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一張,一共三張。”
在場的幾人不約而同的擡頭找尋聲音的主人,均愣了一下。
簡可率先笑起來,驚喜道:“扈學長,你找到我們了!”
扈栎的臉上完全看不出任何氣急敗壞的神色,笑的和煦,含糊的“嗯”了一聲,轉頭看向白瑁。
白瑁張着的嘴巴還未合上,勉強扯了個笑容,從喉嚨裏發出含糊的聲音:“好巧啊!”
扈栎斜睨她,道:“巧嗎?”
白瑁仍維持着大張着嘴的造型,有些僵硬的點點頭。
“嘴張那麽大作什麽?我可沒綠豆沙給你。”停了片刻,扈栎笑意似乎更濃,“拳頭倒是有的,想不想要。”可惜,臉上笑意雖濃,眼中卻半分也無,仿佛一片幽深的冷意刻在眼底。
“不要!”白瑁立刻閉上了因驚訝而忘記和上的嘴,捂住,“一股騷味,狐貍肉不好吃。”白瑁顯然不會察言觀色,遲鈍的很。
扈栎嘴角微不可見的抽搐了一下,越過面前的人,從已經回過神的售票員手裏接過票和錢,轉身大步往碼頭走。
簡可反應過來,拉着又一次呆滞的白瑁跟上。
跟着跑了幾步路,白瑁方回過神,大聲嚷嚷:“喂,你還真是不客氣!”
“不客氣?”扈栎笑得很無辜,“不是你說要請客的嗎?難道你反悔了?”
我倒是想反悔呢!你給機會嗎?白瑁腹诽着,嘴上強詞奪理:“我只答應請你看醉打快活林,可沒答應別的!”
扈栎斜睨了她一眼,揚揚手中的票,反問:“這不就是?”
“這是船票!”繼續強詞奪理。
簡可在一旁聽着,很無語,慶幸自己沒有摻和在他們的對話裏。可惜,簡可剛剛慶幸完,就感覺袖子被人拽了幾下,耳邊響起白瑁清脆的聲音:“簡可,你評評,是不是?”
簡可剛剛走了會兒神,沒聽清楚白瑁的話,心虛的問:“什麽?”
擡手虛虛一指扈栎,白瑁此時顯得無比耐心,重複道:“我只答應請他看醉打快活林,可沒說要請他坐船,他居然就老實不客氣的花我的錢買票!”
只要乘船上了梁山泊,就能看表演了,醉打快活林是不需要再另外買票的。
——白瑁這明擺着是耍賴了!
簡可看看白瑁,又瞧瞧扈栎,再低頭着望望被拉住的袖子,想說兩句給撐撐場,一時覺得極辭窮。
幸好,扈栎并不把那耍賴的話當回事,檢過票,當先踏上跳板登船。
簡可立刻跟上。
實木跳板又長又窄,僅容兩人并排通過。當人走在上面時,跳板有節奏的上下晃動,簡可趁機轉移話題,回頭笑:“白瑁,你小心腳下。”
白瑁心不在焉的應了聲,也跟着上船,嘴裏倒是仍不歇息,一門心思叨咕。
扈栎此時已經穩穩的站在船上了,靠着船舷扶手,一派閑适,笑:“你這麽無賴,還敢找簡可評理,皮可真厚!”
白瑁擡頭,睜圓了雙眼,滿臉理直氣壯地接口:“為什麽不敢……”正要再說時,驀然感覺身旁一陣風刮過,一個人旋風似的從旁竄上船去。白瑁受了一驚,腳下趔趄,身子晃了幾晃,勉力穩住身形,正要往前瞧去,大罵那人,卻看清前方發生的事,不由大驚失色,竟再顧不得破口而罵,只臉色剎那間白了幾分!
原來那陣旋風沒将白瑁刮下跳板,卻将前面的簡可狠狠撞了一下。簡可冷不防被這麽一撞,霎時站立不穩,不由往旁退了幾步。這跳板本就不寬,幾步的距離已經是極限了。簡可一腳踏空,試圖伸手抓住些東西穩住,可這兩旁竟無物可攀,已是搖搖欲墜!
眼看就要跌入水中!
在場所有人都不禁倒吸一口氣。
甚至有人沖船上的工作人員急急大喊:“快拿救生圈!”
扈栎此時也變了神色,“當心”二字沖口而出,幾步跨到跳板邊,伸手向前拽去。
白瑁也忙縱身向前一跳,竟堪堪觸到她的腰際,不管不顧地用力向前推去。
簡可後仰下跌的身形被止住了,反又向前撲倒,仍是極危險。
正在這時,扈栎的手已經到了,一把拽住腕間,輕輕一拉,将簡可拉上了甲板。
衆人不由地呼了口氣:“好險!”
簡可也拍着胸壓驚:“幸好幸好!”
“嗷……”這是白瑁的呼聲。
“啊!”這是旁觀衆人的驚訝聲。
“撲通!”一聲,濺起了一大片水花——
白瑁跌進了湖中!緊随着的是她又驚又怒的聲音:“我讨厭水!”話剛出口,就“咕咚”幾下,冰涼的湖水迅速湧進口中,直入腹內,嗆得她連着咳了數聲,逼得她再不敢開口,只能手舞足蹈地在水中掙紮,亂動一氣,卻不想越是如此,越是難過,連鼻中都有水倒灌進入,嗆得整個人昏沉沉的。
我可不熟水性啊!
白瑁心中極為郁悶:修煉了這麽多年,我可不能成為第一只淹死在湖裏的貓妖!早知道,當年我就好好的學習潛游之術了。想到這,她心中一陣後悔,悔不當初,當初,怎麽也該跟着她好好練習的,不該借口偷懶的,到頭來終只是個半吊子。
湖水冰冷的寒意從四面八方擁來,将她的身子緊緊裹住,冷得她掙脫不開,仿佛手足具被這寒意化出的無形絲線生生纏住,無論如何掙脫都是徒勞,反倒是愈掙紮愈無力,身子也漸漸冷将起來,冷得使不出力來,白瑁向來極懶,便也慢慢的放棄了掙紮,任由湖水挾裹着,随着水波沉浮。
或者,在此劫難,便是宿命?
這裏畢竟曾是她二人結緣的葫蘆山呵!
這麽想着,從內心深處驀然湧出了些微的暖意,心便暖暖的,仿佛在寒冷的冬夜曠野,有一簇小小的篝火,雖小,卻能給予人溫暖,從心至身,漸漸流轉四肢百骸,微小但是足以。于是,白瑁微笑起來。
已經不複存在的葫蘆山呵!幻化為酒湖的葫蘆山呵!
這是她親手幻化的酒湖,祭奠的酒湖,承載逝去的美好回憶,最親的友人!于她,只會是溫暖的柔和的,如何會如此寒涼如冰?
雙眼豁然睜開,雖相距甚遠,掩在水草深處的人仍能覺察內中精光閃爍,不由得一顫,忙借着暗流悄悄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