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關于代價
◎魔王:突然上賊船◎
西爾納再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他就睡在格林的房間裏,鳥鳴聲從窗戶外面鑽進來,混着被清晨水露打濕的羽毛的氣味,還有淡淡的玫瑰香,一同發酵着屬于一個美好早晨的清甜氣息。
另外兩人都不在房間,好歹勉強發了點善心給他換了衣服、脫了鞋子,還蓋好了被子。應該是在昨晚他睡着後格林就索性直接和他換了房間。
“…事情解決了嗎?”
他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還是十分危險的話,伊蘇特是不會讓他就這麽又睡上一晚的。
昨晚的傳送魔法體驗一點都不美好,他到現在都還頭暈惡心十分難受。過去他就不能接受過山車海盜船大擺錘之類的游樂設施,伊蘇特的傳送魔法體驗則更糟糕,被扔進脫水模式的洗衣機裏的感受比那些游樂設施還難受。
坐起身緩了好一會後,他才使自己的狀态好了些。不再那麽得惡心頭暈了。
這個時候,有人就來推開了房間的門——“西爾納,你醒了嗎?”
是格林。
他換了身款式接近獵裝、方便行動的灰色服飾,面料做工都是肉眼可見的考究。甚至還披了件防塵擋風的披風。
看到他時西爾納沒控制住愣了下,“你怎麽穿成這個樣子?”
“是有些誇張對吧?”格林扯了下前襟的領結,語氣透着點無奈:“管家先生準備的,說是我們畢竟是和一位貴族同行,裝扮不能失了禮數——畢竟人家幫了我們,也只能聽了。你那裏也有。快點換好衣服洗簌吧,收拾好東西我們就走了。車隊要到了。”
聽他說完後,西爾納轉過頭,果然也看到了床頭放着的一堆疊得整整齊齊的嶄新衣物。
他們來的時間太短,訂做肯定來不及,所以應該是按照他們的身形找來的成衣。
“…我知道了。”他輕輕點了下頭,又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伊蘇特呢?他昨晚才來…你們有向喬治先生說明情況嗎?”
畢竟他和伊蘇特昨晚可沒走正門。
“這個你不用擔心。”格林笑了笑,“他可是個法師。而所有人都知道的一個事實是:法師們都是群古怪的、不按常規行事的人——喬治先生也知道。”
“他不僅理解了你們昨晚不走正門進來的失禮行為,還能接受伊蘇特繼續穿着他那身衣服。因為法師們總愛穿着堆魔法物品在身上。”
“哈。”西爾納被他這些帶着嘲弄的話給逗笑了,“這樣我反而有點羨慕伊蘇特起來了呢。”
“本質上是壞名聲帶來的好處,這可沒什麽值得羨慕的。”格林也輕快地笑了下,用手扶住門:“好了,我先到外面去看車隊,也不能事事都讓喬治先生做。他講究禮貌不會表現出來,但我們也不能真就不講禮貌了。”
他一邊說着,一邊往門外退。手上也帶着門要從外面關上。
西爾納于是也不再多說:“我馬上就好。”
“——對了。”
格林又把頭從還沒完全合上的門縫中探出來,“你如果有事要找伊蘇特的話,記得準備好紙和筆。向喬治先生請求就可以,城堡的書房裏應該還有紙筆。”
毫無疑問地,他的這句補充讓西爾納心頭一跳。
“什麽意思?”他問。
“沒什麽。”格林的語氣還是很輕松,像是在敘述件稀松平常的事,“他不是昨晚用了傳送魔法嗎?你應該明白的,這需要付出點代價。”
“——他現在聽不見了。”
丢下這句平淡得過頭了的話後,格林從外面關上了門。
徒留被這個消息震得蒙住了的西爾納在房間中沉默良久。
——當然,這并不就能代表最開始知道這個事時魔王的表現就比他要顯得更加冷漠不在乎些。
和什麽都不知道的西爾納不同,盡管沒能保留過去魔王的記憶,但通過下屬的講述以及自己的直覺,他其實還是能夠看清這個滿口謊言又自私自利的騙子的些真實本性的。
所以他之前才會提醒西爾納不要太相信法師。
可他沒想到伊蘇特會為了自己不惜做賠本買賣,寧可負擔代價也要用傳送魔法立刻趕過來,還在最後又用了次魔法給他多上層保險。
早上醒來時這個坐在客廳的人拿紙和筆寫下“我聽不到了”的文字給他看時,他也是心裏咯噔了一下的。
……不,這次倒不是被膈應到的。
總之,魔王想不通。
直到現在都沒想通。
他給西爾納提了個醒後下了樓,又走出城堡,來到外面正對車隊将要通過的小道的地方。湯普森·喬治先生看到他來了,沖他點了下頭,喊了聲“克萊蒙先生”,然後繼續忙着指揮人把要他們帶上的東西從城堡裏搬出來——除了那一馬車的財物外,還有一些食物和日用品。這位先生周到得簡直使人感動萬分。
伊蘇特坐在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上,托着下巴看着他們搬東西。
魔王回應了湯普森·喬治,然後才走到伊蘇特那裏去。手裏還拿着筆和紙。
幸好他還會認和寫大陸通用語,來到了對方旁邊後他低下頭開始寫字:【為什麽這麽做?就算礙于契約,這也只是我的一個分身而已。】
沒必要這麽重視。
“…………”
法師擡起眼懶懶地瞥了眼他寫的字,“哎呀,陛下您這是被我打動了嗎?”
