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一下，掙脫了那個男孩，徑直往河水而去，河流不是很深，只不過沒過腳腕，阿黛沒有猶豫，徑直趟過河水。

沒有任何的問題。

阿黛回頭看着驚怔的男孩，神色間也帶了些不解同迷惑，河流的水稍微的有些涼，但是沒有任何的感覺。

左手邊上忽然便涼光閃過，竟然是一道玉門。

阿黛忽然便恍悟，有一顆仁慈而有度的心，堅定向前的努力，努力向前堅定自己的目标，在能力範圍內幫助需要幫助的人，這便是一個堅強美麗的仁慈之心。

……。

鳳朝歌忽然擡頭看向外面，神色靜定，一雙眼睛格外的清靈，唇邊若有若無的流露半分笑容，越發的放松了一些。

強悍的武力，高超的智力，這些都不是阿黛所會欠缺的，但是一顆博愛的心，卻讓他感到無法放心，因為這個孩子并不是一個多麽仁慈的人，相反阿黛有時候過于偏執同殘忍讓他有些不放心。

鳳朝歌知道她的欠缺，但是他不知道該如何糾正這些偏執，阿黛幼年的經歷忐忑，雖然她沒有多少記憶，但是這種殘忍的事情在她的心底留下了很深的烙印和行為習慣，她已經習慣了漠視別人的痛苦。

鳳朝歌不能去糾正她，因為幫助或者不幫助弱者只是一個人的自己選擇，就算她不去幫助別人也不算錯誤。

但是在七劫裏，仁慈之心卻是一個考核，第三道門的關卡從來都是一樣的，那道河流他也知道，若是阿黛沒有半分憐憫同仁慈的心，便是她救活了那些百姓也沒法看到第三道門。

所以，他一直擔心她會死在七劫裏。

幸好，幸好，阿黛她還是善良的，有一顆節制而有度的心。

“嗚嗚，嗚嗚……”

女子細細的呻吟的嗚咽聲換回了他的神智，鳳朝歌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女子，她已經被拿出酒壇了，沒有了四肢的身子陷在床鋪裏，她已經被清理幹淨了，身上沒有了穢物，只有傷痕看起來很恐怖。

但是這已經讓有潔癖的鳳朝歌可以忍受了，他看着嗚咽不止的女子，笑容忽然淺淺的揚起，走到她的面前，手指按上她的臉頰上的傷痕，聲音純粹：“你應該感到高興，這是一個好消息，你的女兒比你更加有出息，她會走的更遙遠。”

他有淺薄的笑起來：“說這些你也是聽不到的，我竟然将這些事情給你分享，也是我的悲哀。”

鳳朝歌慢慢的嘆了一口氣，重新回到自己的桌子前，看着被自己細細研磨好的藥粉，摻上其他的藥水，混合成一種奇怪的膏體，倒是散着一種非常好聞的味道。

鳳朝歌用棉花沾了藥膏，慢慢的抹上妩女的身體，将她一雙黑漆漆的窟窿的眼睛給堵上去。妩女立時抽搐起來，長大嘴巴不斷發出：“嗬嗬，嗬嗬嗬”的聲音，脖子上細細的青筋暴跳而出，看起來格外的滲人。

鳳朝歌棉花放了好一會，才慢慢的将那團棉花用筷子夾了出來，白色泛着粉色膏體的棉花已經沾滿了烏黑血膩，滿是肉泥，看起來格外的滲人。

棉花一拔出來，妩女的兩個窟窿一樣的眼睛馬上溢出了淺淺的血痕，鳳朝歌慢慢的将棉花又重新塞了進去。

直到血水都慢慢的被擦的幹淨了之後，鳳朝歌慢慢的試了試，将一個白瓷瓶子給拿了出來，看着面前還在細細抽搐的女子，鳳朝歌溫柔的撫摸了一下她的額頭，笑容稍微的有些詭異：“會有一點兒疼，我會輕一點兒。”

