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眼之間, 趙木一四周的幻境消失,只剩下一片黑暗。
“趙孤!趙孤!”趙木一黑暗中四處摸索,壇子還好, 還在身邊。他緊緊摟在懷裏, 大口在壇子上親了兩下, “為父錯了,為父不該信了那妖邪。原來都是幻術!”
壇子沒有動靜。
趙木一爬了起來,抱起壇子, 往遠處那處光點走去。
走了一路,好不容易, 才從黑暗之中走了出來。原來剛剛是一個冗長的洞穴。
從洞穴裏走了出來,現在眼見之處,一片光明。石階之上,有綠油油的青苔, 一縷小泉水,從地底冒出。趙木一有些口渴,走了過去。泉水邊一個小碗, 像是專門用來給人打水的。趙木一正要碗起水來喝。突然一股大風, 将他手中連碗帶水卷走了。趙木一也被大風一卷,狠狠摔到地上。
聲音幽幽從空中傳來,“自取泉水,找死!”
“誰?!”趙木一從地上爬起來,四處張望,卻沒見着人。
聲音繼續幽幽道, “能闖過執念谷,看來是阿白疏忽了。”
斯斯的聲音從趙木一身後傳來,趙木一低下頭來查看,地上一條小白蛇正在他腳邊。探着頭到泉水跟前,“阿白錯了,請師尊懲罰!”
泉水裏飄着出來一個青色的光影,小白蛇一見,低下了頭去,“師尊!阿白疏忽露了原形,才讓這人從幻夢裏醒了。求師尊能輕罰。”
青色的光影對白蛇道,“罰你面壁十年。”
“這十年也太久了。”白蛇央求着,“師尊能不能減點?”
青色的光影答得十分随意,“少來讨價還價,你不過就當這個冬天冬眠長點就行了?”
白蛇不再答話。灰溜溜蹭着泉水邊沿,去了一旁的草地裏。
青色光影一人高,這才望着趙木一,“這兩千年來,你是第二個來我這裏的活人。”
趙木一擡起臉來,“前輩可是祖師爺青烏子?”
“是我。”青色光影直言不諱,“你是誰,來找我所為何?”
趙木一此時堅定了幾分,懷裏抱着的壇子往泉水前推了推,“不肖後輩趙木一,就這一個女兒,可年紀輕輕就沒了命,想請祖師爺讓她能跨過永生之門。”
青烏子仔細看了看趙木一,掐指一算,“你所做的罪孽,天道報複在了你閨女身上。如今卻要我來幫你贖罪麽?”
天道報應?他趙木一命硬從來不信,也從來沒把趙孤的事情歸結到自己身上過,只道是天道不公。聽青烏子這麽說,趙木一卻仍是不肯認,“不可能!不可能!”
“那些事情你敢做,如今卻不敢認了?”
趙木一連連點頭,“我認,我認。只要祖師爺肯救趙孤,我做什麽都行。”
青烏子:“別叫我祖師爺,我沒你這樣的弟子。”
趙木一忙退了三步,“祖師爺教訓得是,是後輩不肖,丢了祖師爺的臉。”
趙木一此時厚着臉皮鐵了心的,是要救他的女兒,所以什麽都肯認。這點青烏子也看出來了,“你如今說什麽都好,看來是鐵了心要救她。我青烏秘境雖在三界之外,可也需循着天道,畢竟這滿滿的靈氣,都是多少年的福澤積攢起來的,不可能因為你而壞了。”
“祖師爺的意思是?”青烏子話裏的意思,趙木一不大明白。
“你這女兒,只剩下最後一絲怨氣,可謂污臭至極。我若留她在青烏秘境,必将壞了秘境的運道。”
“祖師爺不肯救她?”趙木一身子一抖,一絲希望從身體裏拔了出來。
“可我若讓你帶着她回去,你身上的執念定不能除,會因為這壇子犯下更多罪孽。”青烏子說着,背起手來。
趙木一見到他的面容清晰了幾分,“還請祖師爺明示!”
青烏子的聲音突然擡高了些,呵斥道,“趙木一,你女兒身上的罪孽都因你而起。得用你的血肉,才能換得她的寧靜。你可願意。”
“我的血肉?”為了趙孤勞心勞力這麽些年,趙木一累了。看着青烏子面上的神色,趙木一跪着下來,給他磕了三個響頭,“祖師爺,趙木一我學這些術法,原本只是為了讨口飯吃,不挨餓,能過好日子。可我知道我命硬,天道也拿我沒辦法。如今能用我的血肉,換得趙孤的安定,也是我心裏的安定。祖師爺若有法子,趙木一一定按照祖師爺說的辦。”
青烏子點頭,“我這青烏秘境,不是做善事的地方。既是你克了她的運道,那就得從你身上把運道還給她。後山有只靈鷹,會築肉身。可需用你的血肉。從今日起,你就在我青烏秘境打掃落葉,每日讓靈鷹從你身上取下一塊血肉,給你女兒做肉身。我秘境之中靈氣鼎盛,你被取下的血肉,第二日就能全長好了。直到你家女兒的肉身築好,才算功德圓滿。”
趙木一的心總算落了定,“祖師爺是答應救我趙孤了?”
