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輪轉動的第一步

光明城位于米爾大陸的中心地帶，是十六個大大小小的片區裏，唯一不用建造光明神像的地方；然而即使沒有光明神像，這裏的民衆依然不用懼怕暗黑神的攻擊，因為這裏由光明神——伊路米納森——親自坐鎮。

金碧輝煌光明神殿裏，伊路米納森端坐在獨屬于他的寶座上，一雙澄澈的藍眼睛像安靜無波的湖水，淡漠地俯視着下方的臣子。“米瑟瑞，關于昨天前往亞聖城，把你的所見所聞和感想一一說出來。”

“遵命，我至高無上的天神大人。”米瑟瑞彎腰低頭，不敢直視光明神的目光。

“站起來說。”

“遵命。”米瑟瑞這才擡頭。“昨天探訪亞聖城，微臣确實有些驚懼。”

“為何？”

“亞聖城作為米爾大陸僅次于光明城的第二大城，豎立在其邊境的光明神像卻已經破損，上面隐約留有黑霧之氣的纏繞。”

“依你所見，是什麽原因導致？”

“這，這……”米瑟瑞面色遲疑。

“但說無妨。”

“謝天神大人。微臣認為，這一切追根溯源，都是因為信徒民衆們太過放肆；他們貪于享樂、縱情淫逸，沉溺酗酒，感官的快樂讓他們忘記了天神大人您制定的法律，從而使神像失去了信仰的光明之力，無法抵擋黑暗魔氣的侵襲。……當然，這些都是微臣的膽大妄言，還望天神大人恕罪。”

“免罪請起。”

“謝天神大人。”

伊路米納森站起身，鎏金長袍像月光一般傾瀉在地。“米瑟瑞，你在我身邊多久了？”

“回天神大人，算上今年，一共十三年了。”

“嗯。這十三年裏，你一直是我的得力大臣，在政治方面已經有豐富的經驗閱歷；對于城區民衆的習性、以及布政施教的憲章、信賞必罰的律法，你也全部了如指掌；……相信如果把光明城交由你打理，我可以十分地放心。”

米瑟瑞驚訝地睜大眼睛，用力搖頭。“不可，天神大人，微臣惶恐，難以擔此大任。”

“別急。”伊路米納森轉頭施展一個陣法，半空中立刻顯現出一圈光暈，殿門外的侍衛和情形于是盡收眼底。“來人，把我的诏書帶過來，另外再派一個人去找大祭司。”

“是！”光圈裏的侍衛長恭敬回話。

伊路米納森收起陣法，走向米瑟瑞。“我已經決定要暫時離開光明城一趟，前往米爾大陸各處出巡；在此期間，光明神殿裏的所有事務，全權交給你和普瑞斯特一同管理；如果你獨自決策沒有把握，那麽有他和你一起面對，他做攝政，你擔輔佐，這樣如何？”

“微臣……”米瑟瑞有些不敢多言。

大殿外響起了叩門聲，侍衛長送來诏書。

伊路米納森将诏書遞給米瑟瑞。“你看，普瑞斯特這人能不能代理我的責任呢？”

米瑟瑞鼓起勇氣。“回天神大人，在我們光明城，除了您以外，最尊貴的莫過于祭司大人；如果一定要有個人代理您的職務，那麽那個人非祭司大人莫屬。”

“很好。”伊路米納森看了米瑟瑞一眼。“我的神力告訴我，普瑞斯特已經到了；直接進來吧，普瑞斯特，不用敲門，這座神殿随時歡迎你。”

“是！”一道渾厚的聲音在殿門外響起，手拿占星晶球的普瑞斯特沉穩地走進來。“天神大人，我聽到您的傳喚，立刻趕來聆聽聖命。”

“不用虛禮。”伊路米納森扶起普瑞斯特。“作為光明神殿的首席大祭司，我知道你一直克己奉公、廉潔自律，受到許多光明神殿神職人員的推崇與愛戴；我這裏有一道诏書，當我不在光明城的時候，你就是我的神權代理，你可以擁有我的一切榮譽和頭銜，讓整個光明城居于你的指導之下；光明城內所有民衆的生死，也全部由你來掌控；我已經囑咐過米瑟瑞，他是我身邊的常駐大臣，悉心輔佐我多年，知道所有關于光明神位的細節，由他擔任你的輔佐，你們二人合力管好光明城，待我出巡歸來，再對你們二人加以褒獎。”

普瑞斯特雙手高高托起占星晶球，頭顱深深地低在脖頸之下。“天神在上，微臣對您抱有的敬意之高，連米爾大陸最高的山脈也比拟不過；您是天上一輪耀眼的太陽，臣只是不起眼角落裏的一粒微小塵埃，您與我的雲泥之別，讓我怎敢造次代理您的高貴身份，僭越您至高無上的寶座？”

“普瑞斯特，你太謙虛了。既然我選擇了你，說明你有這個能力；不要再推脫了，坦然接下我的诏書；我因即刻就要動身，不再做過多交代，一切遵照你的自由；倘光明城內有何消息，歡迎你們通過信件告知于我，這并不會對我造成困擾；同樣的，我在回城之時，也會提前通過飛書将消息傳給你們。好了，你們放心大膽去做吧。”

“天神大人，”普瑞斯特接過诏書，恭敬地跪下身來，“臣敬謝您的信賴與托付，您可否告知小臣出巡的目的地，好讓小臣随時确保您的行程順利？”

