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瑁漲紅了臉,掙紮着從扈栎懷裏爬了出來,坐到了車另一頭,離他遠遠的,嬌嗔:“我偏不。”
扈栎笑笑,主動坐到了白瑁身邊,順手又将她抱住了,道:“好,那就再等下下次。”
白瑁伸手輕輕地捏了捏他的臉,說:“狐貍,你的皮真厚。”
“你的臉很嫩。”扈栎一語雙關。
挨着太近,扈栎融融的話語仿佛一陣微熱的暖風吹在了白瑁的臉上,白瑁的臉變得更紅了。
白瑁氣鼓鼓地瞪他:“……”
扈栎看着她快滴出血來的臉,善意地為她轉了話題,笑:“好了,現在不緊張了吧?”
白瑁有些驚奇:“你怎麽看出我緊張的。”
“你剛上車時那快趕得上軍人的坐姿可不是你平時的樣子,你平時可都是軟軟的,像只小貓一樣。”
“我本來就是貓。”白瑁辯解,又反問,“你昨天那樣你不同意,為什麽你反倒不緊張?”
非說心安是不可能的,不過是習慣了将不安壓在心裏,表現出鎮靜來鼓舞所有人。
扈栎不回她的問題,只是笑着給她鼓勁:“既然已經做了決定,就不要多想些旁的事,滅了自己的氣勢。就如你說的,你有瑤池貓眼,有金鈴能護住你。上次那樣危險你都能撐到我趕過去,那這次你肯定也能做到的。”
白瑁想了想:“你是不是已經習慣了這樣,做了決定後只想着怎麽完成。我現在做不到,我覺得我不會有事,我能舉出那麽多證據來證明,可是我想到要對着一個比我厲害許多的大妖,我還是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剛開始也會像你這般多慮,以後就好了。如果掌控的人不能克制自己穩住自己,那麽下面的人也會被傳染的,會跟着心慌的,這樣事情更容易失敗。”
“幸好我現在就是個小妖,不需要像你這樣做個定海神針。”白瑁感嘆着,然後真摯地看着扈栎道謝,“扈栎,謝謝你這樣縱容我的任性。”他剛剛說上位者只控大局,不參與具體小事,今天卻親自陪自己來了。
扈栎望着盤山公路,眼眸變得深邃起來,道:“不,我也想跟你一樣任性這一次。”
聽着這話,白瑁突然明白自己前一夜話說得重了,作為扈櫻的親人是不可能甘心的,不過是因為需要顧忌的事情多而壓抑着自己的感情。
她抱住了扈栎,将臉貼在他胸前,低聲道:“對不起,我昨天不該那樣說你的。”
扈栎摸了摸她的長發,笑:“有時候能像你這樣愛憎分明也是很好的。”
盤山公路蜿蜒曲折,現在時間尚早,游人旅客被晨起的寒風凍在家裏,往山頂去的車輛就寥寥幾輛,一前一後地往山上去。
扈栎看着後視鏡裏那輛車,問司機:“還有多長時間到?”
司機估算了一下,報了個時間:“大概還有十分鐘。”
扈栎想了想,趁着最後的時間,在心裏将安排重新捋了一遍,然後對白瑁道:“你到了那裏,讓服務員帶你去包廂,我已經将唐雨安排在那裏了。”
“唐雨,他不是心理醫生麽?”
“他是五千多年的海棠精,醫術只是他的愛好。”扈栎解釋道,“唐雨會化成本體待在包廂裏,龍福生的道行沒有他深,應該看不出來。他善防禦,你到時候待他身邊,盡量別離開他太遠。”
白瑁的心更定了幾分,露出笑容。
十分鐘不過短短一瞬,汽車平穩地到達了君山閣。
時間八點四十。
扈栎看了眼時間,說:“還早,你可以等一等再下去。”他的念力已經慢慢地放出去了,毫不意外的遇見了幾個熟悉的感覺。他悄無聲息地避開了那兩人,免得打草驚蛇。
白瑁自然願意,能靠着他覺得心裏的不安也能減少不少。
司機已将車子停在君山閣前的停車場上了。停車場上并沒有多少車,一覽無遺。
不久,山下又駛上來一輛出租車。
看着那輛出租停靠在君山閣大門前時,扈栎露出一抹冷笑:“花茜到了,你沒有看錯,她現在已經被蛟族的氣息纏住了。”
扈栎看得分明,從車上下來的那個女孩仍然是一副嬌嬌弱弱的病态模樣,但從她掌心處有一道兒臂粗細的黑霧盤旋上升,将她整條手臂都隐在其中。那黑霧似乎還有愈來愈擴散的趨勢,速度飛快地從肩頭向上纏上了她的頭臉,向下蔓延了她的身體。
白瑁也看了一眼,低呼一聲:“她前天還不是這個樣子的,前天不過是手心上偶爾一閃過一個黑影,今天怎麽整個手臂都有黑影了。”
“這是蛟族的法術,能誘人心智。一旦中了此術,會将一個人心中的欲望徹底激出來。不過,下此術法,首先就需要被害者心甘情願。花茜能中此法,說明她心裏原來就不幹淨,惡念很深。你看她比前天的黑影多,說明她這兩日內的欲望愈發強烈了,已經到了快要瘋魔的地步了。”
白瑁善良,感嘆了一聲:“她真可憐。既然她到了,我過去了。”說着,她深深地吸了口氣,帶出滿腔的勇氣:“早去早了。”
扈栎抱了抱她:“我就在你附近,有危險就逃,千萬別想着硬拼。”
白瑁也回抱住了他,從他身上汲取熟悉的力量,信心剎那間就充盈起來。她說:“放心,我能行的,決不會有事的。”說完,她又深吸一口氣,打開車門出去了,頭也不回地邁步離開。
扈栎搖下車窗,望着她一面喊着花茜一面小跑着追過去。
花茜在聽見聲音的那一刻,身上的黑霧分明又加深了幾分,纏繞蔓延的速度也猛然變快了。然後扈栎看見那個已經被黑霧裹在裏面的女孩回過頭來,露出一個标準的精致又優雅的笑容。
扈栎關上車窗,對司機道:“走吧。”
司機立刻啓動了汽車,直接拐了個彎,向山下開去。
君山閣頂上,龍福生和佘城兩人隐身躲在最大的那只脊獸後面看着停車場下發生的一切。
在看見車窗後的扈栎時就焦慮不安的佘城輕輕的呼出了一口:“終于走了。”
龍福生很看不慣他那副扶不上牆的爛泥樣,很自信地道:“怕什麽,就算他來了,這君山腳下就是河,我們跳下去了,他還能追上不成?”
