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真和石玉兒,伏在辛巴身邊,傷心不已,眼淚似斷了線的珠子,不斷落下,忽然,一個微弱的聲音在她們身後響起:
“辛巴——我來晚了——”
衆人回頭,只見梓桐拖着受傷的身體,一步一晃地走了過來,她眼神空洞,面無表情,一步一挪,慢慢往辛巴床頭走了過來,衆人讓了一小塊地方,梓桐來到辛巴身前,默默地注視了片刻,她只是默默地看着辛巴,并無眼淚流出,良久,她默默地轉身離開。
紫真強忍住悲痛,雙手顫抖着,在辛巴的腰間摸了半天,拿出一塊玉蟬,她細細地用手摩挲着玉蟬,要侍女拿過絲帕,仔細地擦了又擦,将玉蟬慢慢地放進了辛巴的嘴中。然後,對梓雲說道:
“去将我們雲瑤山那口千年冰棺擡過來,将辛巴放進去,将冰棺沉到雲瑤山地底下。”
梓雲領命而去,紫真細細地替辛巴梳理好頭發,連梳邊輕聲說道:
“娘的乖兒子,娘已經有好些年,沒有親手給你梳頭了,以前給你梳頭的時候,你總是調皮地動來動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麽乖過……娘最大的成就,就是養了你這麽一個懂事聽話的孩子,如果……我們都有來生的話,娘親還是希望……你能繼續做娘的兒子……”
說到這兒,紫真的淚水似斷了線的珠子,撲簌簌往下滴落,手已經顫抖得無法拿住木梳,石玉兒趕緊上前,輕輕抱住了她。衆人也忍不住一陣悲傷,整間屋子裏的人,沉浸在極度的哀傷中。
三日後,處理完辛巴的後事,雲慕白和石玉兒辭別雲瑤山,回到了逍遙洞。
多日未見靈心,一回到逍遙洞,石玉兒便急急往內室走去,想抱抱靈心,到了室內,并未見到女兒,以為到外面花園中玩耍,于是又到花園裏找了一圈,還是未見到人影,這下她慌了,趕緊找到照顧靈心的侍女,問道:
“紅兒,靈心呢,一大清早的,去哪兒了?”
紅兒奇怪地看着石玉兒,小心翼翼地說道:
“夫人,剛才不是您親自抱出去的嗎?還說要帶着靈心去通靈峰斷崖那邊玩,怎麽,現在……”
“我自己?……”
石玉兒喃喃自語,突然,她猛然醒悟過來,急急便往外跑,正好雲慕白走了過來,見她如此着急的樣子,問道:
“玉兒,你幹啥去?”
“趕緊去通靈峰那裏的斷崖!”
石玉兒來不及多說,和雲慕白一起,飛身向斷崖處而去。
通靈峰林木秀麗,風景如畫,峰頂處有一座斷崖,據說是當初魔王恨天與伏羲大帝作戰時,被魔王一刀劈成,懸崖深不見底。此刻的斷崖邊,站着一個孤獨單薄的年輕女子,女子懷裏抱着一個兩歲多的小女孩,小女孩看着斷崖,不停地問道:
“娘親,這裏不好玩,我們回去好不好?”
女子正是梓桐,梓桐穿着和石玉兒一模一樣的衣服,邊裝扮也是一模一樣的,如果不是特別熟悉的人,還真是分不清誰是誰。梓桐并不理會靈心,只是緊緊地抱着她,她神情落寞,一雙空洞無神的眼睛,默默地望着遠方不知什麽地方。
石玉兒和雲慕白趕到這裏,石玉兒大叫道:
“梓桐,你想作甚?快把靈心還給我!”
梓桐聽到聲音,緩緩轉過身來,淡然一笑,說道:
“你們終于來了。”
靈心一臉懵懂地看了看石玉兒,又看了看梓桐,小臉上滿是驚奇,童稚的聲音充滿了疑惑:
“兩個娘親?”
石玉兒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她顫抖着聲音,說道:
“梓桐,你到底想怎樣?為什麽要抓走我的靈心?”
梓桐眼睛看了看靈心,依然面無表情:
“為什麽抓靈心?因為——”
梓桐突然擡眼看着石玉兒,眼睛裏充滿了嫉妒和仇恨,聲音也提高了:
“因為我恨你,以前,我恨不得你從這個世界消失,再也不出現在我的面前,永遠都不要在我的生活裏出現,可是現在,即便你消失了,也沒有用了……我的心已經死了,但是,我不甘心就這麽死去,我對付不了你們,但是,我還是可以把你最心愛的東西奪走,這樣,即便我死了,也不算虧,也算是求得一點心理平衡。”
雲慕白一直在仔細觀察着梓桐所站的地形和周圍的情形,看有沒有機會偷襲,無奈梓桐似乎做了很周詳的計劃,此刻她站的位置,剛好處于斷崖處一塊突出的石塊上面,周圍無任何遮擋,只要她輕輕一躍,任是誰也無法将她拉回,現在,能做的,只能是拖延時間了,當下,他沉着問道:
“你為什麽要這樣做?”
梓桐将目光從石玉兒的身上移到雲慕白的身上,冷冷一笑,說道:
“為什麽?因為——我恨你們啊!你們倆,一個奪走了我最親的人,一個奪走了我最愛的人,殿下,試問,還有誰,比你們更殘忍?這個世上,我最牽挂的兩個人,都已經不在了,我活着,也沒有什麽意思了,我的心已經死了,但是,就算我死了,也不能便宜了你們,我也要你們嘗嘗,失去最心愛的人,是什麽滋味……”
“殿下?你到底是誰?為何要扮成玉兒的模樣?”
