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班梓嫣發現兩人這會兒的姿勢時,腦子裏第一時間想到的是──
難怪方才摔了的時候不疼呢。
有符朝然給她墊背,她能怎麽疼?
石壁不知摻有什麽晶石,發出微微幽光,讓山洞裏不至于陰暗一片。
回過神來以後,班梓嫣立馬掙紮站起:“抱歉師尊,可壓疼你了?”
符朝然坐正身子,輕搖了下頭:“并無。”
他半垂下眼,不知該怎麽同班梓嫣說出真相。
與其說是她壓了他,倒不如說是符朝然在意識到班梓嫣快要摔了之前,自己就已做出反應,将她拉至自己懷中。
疼是真疼。
重重摔在凹凸不平的石路上,班梓嫣煞不住腳步,也重重往他身上一壓。
梅花的香氣襲來,就像被兜頭澆下一堆花瓣。
班梓嫣起身時,将這花香也一并帶離,符朝然指尖微擡,像是想留住什麽,最終只是輕捏住自己拳頭。
符朝然問:“你……并沒受傷吧?”
也許需要一個借口,符朝然才能給自己看向她的理由。
班梓嫣伸手想将符朝然攙起,面上因狂奔還微有些紅,鬓邊的碎發微亂,黏在她頰上。
“我沒事的師尊。”
她眼神歉然,對于自己摔在符朝然身上很是過意不去。
符朝然看她瑩白的掌心,并沒有選擇握上,而是自己站起。
他覺得,此刻若再碰觸她,似不是那樣合适。
“可要歇息一會兒再往前走?”
符朝然的提議固然很好,但班梓嫣想了想,還是搖頭婉拒。
“都已經來到這裏了,秘寶幾乎就近在眼前,我也想早些看看,那秘寶究竟生得什麽樣。”
班梓嫣日日練劍,雖說于修練上并無什麽幫助,但體力卻是被練得絲毫不弱。
方才那樣一通跑,換以前她肯定還得喘上一會兒,如今氣息卻早已喘勻,立刻動身都不成問題。
班梓嫣擡眼看了向魔息動向,指向前方。
“魔息一直往前方延伸,順着往洞裏走,應就是我們要找的地方了。”
符朝然點頭:“那便走吧。”
他擡步就想往前走,班梓嫣見這路不算平穩,前方還有凸起的石頭,忙拉住符朝然的手。
“師尊,慢點兒走……還是我牽着您吧。”
符朝然抿了抿唇,終是艱難對她應了聲:“……嗯。”
山洞裏,輕微的說話聲,都好似被拉得綿長。
班梓嫣微燥。
覺得符朝然那一聲就像被無限放大了般,惹得她也不好像在外頭那樣,放肆對符朝然談天說地。
山洞瑞安靜得除了上頭因潮氣凝出的水珠落下,打在石上的聲音外,便僅有她倆的腳步聲。
在外頭走着時還算空曠,班梓嫣還能透過說話轉移自己注意力。
山洞裏逼仄,又不好談天,他們兩人是手牽着手走在一處的這個事實,就更在班梓嫣腦中揮散不去。
──如果回到千淩門的話,大抵就再沒有這樣的機會了吧?
這樣,能光明正大,牽着他手的機會。
班梓嫣茫然看着深處因越來越濃郁,看着就像一片深紫色的魔息。
不由想到,要是這條路,能一直走下去,那就好了。
但,沒有哪條路是走不到盡頭的。
就算再如何不想,窄小的道路前頭,還是出現一處廣闊的湖泊。
湖水周邊寬敞,班梓嫣看了一圈,除了他們進來時的那條小道外,就再無其他出路。
然後,湖心處有座石臺,從石臺還延伸出一條通往湖邊的灰色石路。
“師尊,我們應是到了。”
班梓嫣頓了下,小步小步走得很慢,以求能将這段路再走得久些。
“石擡上漂浮着不知什麽,看着就像是……一個卷軸?”
從她的視野望出去的,只能瞧見書上被濃重的魔息包覆。
倘若符朝然也能視物,瞧見的就會是藍色的靈氣從另一邊的方向,包裹住它。
“那應就是秘寶。”
班梓嫣想也是:“那我去取過來!”
師尊都說了,秘寶所在,想來應無妖獸鎮守。
在符朝然颔首同意後,班梓嫣便迫不及待踩上石路。
這路沒問題吧?
