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對于這寵到極致的态度,止傾除了愧疚,不知該說些什麽。
紫瞳只是淡淡的笑着,拉着止傾的手,拭去她眼角的淚,“阿阮……對于你的決定,我很是惋惜,但我十分清楚,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人生,這……是你自己的選擇,我能做的只有尊重罷了……”停了大概有那麽一兩分鐘,他接着開口說道:“但是,哥哥還是想提醒你一句,阿阮,這場愛戀的結局,你有足夠的勇氣面對了嗎?感情這事,并不像你想的那麽簡單……”
“我會好好想想的……”止傾點點頭。
她的四哥總是如此的體貼入微,溫潤有禮。
說實話,紫瞳說的這個問題,這個問題止傾不只一次的想到過,可是越是考慮,她便越是不安,最後索性便不再費心費神,她不想為那些潛在的危難放棄此時的幸福。
走一步看一步吧!很多時候,只有用着這個借口,人們才可以毫無顧忌的走下去。
說是自私也好,鼠目寸光也罷。
“阿阮,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已經來不及了,四哥,從見到他的第一眼就已經來不及了……我選的路,不管結局如何,我都承擔……”
止傾沉重的低下頭,直直的望着地面。她的家人該是失望的吧!
片刻之後,紫瞳放開她的手,拍拍她的肩,“如此,甚好,阿阮!記住,四哥永遠都在……”他擡手,撫了撫止傾的後發。放下手後,他慢慢轉過身去,正準備離開。
“保重”還未完全說出口,卻迎上了正面而來的屠淩。
屠淩要走過來,而紫瞳要走過去,二人免不了會正面撞上,這種時候,于他們而言,都是極其不悅的。
擦身而過的剎那,兩人四目對視了有那麽十幾秒,眼神之中,皆是那種水火不相容的目光,也難怪,神魔兩界積怨久矣。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積怨這事,說來也甚是奇怪,明明一面都不曾見過,卻也能有如此的深仇大恨。
很久之後,他們才明白,原來,即使是神,也終是逃不脫命運的羁絆。
最後,紫瞳橫了一眼,別開眼去,直接無視屠淩灼灼的目光。而屠淩的眼卻一直追随着紫瞳,眼中寫滿了怨恨。
望着紫瞳的背影,屠淩半晌才回過身來,他皺皺眉,“阿阮……他是誰?”,說完,屠淩又不自覺的望着紫瞳離開的方向。
仙界之人,生就一身的仙風道骨,這是掩都掩不住的,王者更甚。
止傾聳聳肩,“很久以前便認識的一位故人……”
“故人?”屠淩皺皺眉,不由得重複了一遍。
他顯然是不怎麽信的。
止傾點點頭,“嗯……”然後牽着屠淩的手,“他說我很有仙緣,若勤加修煉,終有一日會修成正果……不應當負了這身道骨……”
屠淩沉吟良久,冷哼一聲,“哼……他管得還真寬……”随後,輕輕的撩起止傾額前的發,“神仙的修為也不怎麽樣嘛!還不照樣也有走眼的時候,仙風道骨?……和你一起那麽久,我怎麽沒發現你有慧根呢?”
其實屠淩知道,紫瞳說得是實話,止傾身上确實有種唯美的東西,耀眼得刺目,盡管他不想承認。
“這算什麽?”止傾別開臉去,假意生氣。“不帶這樣挖苦人的……”
屠淩卻是雙手捧着她的頭,将她斜着的身體掰扯過來,強迫她望着自己的眼睛,“答應我,以後不許見他……”
他的聲音是前所未有的急切。
其實,屠淩是害怕的,他怕止傾真的頭腦一熱,還真跟着去修仙去了。
“答應我……”望着有點遲疑的止傾,屠淩似乎有點怒了,再一次開口。
有些情,攥在手裏時,不覺着有什麽稀奇,一旦感覺要失去了,才懂得,原來自己已經愛入骨髓。
“好……”止傾點點頭。
情緒二字,總是要先有情的。
或許這才是情緒的本質。
滄蕪結界總是感覺不明顯四季的變化,每日都是陽光爛漫,蛱蝶輕飛,悠悠綠草,清波漾漾。
在這樣的世界裏裏,日子總是過的簡單而悠然。可他們都忘了,他們卻都是不屬于這裏的。他是魔尊,她是天女。
命運之輪向來不會輕饒任何人,況且他們并不是一般人。
擔憂?期盼?感恩?如此複雜的情緒,止傾自己也說不清楚。
終于,屋邊那株青杏樹終是有點發黃了,止傾知道,又是到了一年年末。
本該寒意刺骨的深冬,此處卻也只是淡淡的枯黃。滄蕪這點倒是極好的,不必體會衰敗更替,但也是極不好的,自然也不會懂得珍惜。
想到這一層時,她已經有了三個月身孕。
雖然心有微忌,但如今的日子,她是過一日便感激一日的。
其實,命運還是眷顧她的,那時她如是想。
穿過屋前杏林,止傾立在微綠的草地上。
白色水袖下,挎着一籃子燦燦的野花,她微微挽着的頭發在餘晖中脈脈輕飛。
望着快要浸入河中的落日,止傾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暮日完完全全落下,青竹屋在淡淡的霧霭中上起薄薄青燈。
靜谧,安詳。如一個熟睡的孩童。
可就算平靜入鏡的日子,也總有一些事會出乎意料的。
“阿阮……我有事和你商量!”止傾剛進門,屠淩扶着她的肩,将她按入座椅裏。
止傾擡眼,望着他。
“我想帶你去看看我生活的地方……去看看我爹娘,我祖先……”
止傾皺皺眉,“魔界?”
