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眼睛
幽靜的藏書閣內, 寬闊雄偉，走在冰涼的地磚上，隐隐約約有回聲。
沈七棄道：“這裏駐守的人呢？”
“都陷入到了幻境中, 這裏很安全。”
沈七棄沒說話。
九天殿的藏書閣對于修仙界的人來說, 是傳說中的秘密所在，這等機要之地，青厭竟然說帶她進來就進來了, 他的修為究竟有多深。
“這些天無法帶你走, 我便一直呆在藏書閣裏翻閱資料, 漸漸查到了一切我從未了解的事情……”
他說着，從書架上準确地找到一些書籍, 就像是早就将他們的位置了然于胸，塞給了沈七棄。
“不用擔心, 我記得這些書的位置，你看過之後我再悄無聲息地将他們放回去。”
沈七棄翻閱着青厭挑出來的書，沉默地看起來。
《法力的源頭》《修仙界的起源》《四大神獸的血脈之說》《修仙界的和平如何共築》……這些書，都直指修仙界的本源探讨, 沈七棄了解過一些，卻并不曾從更秘密的角度去看。
畢竟，她想看到的東西，都是四大家族想要給她看到的東西。
兩個時辰後, 沈七棄将書還給了青厭，青厭準确無誤地将書放回書架。
“怎麽樣？”
沈七棄沉吟：“這裏的書, 大膽敢言，不會輕易出現在修仙界中。”
她将書的內容進行了彙總, 出現了讓她感興趣的幾點, 比如說, 修仙界不過是三千世界中的一個小世界，只有通過本天道的考驗，才能飛升到大世界中，這個過程通常被稱為飛升。
而四大世家對飛升其實并不熱衷，因為未知的并不一定是好事兒，他們更注重于維護現在的秩序，所以會用更多的手段維持他們的權威。
青厭點頭：“這些是四大世家的核心人物能看的，你看完這些，再去看接下來的一些，便會徹底明白了。”
沈七棄眨眼：“嗯？”
青厭帶着沈七棄走向了藏書閣最深處，那裏伫立着一堵牆，牆上濃墨重彩地渲染着一幅畫卷。
這幅畫卷悠遠遼闊，天地空茫一片，竟然是會動的！
在恍若真實的雲霧缥缈中，在四個方位，隐隐約約出現了四方神獸。
它們勇武潇灑、仙氣缥缈。
沈七棄并未覺察有任何異樣，這樣的圖在修仙界有很多，這代表着四大神獸的血脈統領修仙界，毋庸置疑。
青厭微微閉眼，手指結成繁複的印記，口中低低吟誦。
天地法則隐隐感受到召喚，終于緩緩聚集，直至彙聚成他指尖一點。
青厭臉色蒼白，指尖一點瑩白，飛向了壁畫。
壁畫應聲震顫，緩緩而開。
沈七棄睜大了雙眼。
不是因為壁畫開了，而是她盯着壁畫良久，赫然看到在雲霧中央，有着隐約的一絲痕跡。
那赫然是一個人！
雲霧将人的身影掩映，影影綽綽，看不清楚。
可是沈七棄在某一個瞬間，看到了中央的人。
并非像是四大神獸那麽威風凜凜，而是有些饑瘦的、衣衫褴褛的，人。
壁畫裂開，雲霧散去。
面前，出現了一個漆黑的通道。
青厭含笑看着沈七棄，向她伸出手。
他的眸子裏，滿是深意：“這裏，便是四大家族最深的秘密。”
他示意沈七棄抓住他的手。
……
這一路，從黑暗到光明。
黑暗的通道上，懸浮着許多壁畫，隐約可以窺視到天地最初的意志。
從昏暗一片的虛無之地，到一點螢火照亮黑暗，到一滴泥巴變成小人，到一束光照射下天地開闊明朗，到四大神獸嶄露頭角……到白晝徹亮，沈七棄已經被強光照耀的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為什麽最後的畫面我看不到？”
“因為有人不想讓你看到。”
青厭擡手，擋住了她的眼睛：“這白晝之光會摧毀你的視力，看得越久，你便越有可能瞎掉，不能再看下去了。”
沈七棄低低哦了一聲。
青厭捏了一個法訣，他們身上籠罩了一層黑色的霧氣，總算是隔絕了些許白晝之光。
“這裏存放的書籍，才是事關我們命運的決定。”
沈七棄正色看向那一本書。
那本書就這麽平靜地躺在石臺上，仿佛已經停留了千年萬年。
沈七棄擡手，将書拿起來。
她看到書下的石臺，就像是一只眼睛。
書很輕。
她坐下來，翻開書，細細閱讀。
青厭什麽都沒說。
他平靜地站在沈七棄旁邊，揮手，強大的靈氣飛出，将黑色保護罩凝結的更為濃郁。
隔絕了外界的光。
這本書沒有封面名字，她翻開一頁，便再也停不下來了。
與其說是書，不如說是直接揭示了現行修仙界的本質。
在門口的壁畫也有了答案，原來在一開始，女娲造人之後，這個世界便是屬于人的。
初時各個神獸血脈之人能與凡人和諧相處，而後各個血脈都有心懷不軌之人，聯合起來結盟，天長日久，便成了如今的血脈世家。
