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過往之夢
◎法師做了個夢◎
與此同時,法師正在酒館的桌上做着一個夢。
尼德羅市的酒館的确要比小鎮裏的酒館更容易使人滿意,他從早晨喝到下午,直到太陽的餘晖在遠處的天邊漸散、那些金色的雲朵又被染上灰藍與紫相交的顏色,也沒能把這所酒館裏所有不同品種的酒都嘗試一遍。
酒館裏的侍者在他倒數着酒館的單子終于點到那瓶第二貴的酒時就開始猶豫,這個還年輕不通事的年輕人小心翼翼,再三向他眼裏早已喝醉了的醉鬼确認是否真的要點這價格貴得有些可怕的酒。
法師向來敏[gǎn],他輕易地就從侍者堪稱啰嗦的再三确認中解讀出了對方心裏在擔心些什麽。于是他打着酒嗝搖搖晃晃地站起了身,拿一條手臂勾住這個可憐家夥的脖子,把整個身子都往對方身上挂。
“啊呀,您這是害怕我沒有足夠的錢來支付嗎?別擔心——”
在周圍的同樣喝的醉醺醺的酒友們的起哄聲中,他伸出空着的右手,往可憐侍者的眼前晃。
“奇跡總是無處不在的呀,我的朋友。”
他握了下拳後又攤開,原本空着的手掌中便多了枚銀光閃閃的十字吊墜。
用着銀色的隕金作為主體,中央鑲嵌着仿若包了團金紅太陽的寶石。做工精美絕倫,只用肉眼就能看出它的不菲價值。
何況酒館中還不乏有見識廣博的人,在見到吊墜上鑲嵌的寶石的第一刻就認出了那是極昂貴珍稀的太陽石。
——那是種産量極其稀少的寶石,只有鄰國的紅楓葉境內才有那麽一條礦種。
同時,它又是最上等的魔法材料之一。法師和神官們都願意花費巨大代價來得到那麽一小塊。但紅楓葉那位被稱為太陽神女的女皇在自己的頭冠上鑲嵌着世上最大最完美的那塊太陽石,卻只願從指縫中漏出那麽一點點屬于自己的財寶去施舍、去恩賜。
…總之,太陽石是有價無市的珍貴寶物。
更不要說這條吊墜的鏈條和十字架的主體還使用了同樣稀有而昂貴的隕金。
這麽一條吊墜,別說是買下所有酒了,就是買下整個酒館都毫無問題。
年輕的侍者見識不夠廣博,認不出太陽石是什麽樣,但也能看出這條吊墜的珍貴。周圍還有更多的醉鬼早就喝的神志不清,看到法師手裏憑空出現條吊墜時便為他的這個小魔術胡亂歡呼鼓掌起來。弄得侍者更加不知所措慌亂至極。
“好了。”他把東西往侍者手裏怼,“這個就足夠讓你不擔心我付不清酒錢了——把酒…拿來吧…”
慌亂中的侍者還來不及說什麽,他便撒開手又坐了回去,頭往下碰在桌面再沒了動靜。只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含糊不清地嘟囔了句“我不稀罕了”。
然後他便開始做夢。
夢裏還有空靈的聖歌聲在飄揚,柔軟的羽毛被溫和的陽光曬得暖和,輕飄飄地搭在身上時能嗅到上面的玫瑰的香味。讓他想起它們被那些鮮紅的花瓣點綴時的樣子。
一只手拽着他的衣領,手的主人在金色的陽光下指責他:“你這家夥,別太過分了啊。”
“——這樣太過分了。”
酒館裏出現了一個“人”。
憑空的,只眨了下眼睛就出現在了醉倒在桌邊的人身邊,還來不及大腦作出反應判斷這是否是某種錯覺,用白紗蒙住眼睛的男性外表的存在便輕輕地、輕輕地
勾動了下唇角。
于是,一切都變成了黑白兩色。空氣中飄蕩的酒氣都被凝滞,那些正在喝酒的、喝醉了發酒瘋的、忙着為客人提供服務的,都被固定了動作變做了靜默的雕塑。
“這樣太過分了。”
男性外表的存在伸出手來,膚色白得近乎透明、手指又纖細修長得堪稱完美,撫摸醉倒的人的黑發時會顯得更加對比強烈。
“你是因為知道我在這裏所以才刻意跑出來喝醉的嗎?因為擔心我和你的新朋友撞上。”
祂低下頭,白色的薄紗下隐隐透出那雙純金色眼眸的點光來。那頭過長的銀發也流水一樣地滑落傾瀉下來。
“不必擔心。我和祂們不一樣,不會要求你必須回來。會到這裏也只是為了防止你幹出這事。”
說話時,祂又擡頭看向拿着吊墜、臉上凝結着因不知道該如何處理手上東西而出現的慌張不安表情的侍者。
“你不該把東西送出去,他也不能拿這個。”