聽着這不善的語氣,佘城沒有說話,他只在心裏暗暗發狠,等這事解決了他一定要去雷澤找他那位姑奶奶好好告一狀。自從他堂弟出事,家裏就将派在他身邊的人都召回了大部分。如今他雖然銀錢不缺,卻沒有什麽助力對付白瑁了,只能依靠龍福生。
龍福生沒有理會佘城的小心思,在他看來,佘家既然不能讓提供人手幫助他了,佘家就已經變得可有可無了,現在不過是還需要佘城的銀錢來支付日常開銷,所以他才陪着他虛以委蛇。
若是他再這樣不省心,不如抛棄了他。沒錢,他一個大妖還能窮死不成?總能想到辦法的,再不濟直接動手搶總歸是可以的。
龍福生這樣想着,也是這樣語氣生硬地說的:“你先走,這裏的事情我來解決。”
佘城如今不敢對龍福生像以前那樣呼來喝去了,只是斜睨他一眼,說:“我要親眼看着白瑁去死。”
龍福生對于佘家的事已經有些猜測了:一個蛇妖輕易就被個陪酒女殺了,肯定是得罪了什麽大人物,他對佘家能否挺過這一關并不抱太大的希望了。所以他毫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我不會殺她的,我需要她的幫忙。”
佘城沒有想到會聽見這麽一個答案,尖細着嗓音質問:“你以前可不是這麽說的。怎麽,是看我佘家最近出事了,就妄圖另攀高枝了?你可別忘了我姑奶奶可是你蛟族蛟王的妃嫔娘娘。不過是我堂弟時運不濟,我佘家堂堂幾千年的家族豈是其他小妖們可比的,只要我佘家不倒,總有能翻身一日的。”
龍福生想:這條蛇可真是狂妄,不過幾千年的家族想要完全垮了也确實很難。說不準,只是那條小蛇得罪了人才被人殺了,佘家其餘人說不定能保得住,後續也确實沒有其他噩耗傳來。龍福生不得不又略略低頭,放軟了些許姿态:“等我需要白瑁的事做完了,我将她交給你,要殺要剮都随你。”
佘城現在也不敢太得罪他,只能退一步:“好,那我等着你親手将她交給我。”他平素心高氣傲慣了,如今形勢比人強、不得不低頭,心裏卻還拗不過來,只是不住地憋悶。他也不想再在這裏待着了,看着這個龍福生就來氣。他于是說:“我先回去了。”
走吧走吧。膽小的家夥留在這裏也是個累贅。
龍福生覺得自己已經沒有多少耐心陪着他敷衍了,勉強收斂了不耐煩,說:“好,佘少爺,你先回去。”
“今天這事你有把握吧?”佘城不放心,還試圖求句保證,“你确定,那個扈栎沒有插手這裏?”
龍福生這回真的快要把耐性磨光了,他不等佘城在說什麽,直接将佘城送上了車:“有把握。我們兩個六點就到了,除了在這裏上班的員工,你還看見有什麽陌生人來了嗎?這裏一旦有妖出現,我還是能一眼就看出來他們的原形的。把你們家少爺送回去後,再來這邊等着我,這邊打車可不容易。”
這最後的話明顯是對司機說的,說得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卻聽得佘城心裏極不舒服,到底是誰家的司機?
但,佘城不再言語,只等車子啓動後,冷哼了一聲:“待會兒,晚點來,就讓他等着。”
扈栎隐身在路邊的樹叢中,看着那輛黑色的汽車疾馳而過。
身邊的人忙問:“二少爺,要不要派人去把他攔下來?”
扈栎冷然道:“不用,別節外生枝,派人跟着他就行。”
龍福生并沒有走,現在貿然動手,只會打草驚蛇。這樣一條小蛇妖,碾死他是随手的事,就讓他多活幾天,親眼看着自己家族的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