當初青厭說的話，在這本書裏相互映證了。
他說的是真的。
而他沒說的，是這本書的後半段。
書裏，提及了“聚靈陣法”。
聚靈陣法是天地法則的自我修複，會在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出現，不可預測，聚靈陣法裏會有聚靈之石，會是破解四大家族的方式之一，然而這被四大世家發現，他們反而利用聚靈陣法，繼續蒙蔽天機，讓天道法則誤以為一切正在良性運轉。
除此之外，還有四大世家的聯姻。
出現的雜靈根并非偶然，而是代表着天地法則的自我修複與反叛，雜靈根與四大世家的人生下的孩子，會繼承父母四大世家一方的靈脈，而雜靈根便會被殺死獻祭，四大世家從而順利度過危機。
千萬年來，四大世家已經蒙蔽了天機太久太久。
從書上得知自己的命運，沈七棄臉上極為平靜。
“這本書為什麽不銷毀？”
青厭哂然一笑：“你當他們不想銷毀嗎？這是天地法則而生的，它是這個世界的眼睛。”
所以在眼睛之上，建立了九天殿的藏書閣，将眼睛用重重守護包裹住，那麽眼睛看不到世界，便再也沒人看到眼睛。
他饒有趣味地看着沈七棄：“你沒有別的要問的嗎？”
沈七棄覺着心有點疼。
這疼像是已經在身體裏很久很久，久到兩輩子仿佛都在。
她的聲音啞了啞：“鳳歸年知道嗎？”
鳳歸年知道嗎？
她嫁給青家，生下孩子之後，她就得死。
青厭反問：“你說呢？”
讓一個女兒承認自己的親爹想要殺死她，似乎有些難。
他的目光有些柔軟，有些憐憫。
他将問題抛給了沈七棄。
沈七棄抿唇：“鳳歸年在我定下婚約不久，便被定為了下一任的鳳家家主。”
這是一場交易。
她嘆息一聲：“他知道。”
鳳歸年當然知道。
他将她的命，賣了個好價錢。
……
“你告訴我這些，是為了什麽？”
沈七棄很冷靜。
沒有人會無緣無故地對人好，青厭将這一切告訴她，定然是有所籌謀。
“你也看到了，你的前路後路，都是死路。”
青厭笑了起來：“我只不過是提前告訴你，你的處境而已。”
确實。
沈七棄被鳳凰血脈覺醒折磨，必須需要鳳凰之石才能活着。
而她成婚之後的結局，也是一個死。
在被陰影籠罩下的修仙界裏，他們想要殺誰，誰便不會活着。
“存活的機會不是沒有，只是有些渺茫。”
“成婚之後，你拿到鳳凰之石，完成血脈覺醒，你也許便可以逃走……”
沈七棄冷靜地說：“取下一個桎梏手段，一定會有另外一個桎梏手段來承接。你的哥哥青衡便是例子。”
青厭聳肩：“也許我們沒有孩子呢，這也能破解。”
沈七棄似笑非笑看他，命都能給人搞沒了，還能讓人沒孩子？
“說吧，你讓我知道這些，無非是讓我破釜沉舟做些什麽，你到底需要什麽？”
“好吧。”
青厭摸了摸鼻子：“你有沒有想法，跟我一起讓‘眼睛’露出來？”
四大家族蒙蔽了天機。
想要讓天地法則檢測到異常，便要從那兩個方面入手。
首先是聚靈之陣，其次，便是雜靈根的聯姻。
“聚靈之陣的聚靈之石，并不在我手上。”
沈七棄抿唇：“聯姻又如何破壞？”
青厭笑起來：“那你有沒有想過，聚靈之石其實和聯姻能鏈接在一起呢？”
“诶？”
沈七棄眨了眨眼睛。
……
“這是我……我哥哥的聚靈之石，青龍屬木，聚靈之陣其實是用的青龍血脈煉制而成。”
沈七棄知道那塊木系聚靈之石，當初被魔龍污染，沒想到不是被污染，而是被青厭掉包了。
“理論上來說，你的鳳凰血脈，也可以煉制聚靈之石。”
沈七棄似笑非笑：“你就是把我煉了，剩餘三塊聚靈之石也沒着落吧，這玩意定然會被四大家族把持在手中。”
青厭豎起來手指，搖了搖：“不，他們自大千萬年，從未有失手，高高在上這麽久，不是誰都能保持那麽長久的謹慎。以有心算無心，我現在已經得到了四塊真的，他們手中的是假的。”
“換句話說，我只差火系的那一塊聚靈之石。”
沈七棄皺眉：“你要殺我？”
青厭嘆氣：“我要是殺你，在五年前，在半年前，在不久前，我都能殺你，為何要循序漸進跟你講這麽多？”
“我就是怕你誤會我！現在，你看，你還是認為我要殺你！”
沈七棄沒有被青厭的無辜打動：“說來聽聽。”
“聯姻之局無法可破，當成婚的那一刻，你再也沒有自由身，甚至連我也沒有。”
青厭正色說：“然而若是你‘死了’，我們的聯姻便不會有孩子，天地的‘眼睛’不能被蒙蔽。
“那時，兩個通道都被打開，這黑暗了千萬年的修仙界，便能迎來曙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