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歷不明的危險!
山下布控的人手顯然沒有發現這個陌生的妖,只當他是普通人放了上來。
這是從沒有感受過的氣息,可說是陌生又熟悉的,因為這濕漉漉的感覺有着顯著的蛟族特征。
原來還有幫手的。
扈栎不得不移開視線,轉而望向了石階下方。
石階上慢慢露出一個人來,穿着樸素,長相也是普通,是個放在人堆裏根本不會引起注意的那類人。這人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扈栎眯了眯眼,又是個半蛟?他突然有些後悔,昨夜應該開口将敖仲留下的。
應該速戰速決,先将這個解決了,不讓這人有機會支援君山閣內的龍福生。
扈栎迅速做出了決定。
龍福生已經上了二樓,很順利的找到了名為覽山廳的包廂。
覽山廳的門是虛掩着的,透過縫隙能看見桌上已經擺上了幾樣小食。
白瑁沒有坐在桌邊,她原本是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但她已經感受到了門外的人,轉過身來望着門。
龍福生推門而入。
白瑁心猛地一跳,想起了與扈栎的對話,強自鎮定下來,掩去心中的一絲緊張,露出了微笑。
龍福生站在門口将整間包廂都打量了一番。包廂平平無奇,是凡間最普通的樣式,若非說有什麽特別的,那也就是牆角花幾上的那盆盆景了。那盆景裏的海棠似乎有些年歲了,散出稀薄的靈氣。但他并沒有在意,海棠是能活千年的植物,這樣被人精心培養伺弄着,有些許靈氣也算正常。
“我們又見面了,白瑁。”龍福生大咧咧地走到餐桌前,坐了下來。
“原來是你。”白瑁似乎露出一絲驚訝後才道,“你來得到挺快。”
對于白瑁的表現,龍福生有些訝異,但轉念一想又明白過來。他露出自認為溫文爾雅的笑:“原來你是知道花茜有問題的,可惜你膽子太大、本事太小,下套不成反被套了。”龍福生很放松,到目前為止還沒有其他妖族的氣息靠近,顯然白瑁是一個人來的。
來人在見到扈栎後,怔愣了一瞬後立時愈發收斂了氣息,将自己完全變成了普通人的模樣。
但,已經來不及了。
扈栎已經出招了。
那人原先以為這路的盡頭不過是有一個凡人,沒有預料到扈栎在此。如今,在他出現的一瞬扈栎就迅疾無比地攻近了,毫無準備的他應對的頗為狼狽。他在林間的泥地上被迫打了幾圈滾,才勉強躲過了攻擊。
可憐這林間樹木繁多,他不時的撞上樹幹,撞得自己渾身青紫酸痛。
扈栎沒有停手,心中有些驚訝來人躲避的功夫頗有些到家。扈栎的心就愈發沉了沉,手上的招式更加緊逼。原些試探的招式也變了,改為了更淩厲的招式。
林間的樹木吃不消如此激烈的打鬥,稍細的枝葉紛紛斷裂,掉落下來。這些細小的樹枝被扈栎變成一道道利箭射向那人。
那人終究棋差一着,只能護住頭臉重要部位,身上被傷了無數道口子,不一會兒就鮮血淋漓,看着凄慘無比。那人知道再這樣下去,自己肯定撐不過,只有死路一條。他一面繼續快速地躲避,一面口中大喊:“等一等,我是來幫你的。”
扈栎并不相信一個半蛟說的話,不說蛟族與狐族已是仇敵,單看這人挑了這樣一個時機無聲無息地混上山來,就無法不讓人懷疑這人的動機。
那人見扈栎并沒有放松警惕,手段仍然狠辣,知道自己說得不夠清楚,沒有打動扈栎。他又連忙叫道:“是真的。我知道龍福生今天會來,而且知道他想對白瑁下手的原因。我來原本是為了幫白瑁的,我沒想到你會在這裏。”
這話說得不盡不實,扈栎并不相信。
這是一個蛟族,知道龍福生不懷好意地約了白瑁,若是真心想幫,又怎麽會不提前通知,而是到了現在才說出來。
扈栎腦中迅速轉了幾個念頭,手上卻逼得更緊迫了。
此時,龍福生已覺得勝券在握了。在來之前,他已經設想過見到白瑁的情形了,既然想白瑁幫他,當然姿态就該放低些,若是不成……再威逼也不遲。
所以,龍福生仍然笑着,放軟了語氣:“我也是有事想與你相商,平時想與你聯系不得其門,不得不行此下策。”
白瑁只見過他上次綁了兩個弟弟逼迫自己的那副兇神惡煞的模樣,突然見着了他這樣和言細語的,還有些不适應。原本是做了怒斥甚至反抗打算的白瑁竟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好。她只能慢慢地走回桌前,也坐了下來,趁機想了想,也笑了:“你有什麽事?”