祂收回手站起身走到侍者面前,再轉過頭來時手上就多了那條吊墜。侍者的手裏則被塞了顆美麗的銀白色晶石。
“既然你不想要,就由我收下吧。吾主會很高興收回它的。這裏所有人的記憶我都會修改——付酒錢的話,這個才是合适的。那麽,我們在中央教廷等你。”
下一刻,祂又憑空消失。
世界恢複了色彩,酒的氣味伴随呼吸在空氣中又流動起來,靜默的雕塑們解除了凝固的狀态,又變回了熱鬧活躍的活人。
年輕的侍者看着自己手裏的銀白晶石,無奈地嘆了口氣。
“…我們還得把它轉手給騎士或者法師們啊…也不知道是哪裏來的騎士還是法師…”
騎士在戰鬥中容易出現不方便吟唱使用神術的情況、法師則壓根沒法使用神術,能夠儲存光明元素或術法的晶石因此頗受他們的歡迎。
價格也因而不菲。
儲存了術法的自然價格更高——按照術法的強大又有巨大差別。
神官們當然也會收藏使用這種晶石。
但——
侍者撇了撇嘴,在心裏帶點抱怨地想:神官才不會在酒館裏喝得醉醺醺的發酒瘋呢。
他拿着東西往放酒的櫃臺方向走,拿了酒正要回去時又突然發現自己居然還拿了個杯子。
“哎…?奇怪…為什麽會想到又拿個杯子…?”
恍惚中,好像記得那個醉倒的客人身邊有坐着個穿着身白袍的年輕男性。樣貌完全不記得,但依稀有種很眼熟、并且還給人以十分溫和的感覺。
錯覺吧?
這些天的工作很多,他又為了賺錢忙得有些過了頭,以致于都有點神經衰弱了。
“這個周末,去鄉下休息一天試試好了……”
酒館這幾天的生意很好,人多得過分,他放下杯子帶着酒往回走時是幾乎說了一路的“抱歉”,中途還被人撞了幾下。他抱着那瓶可以抵他一年工錢的酒,走得格外小心翼翼。
以致于當他快要走近那個奇怪客人的位置時,才擺脫了其他人對視線的遮擋,發現那個位置早已空空蕩蕩,分明應該醉得不省人事的客人則離奇地消失不見。
“……這是又發生了什麽啊……”
*
西爾納打開門,驚異地發現敲門的人居然有着副近乎焦慮的表情。
“伊蘇特?發生什麽了?我以為你是出去玩了。”
相處這麽久,他還沒見過這家夥有表現出這種因為擔心害怕什麽而來的焦急情緒來。以至他都忘了責怪一下對方不負責任跑出去玩到夜晚才回來的行為。
伊蘇特沒回答他。只急匆匆地擠進房間,在裏面環顧尋找了一遍才回過身來對着因為擔憂也很快跟上來了的西爾納。
“魔…格林呢?”
“我正要跟你說這事。”西爾納感覺到了點事情的嚴重性,立刻解釋道:“白天格林家人拜托了朋友來找他,托了大筆錢給他,還幫我們找到了合适的車隊。對方是綠茵城堡的主人,邀請了我們今天在綠茵城堡休息一晚——明天車隊會直接路過那裏來與我們會面。我擔心你找不到我們,就先回這裏等你回來通知你了。”
“綠茵城堡?”伊蘇特停下腳步,表情終于放松了一些,“是在離城市中心挺遠的市郊吧。”
“是的。所以發生什麽事了?”西爾納還十分搞不清楚狀況,他知道的太少,只能按照自己所知的那些給出猜測:“是之前的黑魔法師嗎?”
“…如果是就好了。”
頗感頭痛的伊蘇特感嘆了句,又立刻往房間外面走:“你退了房間了吧——沒退也算了,收拾好東西,我們立刻就走。”
西爾納跟着他跑出房間,出了房門急匆匆下樓時還險些撞上個人。
“我已經退了房間了!”他喊,“你知道去綠茵城堡的路嗎?”
“先出去再說!”
伊蘇特畢竟是體力廢,就算比他先跑一會也能被他很快追上。所以伊蘇特轉過頭來回話時就看到他已經只差一步追上來了,便索性直接拽住他的衣袖。
“——到沒人的地方,我用空間魔法。”
他這樣說。
下一秒,他們一同踏出了旅店,闖入夜色之中。
尼德羅市的夜晚不像白天那麽熱鬧,沒有節日的時候幾乎不會有人在天色全黑下來後還要在街上亂晃。街道上的民居只還點着燈,隐約飄出些人們在自己家中活動的聲音。
一片靜谧的夜色之中,伊蘇特轉過頭來,拿那雙金眼睛看着他。臉上又恢複了點笑意。
“這下您還可以親身感受一下傳送魔法呢。救世主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