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的動作,引得衆位大臣全都看向他,發現他在看什麽,便齊齊的順着他的視線看去,這一看,便覺呼吸瞬間壓抑起來。
只見空蕩寬闊的街道上,兩面庭市店門緊閉,空曠古舊的青石板路上,一架全黑的轎攆緩緩而來。
十六擡的黑色轎攆,上佳的南海黃花梨木座架,漆了黑色老漆,千金十丈的黑色紋金墨浮紗做幔帳,飄蕩之間還有裏面一層絨帳簾,裏面的人遮掩的嚴密不透風。
清一色的青衣奴人,淡青袍子,外罩淡青紗罩,深碧色腰帶,同色發帶,右襟一個深色四葉草,前八人後八人,輕輕袅袅的擡着轎攆緩步而來。
轎攆左側還跟着一個同樣一身青衣的男人,一臉公式化的溫和笑容,卻絲毫沒有讓人覺得可親近,反而帶着遙不可攀的疏離。
金紅的太陽子街道後面緩緩升起,淡金的光芒神聖耀目,黑色的步辇自街道盡頭緩緩而來,好像從地獄而來的鎖魂魔人,猩紅妖異的氣息直逼面上,偏偏陰郁冰寒中竟然還帶着凜然不可侵犯的聖潔,不可亵渎!不可侵犯!
略微有點躁動的城門,在鳳朝瀾的壓迫下都有些雜亂的現場竟然一下寂靜的落針可聞!那青衣奴人看似閑逸,漫步而來,卻很是快速,步履翩然。
不過幾個呼吸,便看轎攆已經停在禦辇前面。
一只蒼白的手鬼魅一般的伸出來,輕輕的挑起黑色的幔帳絨簾,露出小半片蒼白的臉頰,一片濃重的黑色中,那抹素白格外的驚心動魄,沉墨的眉目精致潋滟,顧盼間妩媚無雙!
似乎,一縷縷透明的陰寒的冰色氣流壓抑的萦繞周身,順着一線簾縫無聲的滲透而出,演變成沉重的壓力生生壓迫着朝臣。
這種壓力無關實力,而是本身的氣質同久居上位自然凝煉出的氣魄,格外令人心驚。
一片寂靜中,鳳朝歌幽涼陰柔的聲音傳來:“讓皇兄久等,是臣弟的不是。”
這是漫不經心的近乎無禮的态度,不僅沒有回避禦辇,甚至沒有下辇行禮,然而沒有人敢追究鳳朝歌的不敬之罪。
果然,鳳朝瀾接着便道:“無妨,來了便好,過來到我這兒來坐會兒吧。”
如此輕易的縱容了他,不僅沒有在乎他遲到的問題,甚至對于他這樣無禮的态度縱容而毫不在意。甚至更進一步的邀請他上自己的禦辇!
這也是朝臣們畏懼鳳朝歌的重要原因——皇帝過分的縱容。
鳳朝歌就算很少出現在朝臣的視野,然而皇帝無論什麽時候都會記得自己的這個幼弟,什麽東西第一想到的便是給鳳朝歌送一些。
鳳朝歌對他不論多麽無禮,多麽冷淡,或者多麽驕縱跋扈,都會被他一笑而過,甚至心甘情願的幫他處理後事。
不少朝臣都覺得這是鳳朝瀾故意縱容鳳朝歌,或者忌憚他的勢力,可是鳳朝瀾話裏話外的縱容卻比他面對任何一人時都真心。
比如,這象征皇帝至高無上身份的禦辇,除了皇帝,誰坐上去都可以被判成謀逆的死罪!被淩遲分屍都不為過,可是皇帝卻親自開口讓鳳朝歌上辇!
鳳朝歌靜默片刻,随後道:“陛下,微臣不敢逾越。”
鳳朝瀾登時一醒,差點忘記了,自己不管與鳳朝歌多麽親厚,或者鳳朝歌實力多麽強大,總有那麽一些看他不過眼的人,想着給他使絆子。
鳳朝歌本事強,不在乎這些小打小鬧,可是他不喜歡麻煩,讨厭有人天天給他找事兒,所以他一向低調。
這樣想着鳳朝瀾又點點頭,道:“既如此,便啓程吧。”
心底卻有點奇怪而不放心,鳳朝歌雖然深居簡出,然而他每次出現,只要有外人在場,他定然恪守禮儀,覺得不會給人挑了一點錯處去,而今天,他不僅沒有下辇,甚至連話都沒有多說,甚至忘了口頭上的一句請安!
而且,鳳朝歌的時間觀念絕對很強,從來不允許別人遲到,自己更是從不誤時,今天…。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想着,外面傳來太監高亢尖銳的唱禮聲:“陛下起轎——”
便有轎攆起來的動作。
寂靜的清晨,東升的太陽,無人的街道,跪拜的朝官,淡金步辇緩慢的向前移動,後面跟着便是皇後的鳳辇,正紅繡金鳳的簾幔,尊貴奢華。
太子一身繡四抓金龍的郁金帶朝服,頭戴金冠,腰佩雙龍戲珠玉佩,俊美溫和的面容上滿是微笑,一馬當先領着衆位皇子緊跟轎攆左側。
而前兩座轎攆後,一架純黑幔帳轎攆,緩緩而行,其奢華尊貴程度比之前兩個轎攆有過之而無不及,氣場卻陰冷森寒猶如地獄百鬼!
明明七月正是燥熱的季節,可因為這輛轎攆,硬生生的讓随行百官連同侍衛宮人都禁不住縮了縮身子,攏緊衣襟。
那黑色轎攆中偶爾有細微的咳嗽聲傳來,似乎裏面的人并不是很舒服,而那每一聲咳嗽都惹得外面這些人心驚膽戰!
衆人沒有注意間,卻見那為首的正金禦辇中,那繡五爪金龍的琉紗簾幔被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指輕輕的掀了開來。
那手指修長,骨節清晰,皮膚白皙而幹淨,指甲修理的很是圓潤,指腹帶有一點薄繭。這是一只美麗的手。
正在禦辇便是伺候的蘇慶豐忽然覺得肩頭有一點點重,似乎被什麽輕輕打了一下,一縷清風拂過,莫名的帶了一點沉重深厚的龍涎香的味道。他奇怪的回頭看了看四周,奇怪……陛下一向不是很喜歡濃重的香味兒,只有身上帶着一點點這種香味兒,着怎麽一陣風裏還帶了這種香味兒?
而此時,擡着黑色步辇的青衣奴人們齊齊的眉峰微動,很快便又不再動作,任由純黑的雙層簾幔被那微風吹拂而過,黑色的雙層幔帳突兀的被拂開,一陣涼風伴着展開的縫隙吹在他身上,惹得他身子一頓,低頭再一次狠狠的咳嗽起來。
而此時,邊上小小的側坐上已經多了一個身穿秀金龍正金朝服的男人,一張溫和威嚴的臉,卻端的是面若敷粉,一雙桃花眸子格外風流,眼角細紋更是美麗可親。
不是那當今陛下鳳朝瀾又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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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朝歌:“你那禦辇不過一個破餃子,誰稀罕坐!”
鳳朝瀾:“朝歌……你這麽不給面子好嗎?”
青奴:“主子分明是傲嬌了…。”
鳳朝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