妩女身子不停的顫抖，似乎被他撫摸的有些驚恐，但是她無力掙紮。

鳳朝歌将瓷瓶打開，将瓶子傾在她的眼睛上，看着一條身體透明，但是裏面蕩漾着紅色液體的蟲子蠕動着爬了出來。

妩女登時全身顫抖起來，大張的嘴巴不停的發出“嗬嗬嗬”的聲音，如果他能夠發出聲音，相信她一定會失聲尖叫起來，扭曲的面孔甚至有些到達了人類的極限。

她甚至是身子一蟄一蟄的抽動着，看起來格外的痛苦。

然而，失去四肢的人根本連坐起來都困難，她瘋狂的想要扭動自己的頭，但是因為鳳朝歌的桎梏，她根本連動都動不了。

鳳朝歌看着自己手下痛苦掙紮的女子，一聲輕笑：“呵……”

“當你的自私已經害了別人的時候，你就是卑劣了，既然已經如此痛苦，便不如利用到底了，是不是？”

殿室明媚，暖意融融，精致床上的女子痛苦抽搐，但身邊的男人卻美麗邪肆，妖媚的逼人，看起來格外的漂亮。

……。

阿黛閉上眼睛，慢慢的推開自己的房門，神色間帶着淺淺的冰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随後她便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着自己面前的景象。

金殿龍珠，明窗高臺，金磚地板，看起來格外的漂亮莊嚴。她有些怔愣的覺得自己是不是走的錯了，便猛然轉身就想推開房門，卻在下一刻看到了自己背後的玉門已經不知何時變成了紅漆雕花木門。

她猛然推開了殿門，卻發現外面陽光盛烈，白玉磚泛着亮光，瑞獸莊嚴，威嚴無比。

阿黛不明白的看着這裏的情況，身後便忽然傳來細細的腳步聲，一幹婢女走上前來，恭敬的施禮：“奴婢參見陛下。”

阿黛猛然後退幾步，看着她們連連擺手：“我不是…你們認錯人了…。”

“不，”為首的婢女忽然擡起頭來對着阿黛笑了一下：“您就是我們的陛下。”

“夜銀？！”阿黛猛然睜大的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驚怔的後退一步，然後便欣喜的猛然上前一步：“你還活着？！”

沒錯，為首一身幹淨白衫的女子，笑容澄淨，帶着淺淺的沉默的感覺，不正是原本被蘇涉一劍弄死的夜銀？

阿黛上前正要握住她的手，卻不想夜銀柔和後退一步，躲開了她伸出的手，淺淺的柔和的笑着：“還請陛下更衣。”

一邊說着，她身後的幾個陌生的婢女已經上前一步，将她身上破爛的衣裳褪去，換上幹淨的明黃色龍袍。

阿黛愣愣的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裳被脫掉，然後身上的髒污被擦拭幹淨，然後套上明黃色的中衣，直到自己的腰帶被系上之後，她才猛然回神，迅速掙脫了一群女子的圍攏，皺眉看着夜銀：“這是怎麽回事兒？”

夜銀柔和的笑着道：“後面的儀式很重要，您要抓緊時間。”

阿黛神色冰冷，一聲嗤笑：“你們連什麽儀式都沒有告訴我，就讓我去，若是生人祭我也乖乖的跟着你去嗎？”

夜銀稍微的有些無措，随後便淺笑着道：“這是登基儀式啊，您已經是陛下了啊。”

阿黛神色更冷，帶着一種說不出的涼漠，帶着冰冷和失望：“夜銀，我是你的主子，但是你卻是在強迫我嗎？”

夜銀僵硬的跪了下去：“陛下恕罪，奴婢不敢。”其餘的奴婢也生生的一起跪了下去，垂着頭瑟瑟發抖，看起來格外的可憐。

這是掌握所有人生殺大權的感覺，輕易的就可以讓所有人去死，阿黛卻感到無所适從，她感到很難受。

那種無邊的孤獨。

阿黛冷冷的轉身，拿起自己的衣裳，正準備穿上，卻忽然聽到夜銀驚慌的聲音：“陛下！”

阿黛轉頭看去，夜銀已然磕頭在地上，聲音格外的難過：“若是陛下不肯前去登基，奴婢等人将會被處以極刑那，登基為帝，百官臣服，萬萬人之上，榮耀至高，這是多麽美麗的事情，難道郡主一點兒不想嗎？”

阿黛神色冰冷：“既然我将成帝，你們的生死自然握在我的手裏，難道我不登基，就不能處死你們？”

夜銀跪伏的身子一顫，她重新擡起頭來：“郡主您難道不恨嗎？那些傷害您的人，阮府的敗類，還有阮素蘭的欺淩，您難道不想将他們統統殺死嗎？若是您不登基為帝，如何能夠處決他們？”

