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燈節當日。
班梓嫣換上自己最初的那件紅裙，與化身為“付沉”的符朝然一同走在熱鬧的街上。
“哇，好多人啊！”
班梓嫣踮起腳尖，想着自己高一點後能看得更遠，結果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人。
她才停下沒多久，後頭的人往前推擠，眼看就要撞上班梓嫣。
符朝然伸手，将她不動聲色護在身前。
伸出的手在她腰後虛虛搭着，班梓嫣只覺自己被路人撞上的次數減少了，沒往後看，也就不曉得符朝然一直在護她。
兩人随人潮往前行走，兩邊小販吆喝。
班梓嫣一雙眼都嫌不夠看，看完左邊的以後，又轉過去看右邊的，連走路也忙得很。
符朝然被她逗得笑了出聲，輕聲問她：“沒跟你朋友在一起，這樣好嗎？”
班梓嫣雖說了要下山的機會去看燈節，可實際上他們卻是分頭行動。
安定堯與全汝音兩人一道；班梓嫣和符朝然兩人一起。
“嗯？師……咳，付公子說什麽了？”
都出門且換了身裝束，班梓嫣喊符朝然，就不好再喊他“師尊”。
街上人潮多，說話聲也多。
加上小販的吆喝聲，輕易就蓋過符朝然溫雅的說話聲。
符朝然想了想，俯下.身子，湊在班梓嫣耳邊，将他方才說的話又給說了遍。
班梓嫣扭頭時幅度太大，沒注意到符朝然彎身要同她說話，耳尖險些撞上符朝然唇瓣。
撞上之前，班梓嫣瞪大眼，臉上笑容頓住，生生停住自己動作。
這回，班梓嫣将符朝然所說，聽得很是清楚。
她嗓子發緊，雖聽明白符朝然所說，腦子一下子沒有辦法意會過來他所說意思，還得花好長時間去緩慢理解符朝然話中含意。
符朝然說話時，發絲掃過她的耳垂，加上他又湊得近在同自己說話，班梓嫣只覺自己左耳癢得都不像長在自己身上，很想伸手将自己耳朵給狠狠揉掉。
她忽然在想，自己與符朝然一起逛燈節的這項決定，她是不是做錯了？
頓了良久，班梓嫣宛若生鏽的腦子終于成功運作。
“我想着……同樣都是出來玩，就不好去當人電燈泡了。”
安定堯和全汝音兩人怎麽看，兩人交情不說深厚，肯定匪淺。
每回只要他倆在的場合，班梓嫣都覺自己是多餘的。
符朝然頭一回聽到陌生的詞，不由好奇問了句：“電燈泡？”
班梓嫣聽他這聲問話，就知自己直接将想到的詞脫口而出，沒注意到書中的人許是不會理解這意思。
她只好簡單白話地解釋：“就是感覺有他倆在的地方，我自己好像是最多餘的那個。”
平常在宗門裏也就算了，沒了她還會有別人在。
但今日都出來了，班梓嫣哪裏好意思去當最煞風景的那個？
符朝然隐約聽懂了何謂“電燈泡”的涵義。
他觀察班梓嫣的神情，遲疑且謹慎地問：“你……不希望自己成為多餘的那個？”
因為那個叫安定堯的弟子，比起她，與另個女弟子，交情都要更好？
班梓嫣眨眨眼：“是啊。”
那不是怪尴尬的嗎？
聽她這麽說，符朝然也不知為何，忽就變得沉默。
班梓嫣心中忐忑。
這要萬一被師尊問起，“電燈泡”一詞是從何而來，她又該如何解釋？
走着走着，班梓嫣漸漸發覺，周圍人的視線似乎集中在他們身上。
“嗯？”
班梓嫣往右前方看去，只見一人本是看着她這方，驚覺班梓嫣回望過去，急急忙忙收回眼神。
她腳步因此慢下，符朝然注意到了：“怎麽？”
往班梓嫣面上瞧去，見她緊盯其中一個方向，也順着她目光擡眼。
班梓嫣擰起眉頭，話生不太确定：“我總覺得……好多人在看我們。”
一開始還沒有的。
走到後來，這樣的視線越來越多，加上方才那人的反應特別明顯，班梓嫣就算不想注意到都難。
“而且……感覺他們并無惡意。”
這才是讓班梓嫣最迷惑的。
那些人，單獨一人的話許會多看幾眼。
但若是兩人以上，同朋友在一塊兒，他們便會像看見什麽珍稀物事那樣，看一眼，興奮讨論幾句，再看一眼。
班梓嫣：“……”
怎麽說呢，這些舉動，看着還真像在追星似的。
但班梓嫣很快瞥了眼符朝然面容。
他此刻是做了僞裝的。
這樣的話，他們是崇拜離辰仙尊一事這可能性就可拿掉。
既如此，那又是因什麽緣故？
這個問題，在接下來有一物朝他們丢擲過來時，班梓嫣隐約猜到答案。
符朝然眼神一凜，拉着班梓嫣躲過即将襲來之物：“小心！”
雖是知道有什麽将要砸過來，但四面八方皆是人，就是想躲那也無處躲去。
丢來之物擦過他們衣角，很快落地。
班梓嫣只來得及看見一團粉色的什麽，等到躲過“攻擊”，定睛細看後，不由咋舌。