“哈哈哈哈——我是誰?”
梓桐一陣大笑,瞬間,笑容消失,臉色凝重,喃喃自語:
“殿下,你不提醒我,我都快忘記我是誰了,你等等啊,我告訴你,我是誰……”
梓桐沒說話了,一道光閃過,梓桐不見了,變成了另一個人。
“朵兒!!——”
雲慕白和石玉兒大吃一驚,同時驚呼起來。
“是啊,我就是你們的老朋友——朵兒,同時,我也是梓桐,只不過,朵兒這個名字是假的,面容卻是我真實的面容,梓桐這個名字是真的,面容卻是我幻變而成,目的就是為了盡快的讓你們接受我,我其實并不喜歡這副尊容,我甚至很讨厭這副面孔,你們知道嗎,我每天頂着一副自己不喜歡的面孔過日子,該是有多麽的難過與不堪?但是,我能有什麽辦法呢?我沒有選擇,我只能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過日子,但是虧了這副我讨厭的面容,我才能在雲瑤山留下來。”
“你留在雲瑤山的目的,就是為了傷害我們?”
“不,你們錯了,當初,雖然我恨你們,但我最恨的,還是紫真,正是她,親手殺了我的姑姑紫寒,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讓我的生活失去了依靠。我知道自己的法力遠遠不足以給我姑姑報仇,但我能去哪兒呢?姑姑不在了,我的生活沒有了依靠,我沒有地方可去,唯有上雲瑤山,每天監視着我的仇人的一舉一動,這樣,我的生活才有目标和方向,不然,我孤苦零丁一個人,在野外飄來飄去,沒有目标,沒有方向,沒有活下去的信念,我又要怎樣堅持活下去?”
“你姑姑紫寒作惡多端,死有餘辜,她執迷不悟,為何你也要學她,在一條錯誤的路上走到底?”
“什麽叫執迷不悟?我們與你們,只不過信念不一樣,大家追求的目标不一樣而已,我們也有愛與被愛的權利,我們也只是想要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
“沒錯,每個人,都可以追尋自己的幸福,但你們為了自己的目的,不斷地傷害他人,甚至于奪取他人的性命,這就是天理所不容的。”
“休要在我面前,提那些大道理!我就是一介女子,心中沒有心懷天下的胸懷,只想自己好好生活。原本,我來到雲瑤山後,心思是有些動搖了的,我不想再監視紫真,也不再去想我姑姑的事情了,因為,我發現,我愛上了辛巴。如果能和辛巴,幸福自在地在這雲瑤山生活下去,也不失為一樁美事。可是,石玉兒,你知不知道,辛巴心心念念的,只有你!你橫亘在我和他之間,雖然他對我也很關心與體貼,但我知道,我永遠都走不到他心裏去!即便這樣,我也願意自己騙自己,只要他還在我身邊,只要我想他的時候,還能看得到他。可是,石玉兒,他為了救你,生生丢掉了性命——”
說到這兒,梓桐的眼淚掉了下來,眼睛裏閃過一抹哀傷,這個時候的她,眼裏沒有仇恨,沒有忿忿不平,有的,只是一個傷心人滿眼的傷痛與絕望,她哀哀地低語道:
“辛巴,你真傻……為了一個不愛你的女人……你這樣,值得嗎?”
雲慕白突然想起了什麽,問道:
“梓桐,我問你一件事,當初玉兒夜晚在客棧被魔族之人抓走,是你通風報信的吧?”
梓桐冷冷一笑,說道:
“是啊,怎麽啦?我就是希望石玉兒從我眼前消失,不管以任何形式!”
“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玉兒被抓,我們原本都可以順利返回,辛巴……也就不會在救玉兒的時候,被魔王重傷了……”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辛巴就是因為石玉兒害的!如果不是石玉兒,辛巴根本就不會死!”
“梓桐,這些大人間的恩怨,與靈心有什麽關系?她還只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幼兒,看着她如此天真純淨的眼神,你真的忍心嗎?你恨的人是我,這樣,我來和她換,把靈心交給小白,我過來,随便你怎麽處置,好不好?”
石玉兒流着眼淚,緩緩向梓桐走過去。
梓桐見她往前,急得又往後退了一步,眼看着,雙腳已經在斷崖邊上了,只要一不留神,就會掉下去,她失聲大叫道:
“你別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抱着她跳下去了!你以為我傻啊,以我的法力,根本無法與你對抗!”
眼見着梓桐就要掉下去了,石玉兒心裏一緊,吓得趕緊停下腳步,站在原地,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雙方就這樣僵持了片刻,梓桐冷冷一笑,說道:
“沒想到,身為雲瑤國皇帝、逍遙洞洞主的人,也居然有懼怕的時候,哈哈哈——看到你們這副聽話的樣子,我真的很開心!心裏很痛快!好了,游戲結束了,我不想再繼續玩下去了,你們準備好,給你們心愛的女兒收屍吧!”
梓桐說到這兒,突然往後一仰,整個人似斷了線的風筝,往斷崖下飄去,手中的靈心,在她落下懸崖的那一刻,從她的手中飄了出去,跟着她一起,往斷崖下迅速墜下。
“靈心——”
石玉兒一聲慘叫,飛身就往懸崖邊沖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