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保安冰哥哥,其實也不是那麽冰,那次他攔我之後,之後我還遇見過他兩次,跟他說自己要出去一會到門口取帶子,他也讓我去了,只不過還不太樂意而已。他這次攔我,有故意弄我一下的嫌疑。
那時候,實習将近四個月了,跟家姐徐子家也熟了,她也是我們暗訪組的實習生,比我們早來三個多月,跟着肖哥實習。
肖哥是跑公安線的,那邊有什麽事都是事先安排好的,讓他去采訪,他上午基本上不需要來單位,平時也不需要天天來,有采訪的時候,直接就從家裏去了,跟攝像在公安局會合,一般都得十點多十一點,也有下午的。
在公安局采完,就回來,寫稿編片,當天的片子當天就能發,發完就回家了。但是,他是有證的人,是電視臺的子弟,跟張哥一樣。老爺子以前在臺裏工作,為臺裏做出過貢獻。
肖哥是八零後,比張哥小了十來歲,張哥也帶過他一陣。有證的人都考勤,你上下班得打卡,出差給你按工作十個小時算工時。一個月168個小時得打夠。跟獎金是挂鈎的。
肖哥不怎麽來單位,打卡怎麽辦呢,她就交給家姐了,實習生有活沒活都得到單位來守着啊,領導找你随叫随到啊。可那一天,家姐不想那麽早了,他和肖哥上午十點在于洪分局有個采訪。
如果從家到單位,再從單位跟攝像到分局,麻煩不說,而且得早起啊。正常情況下,八點半就得到單位門口等着。她基本上六點多就得起,洗漱,化妝,吃飯,坐早高峰的公交。平時就是這樣,早起之後從家到單位,在從單位到公安局,但那天不知道是怎麽了,膽子突然大了,就是不想來單位了,就是要直接去分局。
但是,她有打卡的任務啊,平時有什麽事都是讓南藍替她打,但是那天下午南藍提前走了,我在26公共辦公區坐着等着審片的領導來。
家姐從門外走過來了,小傑,你明天不出差吧,我不去,有事啊家姐。我明天上午想直接去采訪,不來臺裏了。你上午幫我進來的時候幫我打一下卡吧。組長要是找我就說我在四樓呢。好,沒事兒。放心吧家姐。這是肖哥的證,你拿好,別弄丢了。明天下午,我回來的時候再給我。好,放心吧。
幫肖哥打卡,其實也能給我帶來方便。那時候四樓的大屋小屋,這兩間大洋非編室,早已經安裝了門禁系統,有證的讓你在門外刷一下證,門一拉就開了。沒證的就得敲門,讓屋裏的人幫你開。是那種要麽在外邊刷卡,要麽在裏邊嗯門上的按鈕的門。
我拿了肖哥的證,最起碼,去四樓編片子的時候不用傻乎乎的站在透明的玻璃牆和玻璃門前敲門了。而我需要做的就是只是在進來的時候,大廳靠近旋轉門的位置有個上下班打卡的地方,把證貼上去,對着上班倆字,刷一下就行了。這也是為什麽那些接我們的拿證的老師,都要直接走旋轉門的原因。下班的時候,對着下班倆字刷一下就行了。
而且,這個證還有一個好處,這保安的三道崗,前兩道崗,把證拿在手裏就行,或者跨在胸前,每個證其實就是一張芯片卡,有頭像,姓名,部門,外邊還有一個套,還配有一個有彈性的可以套在脖子裏的圈繩。
他們只看你有沒有證,不看你拿的是不是你自己的證,出出進進這麽多人,兩個保安也不能挨着看呢。但是這第三道有閘機的崗,你有證可以刷證進去。一些自己沒證但身上有別人的證的人往往為了省事,為了方便,或者說為了不麻煩別人來接,就會直接刷卡走閘機。我那天就是。
那天上午,跟大家一起被接進來,我走到路過打卡的地方,趕緊拐了個彎去打卡。然後跟大家一起進去。沒什麽事,不出差也不編片子,就在26樓幹坐着,玩電腦,玩玩三國殺,翻翻今日稿件什麽的。
