惑。”霍米內姆的故事已經接近尾聲，“亞撒加冕的當天，他和闖入教廷的魔王一起離開了教廷。教會曾經最引以為傲的天才叛出了教會，在新教皇上任的當天投奔了永夜…這是教廷永遠的恥辱。”
“因此，在他離開後，教廷便銷毀了所有關于他的痕跡。連他的名字也不願提起。”
西爾納：“……那，聖者大人呢？”
“他只能接受這一切。正因為已經成為教皇，他才不能為自己昔日的友人做出辯護。”霍米內姆站起了身，“何況他也找不到辯護的理由。他的友人是在衆目之下與邪魔一起離開的，他連自己都說服不了。”
祂走到西爾納身邊，把手裏的書放到西爾納輕易就能拿到的位置。
“再後來，就是幾十年後的那場聖戰。他們才又見上面，并再會即是永別…好了，故事就講到這裏吧。”祂瞥了眼西爾納：“明天會有人來帶您離開這裏的。今天接下來的時間，您可以随意翻閱這裏的書。”
“要知道，穆麗爾的藏書可是連教廷的藏書館裏也沒有的珍品。”
丢下這句別有深意的話後，祂走到門邊，随着邁步向前的動作而在前方構築出一道金色的橢圓形通道。
“那麽，我先走了。救世主閣下。”
祂邁進去，身形被這道法陣吞噬。
西爾納看着那道金色的法陣消失，一時覺得這法陣的形狀和符文有些眼熟——之前穆麗爾用的時候他沒看清，現在看看，這法陣給他的感覺和之前伊蘇特用的很有些相似，只是流轉的是光明屬性的元素。
“…錯覺嗎…？”他向來不擅長術法相關的東西。“算了，先不管這個。”
他轉身，從書架上抽出了那本幾乎被霍米內姆明示了要讓他看的書。
“…這個是……日記？”
這是本相當厚的書，重量十分可觀。拿在手裏沉甸甸的，随時可化作殺人滅口的工具。封皮應該是後來加上去的，書的紙業則陳舊古樸得泛黃發皺，看上去是經常被人翻動造成的。
寫日記的人文字工整，從第一頁到最後一頁字跡都有些微的變化。是随着年齡增長而變得逐漸成熟優美的樣子。
只是用的是遠古的羅結拉語書寫，這種向來只有貴族和神職人員才會學習的晦澀難懂的語言堪比另一個世界的拉丁語，讓他啃得十分痛苦。
這還是伊蘇特教導他魔法時順便教了他一點這種常用來書寫咒語的文字，他才能勉強磕磕絆絆地看懂。
他随手翻到某一頁。
【白銀紀2293年，12月22日，天氣晴朗。
我終于找到了關于那天的些許線索。伊蘇特…我們也許都錯怪了你。吾主…為什麽？我們難道不都是您的虔誠信徒嗎？
……永夜又開始了大規模的侵擾，戰争也許不可避免。但，原諒我吧。我竟在這時有了點荒謬的期待——伊蘇特，你會在戰争中出現嗎？五十年過去了，我能感受到我的生命已經将要走向盡頭了…也許在我死前，我還能與以往的好友再見一面…】
【作者有話說】
亞撒不是因為信仰而選擇的與魔王同歸于盡，而是因為伊蘇特背刺了魔王——他知道伊蘇特捅的那刀殺不死魔王。
嗯，這是個過去的魔王和光明神自己沒朋友就成功拆了對好朋友的故事（bushi）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