言外之意,她懂。
屠淩沒有說話,只是輕輕點着頭。
可是,這難道不是很諷刺?神魔兩界,相互視為世仇,可如今……
“我……不想去……”止傾望着屠淩的眼,眼裏盡是祈求的目光。她不想把自己置于如此尴尬的境地。
屠淩別開眼去,不去看她,“阿阮,別鬧了……此事沒得商量……”
止傾不免有點委屈,淚一下子便流了下來。
這麽多年來,屠淩一直都是對她百依百順,從來沒有說過一句重話。
“既然沒得商量,你為何又要問我?”她的聲音不争氣的顫抖起來。
“你別哭好不好?”屠淩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手足無措的立在那兒。
“阿阮……我知道你不喜歡陌生的地方,可你有我呀!我發誓,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他最後聲音沉沉的補上了一句,“阿阮,身份在那,我沒得選擇……”
最後他還說了些什麽止傾已經記不住了,她只記得他的那個承諾,“有我在,我一定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一直一直記在心底。
人,其實真是個很奇怪的動物,明明懂得世事無常,卻還是會為了自己的一個臆想,放棄那些淺顯得不忍提及的道理。
就這點而言,其實,每個人都是賭徒。
終于,他們還是離開了滄蕪,離開他為她親手編造的那個家,盡管她很不願意。
是否正是應了那句:有時候,相聚便是為了分離。
初到魔界,屠淩告訴她:“魔界其實和滄蕪很像,都有一條可以吞下日月的河海。”
但只有止傾清楚,其實二者一點都不像。
魔界沒有滄蕪的靜谧安詳。
你信不信,有些地方,只需一眼,你就懂得,要生活在這兒要有多艱辛。
次日,屠淩牽着止傾的手,在衆魔界弟子的注視下,落座在那個至高無上的座位上,他大袖一拂,嘹亮的聲音聲聲入耳:“從今以後,她便是我魔界的尊後,誰敢逆她的意思,便是與我作對……”
話語精煉,卻很有效果。
話語一落,衆弟子齊刷刷的跪下,“恭迎魔尊,尊後回歸……”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大殿之中回響。屠淩緊緊握着止傾的手。
有那麽一刻,止傾真有了一種回到天界的感覺。
但她請清楚楚的明了,這只是他的天下,卻不是她的家。
活得太清醒總是不好的,但活得太糊塗也同樣不好。
因為她的身份,這裏的人對她總是能避則避的,這讓止傾很介意。雖說滄蕪也沒什麽人,但兩者性質完全不同,有時候刻意的隔閡更讓人不悅。
“姐姐……”屋外有人敲門,止傾照樣是一個人,守着偌大的屋子,一個陪同的人也沒有。
剛開始以為是聽錯了,再聽到聲音後,止傾豎起耳朵,确認後方才接話:“誰呀?”
“不知姐姐睡下沒有,妹妹前來叨擾,還望姐姐見諒……”
她拖起笨重的身子,緩緩起身,打開門,門外是一個長得頗為妖嬈的女子,烈焰紅唇,血色衣袂,和素雅的止傾完完全全是兩個不同類型的人。
“你是?……”對于主動叫姐姐的人,止傾一向不怎麽反對,畢竟能有個知心人總好過一個人。
但眼前這人,卻讓她陡然記起天界那些管自己的母妃稱為姐姐的天妃們。
不由止傾反應,那女子一把抓住止傾的手,“尊上沒跟妹妹說過嗎?我是豔伶,是尊上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伴兒,後來,得老魔尊做媒,嫁與了尊上……”紅衣女子故意頓了頓,帶着豔豔的笑意,“也對,現下姐姐有了尊上的骨肉,尊上自然是不能讓姐姐傷心的……”
止傾壓低眉眼,心裏暗自揣測:“她這什麽意思?想說屠淩對我好只是為了孩子?”
不管她出于何種心思,這種心機都讓止傾很是讨厭。
止傾此時突然明白,為何自己的母妃看着那些天妃含沙射影的在她面前秀恩愛時,會如此悶悶不樂了。
記得當時,她自己還多多少少有點不屑與不解。總覺得母妃這麽做太過小女人了。
原來,很多事,只有親身經歷,才懂其中甘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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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藍希望每一個看過這本書的人都能給藍藍提些建議,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