“不是我答應,而是你肯吃得了每日被活吃血肉之苦。”
趙木一嘆口氣,“這些年我為趙孤,操勞心智,如若只是吃吃皮肉之苦,就能救得了她,我萬死難求。”
青烏子接着道,“靈鷹雖能重築肉身,可要整整十年。每日你要忍受血肉剝離之苦,你既然要救她,就要預着這些苦難,可別到時候反悔。”
趙木一看了看手裏的壇子,摟緊了些,“趙孤啊,是為父欠了你的,為父這次一并還清了。”說完,趙木一看着青烏子道,“祖師爺,這些我都知道了,十年的血肉剝離之苦,剛好洗盡我這一身的罪孽,還趙孤一個正常的肉身,我是自願的。”
“十年後功德圓滿,你可以帶着你女兒離開。之後如若在人間再有犯罪孽,你女兒身上的血肉,便會一塊一塊掉下來。”青烏子說着,指了指那口泉水,“你若想好了,喝一口泉水為約,便去後山找靈鷹吧。”
趙木一看了看那口泉水,把趙孤的壇子放到身邊,給青烏子磕了三個頭,便走去泉水邊。水碗從青烏子手中遞了過來,趙木一接過,舀了一口泉水,一仰頭喝下了。
青烏子點了點頭,指了指後山的方向。“你去吧。”
趙木一抱着壇子站了起來,“多謝祖師爺慈悲救我女兒。”又拜了一拜,這才抱起壇子,往後山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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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绾和淩墨早了趙木一一步,來了這裏,見到了青烏子。剛剛一直躲在泉水後。
見趙木一走遠了,夏绾和淩墨這才出來,對青烏子拜了一拜。
夏绾對青烏子道,“老前輩果然公道,既懲罰了趙木一,又救了趙孤。”
青烏子嘆氣,“他本心無善念,能為了女兒找來我這裏,證明他還有得救。既然這女兒是他最後的善念和希望,那這就是他的藥。”
淩墨也道,“久聞人間有青烏秘境,不想是真的。”論年紀,淩墨和青烏子差不多大,可仍是稱呼了一聲前輩。“前輩在這裏修行,若早與天界說說,該早就登仙了。”
青烏子淡淡道,“我這秘境之中平靜甚好,登不登仙已經不重要了。”
夏绾卻想起來一起進來的青央,落到山谷便不見了。“前輩,石靈青央明明跟我一起落入山谷,可如今不見了,前輩可知道她在哪裏?”
淩墨也道,“還有她那小石靈,也是同我一起落入山谷就不見了蹤影。”
“他們是我看門的石靈,幻谷這裏他們無需進來。他們已經在門前等你們。”
青烏秘境兩千年來清幽無人問津,夏绾覺着青烏子也是不想被人打擾,聽他這麽說,才又是一拜,“打擾了老前輩清淨,我們這就出去找青央和言言,送我們出去秘境吧。”
青烏子點了點頭,“可以。不過你那青烏果,可不能多食。一日最多三顆,不然身體便會消失。”
淩墨聽了這話,手裏的拳頭緊了緊。拉着夏绾道,“你進來的時候也取了青烏果了?”
“嗯!”夏绾這才從腰間取下那個布袋,張開來給他看了看。
淩墨轉向青烏子,“前輩,多謝提醒,我們只是想用這果子來除瘴氣之害。去救困在瘴氣之中的親人。”
“果子不是什麽大事,你們既有用處,拿去用便好。”青烏子說着,捂了捂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今日說了太多話,漏了真氣了。你們若無其他事,就趕緊出去找青央送你們出去吧。”
淩墨和夏绾再次給青烏子拜別,這才由阿白送他們出來幻谷。跨過灌木叢和森林。青央和言言果真在等着他們。
青央給阿白請了安。阿白才傳話:“師尊讓你送他們出去。”
青央道了句是,才和阿白拜別。
身後張開一扇光門,帶着夏绾和淩墨出去秘境。
從光門裏出來,仍是青央的屋子了。夏绾四周看了看,青央和言言緊跟着自己出來。可半晌也不見淩墨。等了許久,青央才又進去秘境看了看,可沒見到淩墨。
明明四個人一起出來,怎麽唯獨他不見了?
夏绾卻猛地發現,剛剛綁在腰間裝青烏果的袋子不見了。夏绾一陣緊張,明明好不容易才拿到的果子,要讓淩墨帶自己去北溪秘境找媽媽的。怎麽現在丢了。
可回頭一想不對勁,那布袋明明綁得好好的,怎麽會不見的?
淩墨又去哪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