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隐覺得光線越來越刺眼,照得眼睛生疼,原本世界裏虛空得如同踩在雲端的不安瞬間散開了去,迷茫逐漸被這囵圓刺目的強光取代……
漸漸的,她耳畔浪花拍岸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一聲一聲的傳入耳膜……
只是,好像有什麽東西在她意識蘇醒的剎那如泡沫一般消散開去,碎成無數氣霧,芳華不再……
可,她記不清也看不到……到底,那是些什麽?
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周圍的一切都靜美如蜜,溫暖若陽……
只是,她卻怎麽也想不起來,自己到底睡了多久,為何沉睡,甚至于,自己的名字……
東海澄澈的集靈潭上空,穩穩的挂着一只風鈴,寫着“止傾”,他們說,是她的名字,她便啓程去瞧……
立于茫茫東礁之上,她果真看到一支藍色的風鈴在風中孤寂的左右搖曳,只是,集靈潭上空原本挂着很多風鈴的地方,如今只有卻獨獨只剩了這麽一個了……
每一位上神在飛升之時,都會有一支集了自己靈力的信物自行集于集靈潭,直至魂滅……魄消……,所以,此信物不僅彰顯了上神的身份,更是證明了上神的安愉……
人間有傳說,很久很久以前,天上人間曾有過一次浩劫,據說,此劫便發生在止傾蘇醒的所在——滄瀾盡頭“滄蕪”,喚作‘滄蕪劫’,傳說,在那次浩劫中,為了封印一個修為頗深的妖孽,天上所有的上神皆在那場滄蕪之戰中,灰飛湮滅,無一幸免……
此事過了好久,才漸漸有修煉飛升的仙人,可據說,第一個飛升上來的仙人橫渡到滄蕪河畔時,止傾便已經沉睡在那兒了,無人知道她到底沉睡了多久,何時醒來……
于是,他們猜想,或許止傾,便是那場浩劫的幸存者……
“止傾?止傾……止傾……”她默念着自己的名字,頓然一陣拗口……這個感覺讓她很不愉悅……
“名字不過一個代號罷了,他們愛叫止傾上神便由着他們叫罷!有何關系……”
于是,她的日子便這麽一日日過着,與衆仙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們不來她滄蕪,她也不上他們的天界……
近幾十年來,有個小神仙總愛黏着止傾,她告訴止傾,她叫繪暖,描繪的繪,和煦溫暖的暖……
起初,止傾是不願見她的,可這人居然在滄蕪結界外足足等了十多年,無論風吹日曬,皆無例外,這倒叫止傾生了一點憐憫……
“能取如此名字的,當是心思單純之輩吧?……”她長長嘆了一口氣,“不像我……性格寡淡,連名字也竟是如此的肅清……”
今兒,天還未全亮,繪暖又跑到了滄蕪來,硬是要見上止傾一見,說她是上古遺留下來的寶物,還是個絕版……止傾也不知這個小神仙是怎樣看她,是不是将她看得同那些精美的花瓶一個樣子。
繪暖毫無心機的笑笑,“就算是花瓶,止傾上神也是個絕版的上好青花……”
“……”止傾竟無言以對。
繪暖走後,止傾靠在滄蕪岸邊的礁石小憩,夢中,好像有個人附在她耳畔,溫柔的說着什麽?是什麽呢?記不清了……
夢醒之後,依舊只有一身的疑問,以及莫名的哀悵……
記得繪暖給她說過,自那次浩劫之後,天書盡數毀去,待到她父君成仙飛升,看到的皆是天界滿目的瘡痍……這九重天上的書卷,記載的不過只是近萬年的大小事宜……沒有她要找的那些過往塵事。
萬事存在,必然會留下它該留下的印記……
“或許……我該到人間走一走……”滄蕪河邊青竹屋內玉床上的佳人閉上眼,耳畔似乎又有人在低低的吟着:“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她忽覺心中一陣抽搐,猛然睜開眸子,想聽清那細細碎碎的低吟,風中……耳中……此時,卻什麽聲響也沒有了。
站在滄蕪河邊,清風拂着她的發,仙袂飄搖而舉……她仰着頭閉着雙眸,對着蒼白的天幕,呼吸着滄蕪河特有的氣息……
聽風過青杏林的蕭響……
醒來後的這幾十年,她都住于此地,這兒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甚至連清風涼月,她都能聽出其中的悲歡……只是,她清楚的只是它們的現下,對于它們的由來,從來都是不明了的,連這片青杏林是何人所種,杏林深處那座她一直占據着的青竹小屋,是何人所建,她也全然不知……
“世間萬物皆有情,仙界的更甚……一般靈體都不會讓陌生人接近一步的……”繪暖說,“或許止傾上神,本來就住這兒呢……?”
“或許吧!誰清楚呢?”而止傾也就是靠着這個‘或許’,在這地方住了幾十年……她也曾想過,要是它的主人回來了,她又該怎麽解釋?
可數十年,除了繪暖,皆無人來訪,她也就越住越心安理得了……
人哪,就是不能習慣某樣東西……否則,會覺得它,本該是你的……
她撫過桌上的瑤琴,玉笛……以及軒窗下那平鋪的素宣,提筆,寫下那句她模模糊糊聽着的話,“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只是,沒聽到的,她便寫不下了……只得呆呆的望着宣紙出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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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書名真心是一個費力活呀!光是一個能通過的名字,都弄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