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的雨來得猛也去得快,缡紅收了紙傘,抖了抖上面的雨水,看着前面高大的身影停住了腳步,缡紅随着他的目光一望,眼前的府邸便是将軍府了。雖然還有三日的時間,但聖旨上卻點名了讓她即刻搬離沈府,也不知那人到底在擔心什麽。
打開門的是一個不高卻瘦的中年男子,跟着洛飛進去後,才發覺這所謂的正一品将軍府邸竟還比不上一介商人的府宅,整個府裏空蕩蕩的,就像多年無人居住一般,更奇怪的是,走了一路都沒看見人,好似連個仆人都沒有,這府裏唯一的植物只有一些樹木,還是常青樹,生命力頑強,幾乎無需人照料那種。
前面的男人一直在走,一路無言,但缡紅看得出來他還是故意放慢了腳步盡量讓她跟上,畢竟這麽高大一個人走路不可能如此緩慢,即使他走再快她也跟得上。
“聽說你常年在外打仗,這府邸對你來說形如虛設吧?”缡紅在後面問他。
他腳步未停,“不錯,下人加上管家一共只有四個。”他知道她好奇的是什麽,以前來這裏拜訪的人雖不多也不少。
到了正堂,字畫古董還是一應俱全的,據說都是皇帝賞賜的。
“下人雖少,但他們每天都會固定打理幾間客房,東邊那幾間你随意,若是冷了餓了,你……”他還未說完,缡紅便打斷他的話:“我是神仙,不會冷也不會餓,很好養活。”
缡紅以為他至少會驚訝一番,然而他只是住了口,頭也不回的慢慢往外走,缡紅鬼使神差地叫住他,“喂,你不信?”
洛飛回頭看了她一眼,“知道了。”語罷,繼續往外走。
偌大的正堂裏只剩她一個人,她眨了眨眼睛,看着他高大的背影在視線裏越來越小,直到轉彎消失不見,她不禁若有所思,真是個奇怪的人。
正觀摩着正堂牆上一幅幅畫時,一位中年婦女踏門而進,向缡紅行了一禮:“将軍吩咐芸娘帶姑娘去看房間。”
三日對于缡紅來說眼睛一睜一閉便過去了,因為她壓根就是睡過去的,睡得天昏地暗不問世事,也不知那洛飛跟府裏幾個下人怎麽說的,總之這三日都無人來打擾她,她很滿意,不像之前在沈府,幾乎天天被敲門聲給驚醒。
清晨,芸娘輕輕将她喚醒,那溫溫柔柔的聲音讓缡紅覺得很舒服,是個不錯的人,看着她端着木盤,裏面是一張折疊整齊的面紗,“這是将軍吩咐奴婢送與姑娘的,出門在外女子終究要注意些。”芸娘輕輕笑着說道,眼中卻不禁為她擔憂起來,這好好一個漂亮的姑娘,也不知皇上如何想起讓她風餐露宿的,唉……
缡紅沒放過婦人擔憂的目光,果真是個溫柔的人,她輕輕一笑,拿出面紗将其展開,輕薄的紅紗用金絲銀絲稍加點綴,簡單又不失漂亮,她倒是沒想到洛飛那麽一個人也會如此心細。一邊戴面紗一邊聽芸娘說道:“将軍帶着将士們在門口等了。”
等缡紅出了府門,才不由啧啧兩聲,洛飛一身黑铠,紅色披風像火一般在他身後飄揚,腰間別有一把未出鞘的長劍,騎在高頭大馬之上,他身後兩行整齊排列的人馬像是兩條長龍,南國的旗幟在軍隊中随風飄搖從數量上來看約莫百多人,中間還攜帶者物資。
他聽見動靜,往她這裏一瞧,沉寂的臉上目光銳利,唇閉着,殺伐之氣自他身上蔓延開來,有一種與生俱來說不出的威風,原來這才是适合他的生活,他是為戰而生。