“還有那些傷害殿下的人，貴太妃們，他們害的殿下那般艱難，您難道不想讓殿下過得更輕松一些嗎？”

這句話便是一種濃重的蠱惑，引誘人心的走失，夜銀的聲音也從凄厲變成了誘惑：“難道您不喜歡嗎？您不想嗎？将殿下安置身邊，成為帝王，您才有掌控一切的權利，才能夠将殿下留在身邊。”

阿黛停頓了一瞬間，手中的衣裳松了下來，夜銀看着自己面前的衣裳掉落下來，便勾唇笑了起來，站起身子輕輕袅袅的上前：“陛下…。奴婢服侍您更衣，殿下将會在登基儀式上給您加冕，他将永遠的陪在你的身邊。”

阿黛神色忽然一動，眸光冰冷，猛然探手在夜銀正準備給她穿衣的時候，一把掐住了她的脖子，她腦中忽然回想起來鳳朝歌曾經對她說過的一句話：“阿黛，沒有誰能夠強迫我，至高的權利不能給你一切。”

那一刻，鳳朝歌冰涼的神色像是一把利劍，狠狠的紮進她的心口，讓她的心髒撕裂般的疼痛起來。

因為……

鳳朝歌擁有了無上的權利，掌握世間一切的權利，可以肆意妄為的能力，她忽然便明白，權利不是別人給予的，而是自己的勢力，只有自己能夠掌控的，才算是屬于自己的，登基為帝，她若是不懂得權謀，她同樣沒有辦法活下去。

權利…。

伴生着美色，金錢，名譽，等等，這些東西都是人最為渴望的，但是同樣也是該擁有同不該擁有的。

她可以用自己的能力去追求這些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卻永遠不是人類能夠長久擁有的東西，它們只是能夠證明人類能力才氣的佐證。

阿黛淺淺的嘆氣：“我不會去登基大典的，我也不需要這些東西，我想要的并不是這些東西。夜銀，看在我們主仆一場的情面上，帶着他們離開，我不想要這些東西。”

一邊說着，她一邊慢慢的松開自己的手，轉身拿過自己的衣裳，慢慢的往前走去，一邊褪下自己身上的中衣，換上自己的中衣，然後将自己的衣裳一件一件的穿上。

重新跪下的女子唇角忽然揚起一陣詭異的笑容，随後便換上了一張誠摯的臉：“恭喜郡主，您已經成為真神。”

阿黛驚訝的驟然回首，看着自己面前的女子皺起眉頭：“我似乎……。”

“奴婢奉神主之命，為郡主主持最後一關的考核，您已經成功的抵擋了誘惑，所以恭喜您，您可以成神了。”

阿黛有些蒙蒙的，總覺的哪裏有些不對，她渡過的是七劫，怎麽…。才只遇到四道玉門，應該還有三道才對啊……

“夜銀”一張英氣的臉含了笑意：“奴婢本就是天上神使，奉神主之命協助神主，如今郡主已經渡過七劫，最後便是飛升靈臺，将有奴婢引您前去。”

“在此之前，還請您更衣。”

說着，跟在她身後的一群奴婢已經換上了新的衣裳，阿黛皺眉，她感到有些奇怪，但是到底沒有繼續掙紮，而是任由她們将她換上一身華麗的粉藍色禮服。

白色的中衣，粉藍色的長裙，在身後拖曳出一個長長的魚尾，裙上勾勒着精致的淡金祥雲紋，腰間系着半寸寬腰帶，上面系着小小的白色玉佩，上身則是水藍色開肩上裳，寬闊的幾乎垂地的袖子，上面開着大朵大朵的淡金色牡丹花，雍容華貴。

她的長發被绾了起來，成為一個精致的百合髻，帶着翡翠花冠，簪着一排小珠花，最為精致的是，那一排小珠花上的珍珠竟然是藍色的。

耳上也墜着一個翡翠耳墜，看起來格外的美麗端莊，阿黛有些恍惚的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竟然如此的美麗，夜銀恭敬小心的為她上了一個精致的妝容。

黑色的眼線，長長的藍紫色的眼影，形狀美好而溫柔的眉月被精細螺子黛小小的描繪，蒼白的頰邊畫上淺淺的胭脂，唇上亦是塗了粉潤的口脂，格外的美麗。

一時間便是阿黛自己也怔忪了，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如此的美豔，竟然一時無言，若是殿下看到這樣的自己……