“這不是……巾帕嗎？”
不說半點殺傷力也無，在古時候某個朝代，朝人丢帕子、鮮花什麽的，代表的也就只有一個意思了吧？
這想法方起，一朵鮮花就被扔至班梓嫣懷中。
許是察覺他們并無惡意，這回符朝然并未出手拉開班梓嫣。
班梓嫣接着小花，滿臉愕然。
朝丢花過來的方向望去，就見聚在一起的幾個小姑娘興奮地跺了跺腳，很壓抑地在小聲尖叫着：“啊啊啊，她看過來了！”
有個大方一點的姑娘，還朝班梓嫣抛了媚眼。
班梓嫣哭笑不得：“這是……在玩的哪樣啊？”
一名婦人恰好見了全貌，經過他們身邊時，笑笑說道：“他們看你倆生得俊，在表達對你們的歡迎呢。”
婦人說完，往班梓嫣懷裏又塞了朵花，便笑着離開。
班梓嫣捧着花，與符朝然面面相觑。
她看着溫和笑着的符朝然。
雖然這次出行他用的不是自己的臉，但總是好脾氣地笑着，加上皮相也好，走在路上會被人回頭多看幾眼……想來似乎也是挺正常的。
這期間，往他們這兒扔來的帕子和鮮花只多不少。
他們越往前走，堆在他們懷中或周身的東西就越來越多，連帶他們附近的人都會為此受到波及。
班梓嫣接了滿手的花，兩旁攤販她都無心再看，甚至扔帕子和扔花的幾人還有些膽子大的想靠近，張口就問：“公子、姑娘名喚什麽？家住何方？你們倆長得這樣好看，又一起來逛燈節，手又沒牽在一塊兒……那肯定是兄妹沒錯吧？”
聽到那句“手又沒牽在一塊兒”時，班梓嫣撿花的手稍滞。
用這點來判斷兩人關系……
不得不說，班梓嫣細想還覺挺有理的。
她表情古怪。
所以說……這些人會大大方方表達對他們的欣賞，其實還是存了點旁的心思吧？
忽然，有個男人一直等不到班梓嫣回答，等得不耐煩又見班梓嫣提步要走，連忙伸出手，想留住班梓嫣與她好好說話。
手方伸出，他卻覺自己的手像被密密麻麻的細針刺入。
“哎喲！”
他疼得縮回手，撩開袖子，別說傷口了，連針眼的痕跡都沒瞧見。
“這就奇了怪了……”
他很是納悶，結果一擡首，與他同樣來尋班梓嫣他們的幾人都露出呆愣表情。
四處環顧，都是人沒錯，可……
“那對好看的兄妹人呢？”
班梓嫣他們二人憑空消失，任他們怎麽找，都沒再看見相似的身影。
事實上，班梓嫣自己腦子也是懵着的。
一轉眼，她被符朝然帶到巷弄，擡眼就見符朝然淺淺笑意：“先躲着吧，再改換下容貌，就無事了。”
隐身的話沒法好好逛，那麽将容貌稍作改動，興許對班梓嫣而言較為合适。
想到方才險些就要碰上她的手，符朝然面色微沉。
早知這城裏的人熱情，沒料到竟熱情如斯。
“還是師尊想得周到！幸好是與師尊一道來，否則我還不知得在原地被困多久。”
原先只是想着，符朝然在千淩門待得那樣久，這樣的燈節許是早就去得煩了。
但班梓嫣想了想，也可能符朝然身為仙尊，無暇顧及，便試着開口一邀。
符朝然大抵沒想過她會提出這請求，起先還露出相當意外的神情。
意外，以及驚喜。
早知師尊高興的話，班梓嫣就邀他邀得更加幹脆了！
“往那邊找找去！”
突然，街上傳來騷動。
他們甩掉的那群人不死心，還要再找人。
班梓嫣往旁看了看，這條是死胡同，用尋常方式走人肯定行不通。
轉瞬，自己後腦杓被往前輕按，班梓嫣睜着震驚的眼，被按進符朝然懷中。
巷口不寬，幾乎只容一成人通行。
他倆側身站在一塊兒，符朝然輕易就能将她攬入懷。
符朝然的手搭在她腦後，搭上後，像後知後覺意識過來兩人現在是個什麽姿勢，指頭僵住，連身上肌肉都緊繃着。
松煙與梅花的香氣互相交纏，就像在梅樹下研墨作畫。
兩人僵着沒說話，而正對巷口的酒樓二樓雅間，有一人見狀，嘴裏點心“砰咚”，滾落桌上。
全汝音吓了跳：“怎、怎麽了？”
安定堯吃得好好的，不過往外看了一眼，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術。
全汝音納悶，也想往外看去，頭才剛轉一點，安定堯就出聲阻止：“我勸你還是別看的好。”
說出這話時，安定堯眼神放空，瞳孔地震。
被他這番話鎮住的全汝音果真沒再往窗外瞥，只緊張問他：“外、外頭有什麽啊？”
安定堯深吸了口氣，不信邪般，再往外看了一眼。
最後，他放棄掙紮。
“喀”的一聲，安定堯面朝下，腦門磕在桌上，像受了什麽天大的打擊。
他聲音顫抖，同全汝音說：“別問，你會怕。”
看見安定堯都怕成那樣，全汝音深以為然，重重點了點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