副将為她牽來一匹馬,她翻身一躍輕松上馬,跟在洛飛身後,十萬大軍整裝出了城門。期間讓缡紅微訝的是,洛飛這鎮國将軍的名號在榮城可謂是受到了百姓追捧,這一路走下來,觀望百姓對他的贊揚和保佑聲直至到了城外都不絕于耳,缡紅不禁心想:這人這麽厲害怎麽不自己當個皇帝,偏要憋屈的對那愚蠢的老皇帝俯首稱臣。
缡紅本以為将士行軍會比較緩慢,哪知不止将士,連戰馬都比普通馬快許多,七日時間便過了兩座城,按照這樣的速度,聽洛飛說一個月不到便能夠到達塞外與十萬大軍彙合。
傍晚,又到了休息時間,數百人在野外開始紮營,缡紅下馬,掀開那座最早立好也是最大的帳篷,轉頭看着外面正與副将們相談甚歡的洛飛,這帳篷原本是他一個人住的,出門在外,帳篷本就不多,但他念及她是女子,這幾日都讓她一個人睡這帳篷,而他和副将們擠去了。
想到這,她不由一笑,正巧洛飛往這邊一望,四目相對間,洛飛率先移開視線,繼續一本正經的和旁邊的副将們說起了什麽,缡紅進入帳篷,看着地面那張虎皮,無奈嘆一口氣,大概是前些日子錦衣玉食過習慣了,最近還真有些不适應。
背後有風輕輕吹進來,缡紅轉身,看着進來的人。“不習慣?”洛飛問她。
缡紅坐下去,擡起頭望着他,“堂堂一個大将軍,怎麽能委屈了。”說罷拍拍自己坐的虎皮,“一起睡吧。”
洛飛靜靜看着她,心中百轉千回,缡紅以為他會拒絕,不由想起若是沈未聞的話,此刻肯定是一板一眼對她說着男女有別之類的話,想到此,她心中不由好笑起來。
“好。”一個字,簡言意駭,缡紅差點沒反應過來,說真的,她其實只是随口一說,睡在地上本就不舒服,兩個人擠着更難受,她以為這個男人應該也有那種男女之防的概念的。
洛飛一邊卸下自己的铠甲,一邊看她,“後悔了?”
缡紅拿下自己的面紗自顧自躺下身子,看着他戰甲下穿着的玄色錦袍,打了個哈欠,“既如此,将軍你随意,我先找周公下棋去了。”帳篷裏的燭光本就很暗,使她困倦之意更甚,話語一落,她一閉上眼就開始半夢半醒,并不擔心這男人會把她怎麽着。
洛飛看着她說睡就睡,又是一副累及的模樣,心下不由有幾分疑惑。她睡覺時依舊很漂亮,說實話,這是他這輩子見過最好看的女人,但是她給人的感覺始終有些奇怪,這一路上沒做什麽大事卻一臉疲憊,整天不吃不喝只知道睡覺。她若是個神仙,一定也是神仙當中最懶的那一個。
将她的行為歸結于懶惰後,洛飛似乎終于解開了心結,轉身出了帳篷,進來時他手中又多了一張虎皮,與缡紅保持了一定距離,鋪上,躺下。
天剛亮,洛飛睜開了眼,窸窸窣窣穿上戰甲,看了眼對面還沉睡着的缡紅。沉思片刻,也沒叫醒她,自己出了帳篷,外面已經有将士在忙着喂馬,還有的吃着幹糧補充體力,一個副将伸着懶腰,活動着筋骨,見他從那帳篷出來,眼睛一亮,從旁邊小将士手中拿過兩個餅,兩步上前,小聲道:“昨晚将軍睡得可好?”這話裏有話,語氣還帶有幾分暧昧。
洛飛接過他遞來的一只餅,看了他一眼,“挺好的。”不想與他廢話,“傳令下去,收拾帳篷補充體力繼續趕路。”
副将雖有心調侃,但這麽多年跟在他身邊行軍打仗也摸清了他的秉性,他不願多說的事就不能再多問。
吃完幹糧的小将士們開始收着帳篷,當一個小将士準備越過洛飛,去收拾他身後那頂帳篷時,洛飛吃完最後一口餅,叫住了他,“等等。”
小将士回頭,不解的看着大将軍,面色有些忐忑。
“這頂帳篷最後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