大概十點半的時候,組長回頭往公共辦公區一瞅,就看見我了,今天有個DV,你編一下。趕緊給賈老師打電話,問問他具體情況。沒事兒的時候,在26樓幹坐着,有時候就是在等這一個DV,一般過了十一點,組長還沒派活下來,那就說明,今天沒有DV了,基本上就可以溜了。如果不等着看領導審片的話。
DV,是這麽一回事。市內或者郊區,有什麽突發的事,臺裏有一些固定的通訊員,每個新聞欄目基本上都有。這些人都是跟欄目合作。他們沒有什麽雇傭關系。都是一些市民,這些人,他們有自己的消息來源,各種微信群。有什麽突發事件大家就在群裏發,他們收到消息就趕緊去現場。
他們用小型的攝像機去拍,就拿着攝像機,用攝像機上收環境聲的話筒采訪。他們還得有一輛車。來回跑,争取時間。小型的便攜式的攝像機,也要用帶子拍,不過有的人已經用內存條,內存卡存儲了,直接發電子版的視頻給我們的記者。不過,我們欄目組的暗訪組的DV通訊員用的還是帶子。
黑色的帶子。因為攝像機小,長度也就三十公分左右。跟肩扛式的完全是不能比。所以,它的帶子也特別小。只有一個火柴盒那麽大。如果算上帶盒的話。
我第一次,用這個小帶子,還鬧過笑話,它只能用四樓的一個特殊的黑口的上載機上載大屋一個小屋一個。那天組長把桌上的小帶子給了我一個,說這是一個DV的素材,你到四樓去上載,然後編片子,不懂的問問別人。我就拿着下去了。它那個帶盒是透明的,還不太好打開,找不着口的話。
我第一次,沒經驗。我以為帶盒是帶子的一部分呢。就直接往上載機裏塞。塞了幾下都塞不進去,我去,這是怎麽回事,頭一回編DV還弄這事,這咋辦啊,不應該啊。我就拿着帶子琢磨,用手摳了一下邊緣,帶子竟然開了,我才反應過來,原來有帶盒在外邊。我趕緊把裏邊的帶子拿出來,塞到裏邊,吸進去了。
然後就在電腦上登錄大洋賬號,按平時地方,點采集,上下載,創建文件名,選擇文件夾,A1,V1,V2全選。開始上載,上載的時候,電腦顯示器上采集窗口顯示的是黑屏,沒有往常的那種畫面身音都有的情況。
我明明都選上了。不管了,先上載完再說。上完之後,趕緊打開文件夾,準備聽同期。黑的,什麽都沒喲。上載了二十分的黑場,用鼠标前後拉進度,都沒有,全是黑場。怎麽還碰上這事了呢。頭一回,組長交代任務,不能完不成啊。
趕緊上26樓跟組長說上載之後是黑場,怎麽辦,組長說,這樣吧,你拿個黃帶子去二樓轉一下帶子吧。用黃帶子重新上載。會嗎,我連忙說會會會。嗯,你要是實在弄不成,趕緊跟我說,我找別人做這個片子。我一聽,這是不信任我啊。趕緊得好好表現一下了。
下樓的時候,正好碰見一個欄目組的年輕記者,比我早來兩年,是個臨時工。很帥氣,很文氣的那種,戴個近視鏡,臉還挺白。比節目組裏的好多女記者都白。
對了,節目組裏有兩個體重前兩名的女記者。第一名,是女記者裏最胖的,也是最白的,第二名,雖然是第二胖,但是她是皮膚最黑的女記者,跟黑的發亮的萌哥有一拼。這倆人也都是臨時工,都是年輕記者。
這位年輕記者,姓崔。算是崔哥了。90後。他也在等電梯。我算是碰着熟人了,就趕緊跟他說了小帶子上載之後是黑場是怎麽回事,是帶子的問題嗎,他說自己沒碰見過這種情況,也不太清楚。你最好還是到二樓轉帶子吧,保險一些。他是要去四樓。一會兒電梯來了,在電梯裏誰都沒說話。
快到四樓的事,他突然問了一句。你是用1394上載的嗎?什麽1394,我不知道啊。真想終于大白,我也不用到二樓去轉帶子了。
原來,這種小帶子上載的時候,前期跟大帶子都一樣,但是點完采集之後,不能選上下載,得用上下載下面的一個選項,1394采集。這個選項就是專門應對這種小帶子的,選完1394采集,果然正常了,好在是沒耽誤當天發片。算是及時的完成的領導交代的任務。