龍福生覺得這個貓妖頗為識趣,知道鬥不過自己,倒也不說狠話,似乎願意與自己合作,比那個蛇妖上路子多了。
龍福生也不繞圈子,直接道:“我要你助我去救九嬰。”
白瑁勃然大怒,立時沉下臉來。
龍福生預想過白瑁的反應,覺得這個反應也算正常,畢竟沒有人聽見要去救自己的仇人後還會笑臉相迎。他的手按在了桌上,繼續微笑着自顧說道:“我知道九嬰曾刺殺過你,但是,你現在還是好好的,可九嬰卻被封印在湖底已經千年了。該受的懲罰也已經受過了,如今也該将它放出來了。”
白瑁想起了扈栎在車上對自己說的話,暗暗告誡自己必須冷靜,必須沉得住氣。可怒氣并不好消,她緊緊地抓住桌布,才控制了自己沒有對眼前這個敢這般厚顏無恥的人破口而罵。她面無表情地聽完了龍福生的理由,才冷冷地嘲諷:“我是有多缺心眼才會去救一個差一點兒就殺死我的怪物。”
龍福生對于白瑁這樣嘲諷的态度不以為意,只是伸手倒了杯水,将水杯放在桌上轉給了白瑁,笑道:“別這麽生氣,先喝杯水降降火。”
那水杯被轉到白瑁面前時,原本還是熱氣騰騰的水已經變成了一塊冰。
白瑁望着那散出幽幽冷氣的冰,瞳孔縮了縮,微微眯了眯眼瞧着那杯冰塊。
那杯水并沒有因為結冰就此停止,室內的溫暖的空氣遇見杯壁迅速變成了冷凝水,沿着杯壁上往下流,但沒有向下延伸多長就漸漸靜止凝固,變成了一條條尖銳的冰線,随着冷凝水的增加,這冰線也漸漸加粗,慢慢猶如冬日屋檐下的冰淩。
這是以勢壓人。
白瑁沒有說話。
龍福生也很有耐性,他堅信白瑁會想得通的。
白瑁沒有如他所願,望着那塊已經看不見杯子的冰坨子,仍然搖了搖頭:“我不會救那只怪物的。它不僅差點兒殺死了我,還殺死了我的好友。”
龍福生繼續笑着:“別急着回答我,你再好好想想。”
說話間,桌上那塊冰坨子又開始向外蔓延了,連桌面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冰。整個包廂的溫度都因此降了好幾度,讓白瑁都感覺到了一絲涼意。
龍福生笑道:“我來見你之前,曾設想過,能不動手便不動手,能說服你好好跟我合作是最好的,不過……”他只是拖長了尾音,惡意與霸道從這尾音中噴薄而出。
室內的寒意更盛,已如冰窟一般。
白瑁穿得并不多,不得不運氣抵禦猛烈的寒意。
挂在胸前的瑤池貓眼釋出暖意,從心間湧出一股暖流随着白瑁體內真氣運轉而流過四肢百骸,讓白瑁回過暖來。
龍福生有些意外白瑁的實力,居然抵住了自己釋出的寒意,不得不直接明示:“若不能說服你,我也就只有動手一途了,是乖乖地跟我去救人,還是被我虜去逼迫着救人,你自己選擇。”他又停頓了一下,刻意營造了更大威壓後才又利誘道:“你要知道,你可還有兩個弟弟呢,那兩個小妖法力已經被封了有一段時間了,若再不解開,再過幾日,只怕連人身都要維持不住了,幾百年的清修毀于一旦,多可惜。到時候,後悔也是來不及了。”
白瑁心裏一陣後怕,幸好遇見敖仲能破了他的法術。
龍福生又笑了幾聲,掉了句書袋:“昨日之日不可留,今日之日多煩憂。逝者已逝,不如為活人考慮考慮。你說呢?”
鏈子上的墨玉在不易察覺間微弱的亮起墨色光芒,使鏈子看起來更是烏黑油亮。白瑁的怒意漸漸平複下來,心神就漸漸寧靜下來。平靜後的她明白不能與眼前這大妖硬抗,想套出話來就不得不假意敷衍幾句。
白瑁道:“我連你都打不過,又如何能救得了那頭怪物。”
這話聽着就有些松動了,龍福生心下一喜,但仍未放松對白瑁的威壓。他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上的那層薄冰。那層薄薄的冰面就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增厚了,不一會兒就将桌上的碟子都覆蓋了。
白瑁不得不站起身來,離那桌子遠了些,背倚在窗邊。
窗邊牆角的那盆海棠似乎也因為這室內的寒意在輕微的抖動着,碧綠的葉子發出細微的沙沙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