阿黛忽然便感到心痛，若是日後看到殿下……

他會不會感到喜歡，會不會驚豔了這樣的自己？

“郡主真的漂亮，神主一定會喜歡郡主的。”夜銀笑着，帶着阿黛往外面走去，阿黛神色變得越發的沉郁，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淡淡的問道：“夜銀，你真的是帶我去飛升靈臺嗎？”

夜銀稍微的有些不解，看着阿黛皺眉：“郡主不去嗎？若是不去飛升靈臺，您如何會飛升成仙？”

阿黛一聲冷笑：“飛升靈臺…。恐怕是涉靈陣法吧，榨幹我身上的所有靈力才算完吧。”

夜銀臉色一變，看着阿黛勉強笑着道：“郡主…。”

“不用欺騙我，你不是夜銀我還不知道嗎？”阿黛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冷冷的道：“殿下曾經交給我一身衣裳，告訴我說，他在飛升臺上等着我，我要穿着那身衣裳見他，你卻給我換了這麽一身衣裳？”

夜銀神色微微的一怔，阿黛已經繼續冷笑：“那個鈴铛是殿下親手送給我的，你卻将它拿走，真正的夜銀最為了解我的喜好，定然會将那個鈴铛佩戴在我身上。”

夜銀已然臉色大變，阿黛又繼續冷冷道：“我知道你就是來試探我的，認真來說，我對成神沒有任何的感覺，是人都會有欲望，但是我的欲望并不在于成神。”

“我相信，我在這裏答應你走上飛升靈臺，外面将會天崩地裂，你會在我走上靈臺的最後一步，你告訴我，天數循環，我登神之後将會有無數人因為我的成神而死。”

她有些疲憊的嘆氣，按着自己的額頭小小的舒了一口氣：“我想要活得更久，但是更久是為了那個男人，那個寂寥的男人，那個長久的生存在永恒裏的男人，我只是為了讓他感到一點兒溫暖而已。”

“對于我來說，活着最大的意義是陪他，若是不用成神也能夠活得更長久的話，我也無所謂。”

用盡自己的一切，去讓他感到溫暖，告訴他這個世間并不是如此的冰冷沉寂，這個世間很多人都愛着他，哪怕他們無法更長久的陪伴他但是他們用盡了每一分力氣去愛他。

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堅持同努力，期望自己能夠活下去，努力的陪着他，陪他看遍這天下的每一分繁華同燦爛。

愛着那個男人，哪怕負盡天下，哪怕付出如此慘痛的代價，她也要活下去，陪着他。

夜銀的神色忽然便怔愣了，看着面前的女子，她端莊華美，高貴典雅，像是瑞京的每一個名媛淑女們，比他們更加美豔無雙，她帶着一種矜貴的氣質，出塵而又華美，偏偏一雙薄冰色的眸子看起來如此的遼闊帶着淺淺的純稚。

她确實有着成神的天賦，淡薄又缱绻的柔和的美麗，但是她卻如此的滄桑，帶着如此的無力同淡薄。

阿黛一生最愛的便是鳳朝歌，她所有的一切都在追逐鳳朝歌，為了他，她甚至如此的拼命，為了他可以放棄性命，同樣為了他可以努力活下去。

夜銀看着面前的女子，淺淺的笑了一下：“沒錯，人都有欲望，便是神也會有欲望，若是成神便無欲無求了，豈不是金剛不壞，永生不死，哪裏還有堕神一稱？”

“郡主能夠收束自己的欲望，懂得控制自己的想法，便已經是過了這一關了。”

阿黛有些驚訝的轉頭看着她，神色間帶着些細微的不解，卻見跪在自己面前的女子忽然便散出淡淡的金光，慢慢的化身成為一個精致的玉門，淺淺的暈光散開，很是美麗。

阿黛看着玉門，唇角無聲的勾了勾，帶着柔和的味道，這個玉門說的不錯，欲望這種東西确實需要控制。

阿黛沒有再換回自己的衣裳，只是拿出了自己的鈴铛和藥瓶，打開了這扇玉門，走了進去。而遠在神界的鳳朝歌，感受到自己鈴铛的氣息，唇邊的笑容總算褪去了半分的邪肆，多了幾分真實的溫暖。

我又近了你一分，殿下。

－－－－－－題外話－－－－－－

妞兒不說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