DV的素材時長一般在二十分鐘左右,最後的成片一般一分鐘兩分鐘,最短的還有四十多秒的成片。內容既然是突發,就都不是什麽好事。或者說沒有一件好事。車禍,跳樓,溺水,三大主題。尤其是車禍,最多。占到百分之七十。
沈陽每天都有各種各樣的車禍。車跟車,車跟人,車跟橋,車跟樹,大車小車,電動車,各種車禍,死人,沒死人的都有。有時候也會是一些幫消防宣傳的救援案例。不過都是消防部門裏負責宣傳的人拍的,各種救人。以後會說。
這些DV通訊員,他們聽到車禍或者溺水的消息,趕緊開車去采,就是拿着攝像機,基本上都是偷拍。鏡頭不正對着說話的人。就是問圍觀的人,或者當事人。
什麽原因,幾點的事。誰的責任,交警來了沒,有人受傷沒有。跟人閑聊的功夫,把這些都錄下來了。然後在光明正大的拍一些事故現場的畫面,附近的路牌什麽的,就算完成了。如果是上午的事,就趕緊往臺裏送,如果是下午或者晚上的事,就是第二天送過來。
他們只是社會人員,用他們的素材,給他們一百二百不等的報酬。他們進不了臺裏,只好,快到門口的時候,給我們打電話,我們派人下去到門口取帶子。一般都是上午十一點左右。順便把這個事的最新進展問一下,趕緊就上樓上載素材,寫稿,編片。
我就是因為去取賈老師送來的DV帶子,他給我打電話,說是在南門等着我呢,我趕緊下去。平時,都是跟保安說一聲,哥,我到門口取個帶子,馬上回來。那天,我拿着肖哥的證,我還要你叫他們哥嗎,嗎,我還用跟他們說嗎。費那勁幹啥。我就直接出去了,
手裏拿着證,到南門外取了素材,趕緊回來了。前兩道崗自然沒事兒。這最後一道崗,還是冰哥哥執勤。我專門防着他呢。我看有人要刷證過的時候,我趕緊跟上,在離保安最遠的一個閘機上幾乎跟那人是同時刷卡,我過來了。剛邁一步,就被叫住了。
他那個閘機是有個小顯示器,能顯示刷卡過閘機的人的證件信息。其實是沒人看的,也沒人管你刷的是誰的證。但是,別人不管不代表冰哥哥不管。你回來,你用的誰的證的,把證給我。哥,這是我同事,我下回不這樣了。不行,現在正嚴打呢,發現用別人證的一律沒收。
給我,聽見沒。冷冰冰的臉,冷冰冰的語氣。哥,我怎麽給同事交代啊,這次就算了吧,我不知道這幾天嚴打。不行,快點,不然我叫隊長來了。哥,我下回真不敢了,這回算了吧。不行,給我。誰的證你讓誰到保衛處去領。你也過來。讓人來接你,沒人接你你進不去。我都認識你們這幾個實習生,想蒙我。我一聽,心想,完了,你大爺的,專門等我過來抓現行呢。這還有跑嗎。
組長讓我下來取帶子,有證的人又只有那幾個,這個點了,有采訪的都出去了,沒采訪都回家了。只好給天天坐班的組長打電話,讓他下來接我。組長一下來,先當着冰哥哥的面罵了我一通,然後跟冰哥哥說能不能把證先換給他,實習生什麽都不懂。
不行,這是規定。組長很沒面子。跟我一起到北門去開票重新接我進來。在這路上,罵了我一路。你們就不能不添亂嗎,嚴打不知道嗎,新臺長新官上任三把火,你怎麽想的你,用別人的證。你跟你肖哥解釋去吧,給你肖哥打電話,快點。整個罵我的過程,都要加上拿手指着我并有規律的搖晃整個手的動作。
後來,肖哥去保衛處取的自己證件,好在他是臺裏的子弟,跟保安隊長也熟,不費勁就把證拿回來了。其實這嚴打就是打實習生呢。我這一下,跟肖哥添了麻煩,還挨了領導一頓好罵,我在想,是誰讓我一個連A票都沒有的實習生出去的呢,我又是為什麽出去那麽呢。不出事,大家都好,出了事,都是我的錯。
我跟肖哥道了歉,肖哥說沒事兒。從那以後,家姐再也沒讓我幫肖哥打過卡。我再也沒用過肖哥的證進出四樓。這個證,時長在南藍手裏拿着。她跟家姐的關系特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