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關于過去
◎法師:人與人之間的風評不能一概而論◎
當好運氣的勇者在海底王國的小公主那兒受着貴客的待遇時,他的兩位運氣不那麽好的同伴則正蹲在陰暗偏僻的牢房裏,享受着階下囚的待遇。
“…我說,你活成這個樣子就不覺得自己很失敗嗎?”
魔王扒着牢房——其實是某種堅硬而巨大的、與陸地上的荊棘十分相似的水生植物——上雜亂的尖刺,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手指又被戳了個口子。“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就用這種方法來歡迎你?”
“同樣是老朋友,那只精靈可是被當作尊貴的客人對待,帶着他那個小鬼被人家溫溫柔柔地送回水面去了。”
“……人與人之間不能一概而論……”
蹲在後面的伊蘇特眼神死:“老朋友又怎麽了?別忘了,格林。我們倆也是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但我要是有機會再去一趟你那兒,你會怎麽做?”
魔王:“……你還挺有自知之明。”
“那是,畢竟人最可貴的品質就該是對自己的正确認識。”伊蘇特躺平任嘲,“而我一直很有這項可貴品質。話說,阿格尼斯那家夥也真夠過分的……居然就這麽走了,都不留下來陪我有難同當…”
“你那是活該。能把自己的交際弄成這樣你也是厲害。”魔王冷笑一聲,“另外,你也別忘了,我們遲早還是要去一趟永夜的。”
伊蘇特:“…別吧,我以為咱們已經是好朋友了。人要大度啊,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不要和塞壬那個小心眼的家夥一樣啊,格林。”
“哼。”魔王收回手,那被尖刺刺破的傷口很快地就又愈合了起來——此前他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似乎是在最近一段時間,他的這個身體正越來越脫離普通人類的範疇。這也許是因為他原本身體上的封印已經越來越弱了。他瞥了眼光滑如初的手指,很快地放下手,只動作不明顯地借着在水下的環境搓掉了上面殘留的血跡。“你可注意點吧,這附近的生物可不少。到時候被揍了我可不會管你。”
那些時不時從牢獄周圍游過的奇形怪狀的魚就是一雙雙眼睛和一對對耳朵…這一點,他還是很清楚的。
“還有,你真的認為過去的事就可以讓它過去了嗎?”
他走回去,坐在對方旁邊的位置,靠着沒有那麽多尖刺的地方,抱着支起來的右腿。“最放不下過去的人,明明該是你才對吧。”
“…哎呀,為什麽這麽說?”
“我在路上又想起了不少東西。”魔王微微側頭,伸出右手的食指,放出了個眩暈魔法把正要從牢房附近經過的幾條魚擊落。然後才轉回頭來:“包括那天晚上我究竟對你說了些什麽。”
“……哦。”
對面的人換了個姿勢,用一只手撐住臉。“你應該嚴謹一點的,格林。你該說【以前的魔王】。”
“把我和過去的魔王割裂開來真的有意義嗎?我們真的能算是不同的個體嗎?”魔王反問他,“如果是,那麽傲慢和貪婪他們又有什麽必要對我保持忠誠呢?”
“……我們沒必要把一切都捅開了來說,格林。那對我們誰來說都不是什麽好事。”
“但我們總得把它捅開,或早或晚的問題而已。”魔王反駁道。他在說完這句話後沉默了一會,“我應該對你說句抱歉,當時我也有責任。那時我和祂一樣,我們都看中自己的目标勝過別人的痛苦。”
“不對。應該說你們從沒覺得人的痛苦有什麽值得在意的。”伊蘇特指正他,“就好像我們不會在乎螞蟻被踩到會不會痛,因為我們還有遠比關注螞蟻痛不痛更重要的【正事】要做。”
“沒什麽好道歉的,亞撒是被他自己和我,我們兩個人共同的愚蠢和自以為是殺死的。你看,我從沒告訴他我不想他死,他也從不告訴我他不想我死。但我更過分一點,我沒告訴他當初那場試煉發生的事,所以他不知道我其實死不了。他也因此死得毫無意義。”
以一種毫不在意的口吻說完這些話後,伊蘇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蹲了下來。臉上還帶着笑:“你在害怕,格林。你還是在怕那些記憶全都回來時你會變回原來的魔王。封印的削弱則加速了它們。”
“但——不用擔心,格林。”他伸出手,手指指着魔王心髒的位置。“我說了,只要你的心還在,你就永遠是格林。”
“——那個世界很美麗不是嗎?只要有着在那個美麗世界裏所經歷的一切,你就永遠都不會變成原來的魔王,不是嗎?”
……………
………
在牢房裏蹲了好幾個小時後,終于又有人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之前把他們逮住丢進牢房裏的海妖侍衛冷漠地俯視漸漸适應良好正靠在一起昏昏欲睡的兩人,連聲音都表達着冷漠與厭惡——“王要見你們。”
魔王早在被抓的時候就認出了這個領頭的侍衛就是之前和西爾納打了一架、并吹響海螺讓他們掉海裏來的那個海妖。現在被對方看守着“押送”前往海妖的君王所在的宮殿的路上也忍不住和伊蘇特小聲逼逼。
“他認識你?不然為什麽他總用看豬的眼神看你?”
“…請不要随便把他那眼神的指向對象默認為我。”伊蘇特面無表情:“也許他們海妖天生就有這種喜歡拿看豬的眼神看人的癖好呢。”
“別忘了,海妖對人類本來就不友善。”
“——那難道不也是多虧了您嗎?”
趕在魔王開口前,一道女聲突然出現了。
沉穩而平和,又帶着點調笑意味。
押送他們的侍衛在這道聲音響起時便立刻低下頭,顯出恭敬尊重的态度來。
“——海巫大人。”
他們這麽說。
而随着聲音出現在他們面前的,是一位相貌美豔的女性海妖。
有着成熟穩重的氣場,深藍幾近黑色的眼睛平和而深遠,仿佛經歷了無數漫長歲月的洗禮,沉澱着屬于一位年長智者的睿智。
但她的相貌還很年輕,與她的眼睛幾乎都有些不符了。
她的手臂和頭發上都戴着各種飾物,那些飾物上有着古樸神秘的氣息。使她給人一種神秘的吉普賽女郎般的氣質。
她的左手拿着根樣式繁複的權杖,正含笑看着他們——準确來說,是某個人。
“要知道,在被您騙以前,王對人類可還沒有如此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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