“此番出巡乃昨夜臨時起意，沒有特定的目的，只是想沿途看看我的子民，最好去到遠離光明城的邊境，到那裏了解他們的民意。”伊路米納森施展神力讓他起身。

普瑞斯特又道：“是否要把神殿內的貞女和騎士們召集起來，讓他們陪同您一起出巡？”

“不用。”伊路米納森搖頭，“太大張旗鼓了。”

“那麽只帶一個貞女，南恩？她有最純潔的光明神力。”

伊路米納森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這個表情很難得，因為光明神向來無情無欲，連驚訝都十分少見。“不了，我會帶上我的近侍，赦萬。這趟出巡秘密進行，除了赦萬和你們兩人之外，不要讓第四個人知道。再會。”

“是，謹遵天神大人聖命，願您一路平安，早日歸來。”普瑞斯特和米瑟瑞同時行禮。

伊路米納森淡淡嗯了一聲，下一秒金光浮現，他便從大殿裏消失了。

剩下的普瑞斯特和米瑟瑞緩緩擡頭，面面相觑地站了一會，确定光明神的氣息已經徹底消散了，這才互相松了口氣。

“你們剛剛在神殿裏聊了什麽？”普瑞斯特把诏書扔給米瑟瑞，信步閑庭地走上臺階，摸了摸光明寶座上純金雕刻的扶手，眼裏露出癡迷。

“說了一點亞聖城的事。”

“哦？”普瑞斯特倏地坐上寶座，緊接着閉上眼睛，仿佛在仔細體會王座帶給人至高無上的尊榮。

普瑞斯特見怪不怪地卷起诏書。“亞聖城的神像被毀，有貞女在神像底座下感應到了魔氣，伊路米納森問我怎麽回事。”

“就是你們說的那位叫作‘南恩’的貞女？”

“是的，她的光明神力純度驚人。上次檢測員帶貞女前去探查神力，所有貞女的神力等級從紅色逐漸上升到紫色；一共206位貞女，青色等級的有17人，藍色等級有3人，無一人為紫色；而這位叫‘南恩’的，測試結果竟然呈現流光煥彩之色，其亮度更是灼人眼球，天賦之高，實屬罕見。”

“有趣。”普瑞斯特睜開眼睛，瞳孔中浮現出明顯的興味。“假以時日，此貞女必能成為光明神強有力的左膀右臂。”

“是的，在那之前我們要不要将她……？”米瑟瑞無聲地做出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普瑞斯特猶豫片刻，最後搖了搖頭。“時機未到，現在決斷未免太早了點；也許她最後能為我們所用。”

“可是祭司大人剛剛為何提出讓她跟随伊路米納森？”

“一個試探罷了。”普瑞斯特說出之前撞見的奇事。“上個禮拜日我看見伊路米納森手裏拿着貞女徽章的銘牌，上面寫的正是‘南恩’，因為名字好記，剛才恰好想起來；聽說她神力非比尋常，我還以為她和伊路米納森關系匪淺，今日一問，才發現并非如此。”

米瑟瑞聽完疑惑不解。“微臣有些糊塗，求祭司大人指點迷津。”

“伊路米納森肯定知道有位貞女神力特殊，若他有意培養南恩成為下一任光明聖女，出門歷練是再好不過的機會，還能順便提高南恩在民間的聲望，但伊路米納森卻拒絕了這個提議，可見他們兩人還沒有達成發展共識，應該僅是泛泛之交。”

“原來如此。”

“不聊這個了，伊路米納森跟你說了為什麽要出巡嗎？”

“沒有。”

“亞聖城新近出現魔氣，他就沒有察覺出點什麽？”

“你是說……”米瑟瑞諱莫如深地看了眼四周，壓低聲音道，“暗黑神，達柯尼巳的風聲？”

普瑞斯特沒有說話，卻點了點頭。

“也沒有。”

“那他這次出巡……”

“可能只是一時興起吧。如果發現了端倪，怎麽會在這個時候離開光明城？更不可能把一切權利交到我們手裏；再說微臣已經侍奉了他十三年，他絕不會如此輕易就懷疑到我身上。”

普瑞斯特呵呵笑了一下。“你倒是自信。”

“下一步我們要怎麽做？”

“怎麽做……”普瑞斯特轉了一圈手裏的占星晶球，“先給達柯尼巳寫一封信。”

“還是去城外的聖泉旁邊和接頭人聯絡嗎？”

“對，切記要絕對保密，不能讓任何人發現。”

“好，不過信的內容寫什麽？”

“這還用說嗎？”普瑞斯特低頭得意地拍了拍寶座的扶手，“把我們成為代理天神的好消息告訴他。……啊！真想讓光明城所有百姓都目睹我坐上這駕寶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們在我面前俯首稱臣的樣子了哈哈哈！”

“微臣相信那一天不久就會降臨的。大祭司英明過人，微臣提前祝您得償所願，早日戴上光明之神的桂冠！”

普瑞斯對這句恭維很滿意。“起來吧。真到了那一天，我一定不會忘記你的汗馬功勞，你就等着和我一起掌管光明城與整片米爾大陸吧。”

“謝大祭司！”

“去送信吧，信送到之後，一有回信就向我禀告。下去吧。”

“是！”米瑟瑞推開厚重的殿門，躊躇滿志地轉身離開。

氣勢恢宏、富麗堂皇的光明神殿裏只剩下普瑞斯特一個人，他緩緩将占星晶球收進納物袋裏，起身理了理身上的長袍，煞有介事地坐下來，最後對空空如也的大廳揮了揮寬袖，說了一句：

“衆卿平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