他語調還掌握得恰當好,只是速度放慢了些。也因此比起往常顯得更加能讓人生氣了些。
“…有什麽可疑惑的呢,陛下。”趕在魔王被他近乎陰陽怪氣的話激得又來氣之前,他繼續托着下巴往那條将會有車隊過來的路看,“我當然是出于自己的利益才這麽做的啊。這些代價也只是一點可接受的損失而已——沒什麽,和以前損失的那些比起來只是一點小問題而已。”
“…何況,我喜歡這幅狀态的您,陛下。”
法師笑了起來,金眼睛眯着:“所以我希望能繼續和這幅姿态的您繼續相處下去。要是被霍米內姆那家夥送回永夜去了的話,我可是會很傷心的。”
魔王:…………
“為此感到愧疚的我,簡直是個蠢貨。”
面無表情地,他對着眼前的家夥說:“去你的,伊蘇特!我就不該相信你會對別人有什麽真情。”你這個可惡的道德真空的騙子!!
對方聽不見他在說什麽。
只是看見他的嘴在動,知道他正在說着話。臉上仍舊挂着點帶着嘲諷的、十足會拉仇恨值的笑。
“陛下,您不會正仗着我聽不到在當面罵我吧?”
【怎麽會?
】魔王在紙上迅速地寫下幾個字母,【我只是在真誠地祝福您。】
“是嗎?”法師的笑顯得有些意味不明:“那麽謝謝您了。不過祝福倒不必了,幫我一個忙如何?我可沒法忍受将近一年聽不到聲音。”
【???】
魔王畫下幾個代表疑問的符號。
【你想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伊蘇特語氣輕快,“當然是讨價還價啊。之前拿我一年份的金錢運也就算了,反正也就是讓我的生活質量下降而已。這次可未免過分了,我的聽力可比祂的這點權能值錢多了好嗎?”
“真是…也不怕聽到奇怪的聲音嗎?不過這樣看來,我倒是能安靜好一段時間呢。”
魔王:【????】
你說啥?
*
女性外表的存在擡起了頭。
舒展開潔白的羽翼,從盈滿了金色泉水的水池邊飛過來,足尖輕點地面,收攏羽翼。然後,輕輕地嗅聞了一下出現在了這片花園裏的人的身上氣息。
“我聞到他的氣味了,你去見了他,你見到了他。”
祂仰起頭,垂至腳踝的金發随動作而微微顫動,純金的眼眸則注視雙眼蒙着白紗的人,平靜地、沒有絲毫起伏地、近乎冷漠地,祂問:“為什麽不把他帶回來。”
擁有銀白長發的男性低頭,只看了祂一眼便抽身離開,“因為他不想回來。”
“他交到了新朋友,早就不想要舊的朋友了。”
祂這樣說着,又扔過來一個東西。
金發少女外表的存在接住了東西,有些迷茫地看了眼手裏的吊墜後才反應過來。
“為什麽在你這裏?這不是——”
“是早該被丢掉的舊朋友的贈禮。”銀發的男性回過頭,“穆麗爾,我們只會被丢掉的更早。”
“…………”
“把東西交給吾主吧,吾主應該會讓它回到原來的主人手上。我先去處理一下`身上的東西……殺惡魔反而還要輕松一些。”
“…我不明白。”
年輕女性外表的存在低下了頭,緊緊捏着手裏的吊墜,“明明一切都還好的…他還答應了回來要講新的奇怪故事…他一直都在講奇怪的故事……”
“都是那些邪魔…都是那個魔王……”祂擡起頭,柔美的面容中帶出了一些疑惑的情緒。“霍米內姆,為什麽吾主不想殺死那個魔王呢?還不讓你去幫喬。”
祂的疑惑如此真切,仿佛一個遇上了奇怪問題的天真孩童。
霍米內姆看了看祂,突然笑起來——極淺淡的、微不可見的。
“誰知道呢。”
【作者有話說】
法師是擔心作為只是魔王的分身才是穿越者。畢竟他也不清楚魔王本體的情況,魔王本體又是和光明神一個等級的大佬,實在很難想象輕易被一個穿越者穿了(實際上魔王也的确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穿越者)。他不敢輕易賭,必須考慮到每一種可能。
所以與其說他擔心魔王,還不如說他是擔心與自己來自同一個世界的人。
以及,法師平常聽到的聲音真的很吵。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