一開始她還有些疑慮,用力踱了幾腳,确認它的穩固程度後,才敢雙腳踩上,
班梓嫣小跑着跑到石臺前,細細打量秘寶的模樣。
卷軸被以紅繩捆着,班梓嫣也沒想過要在這兒将其打開,将有自己半條手臂大的卷軸抱在懷裏後,拿了就跑。
她還回頭納悶看了一眼。
咦?沒垮啊?
她還以為拿走秘寶後,石臺和路都會崩裂瓦解,到時她就只有摔進湖裏的份。
為了預防這點,她才特意将符朝然留在湖邊,以防萬一,還能從外部請求支持。
班梓嫣一直注意石臺,也就沒發現,被她抱着的卷軸在接觸到她時,卷軸本身的魔息閃爍了下,随即被班梓嫣吸入體內。
等她重新再将視線落在秘寶上,魔息早就被吸得幹淨,班梓嫣就算瞪大眼細看,也沒法再看出什麽端倪。
“師尊,我拿到了。”
班梓嫣把手中卷軸抱起揮了揮。
符朝然隐約能看見一點輪廓,在班梓嫣朝他将卷軸遞來時,符朝然正打算接過細瞧。
就在他掌心接觸到卷軸一端的剎那,靈氣湧入他體內,緊接着,捆緊卷軸的紅繩驀地解開。
班梓嫣傻了。
怎就自己開了?
她傻楞楞将這詭異情況道出,符朝然也對此稍稍困惑。
畢竟是傳說中的秘寶,對它的記載少之又少,且,也不知他們所得,是否就是實物。
“裏面寫的什麽?”
班梓嫣才要去看,符朝然卻見她并無動作,反還瞪大了眼驚恐盯着符朝然看。
“師尊,我動不了!”
準确來說,班梓嫣并不是動不了,而是身體沒法随她心意去動。
四肢不受自己擺布,就好像被釘在原地似的。
幸好,身體動不得,但眼珠子還算歸自己管。
班梓嫣努力去瞥卷軸上浮現的影像。
白色的紙面像是被誰倒了墨,墨跡暈染開來,形成一幅畫像。
這類型的畫像,班梓嫣并不算陌生,因為她幾乎是日日對着記載着劍式的書冊翻看,并加以演練。
但畫像只是停頓一下,又很快閃現,變成另種班梓嫣不熟悉的圖。
班梓嫣越看越迷糊:“師尊,卷軸上的功法變來變去啊。”
這是在玩什麽?
符朝然倒是曾在越真找出的典籍中,看見寥寥幾句記載。
“應是裏頭所記載的功法,在尋找是否有與你最為适配的。”
“當真?”
班梓嫣眼睛都亮了。
就算角度艱難,她也還是歡欣地往卷軸看去,滿臉的期待。
她想什麽全寫在臉上,符朝然知道她心中果真還是在意修煉毫無進展一事,心知這趟秘境是來對了。
符朝然欣慰,但轉瞬,他面色一僵,像是有什麽令他大為不解之事。
班梓嫣注意到了,問他:“師尊?”
符朝然困惑,自己也沒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便與班梓嫣說出實話:“……我也動不了。”
他本想擡手,擋住自己嘴邊笑意。
可想要擡起,就像有什麽人重重按住他的手,讓符朝然別說舉起,連捏起拳頭這等細微的動作,他都做不到。
符朝然試圖以靈力強行沖破。
本以為這樣就成,可傾注的靈力越來越多,半點卻無松動的跡象,反倒還像──都将他自身靈力,給吸走那般。
情況不對。
身體動不了、亦無法以靈力突破禁制,再還有的異樣就是……
班梓嫣輕輕擰緊眉頭,因方才急奔,雙頰本就微紅,這會兒頰面的紅卻是染得更深。
她很是迷茫地問了句:“師尊,您有沒有覺得……山洞裏變得好熱啊?”
一旁就是湖水,山洞陰暗潮濕,長年照射不到日光,應是陰涼舒适才是。
可自從不能動以後,陰涼不再,身體的溫度也漸漸升高。
班梓嫣再瞧眼前同樣不能動的符朝然,他白皙的顏也同樣微染了一點的紅。
“……确實熱了起來。”符朝然低聲回了一句。
他嗓音向來輕潤,偶有低聲說話的時候,那樣的音調在此刻聽來,卻是帶了點微啞。
符朝然即便半垂下眼,眼尾的紅也讓班梓嫣看了個正着,讓她将本要問的問題一下忘得一幹二淨。
班梓嫣一直都覺得,他生的是真好看。
毫無瑕疵的容顏,性格脾性也挑不出什麽缺點,總在她最需要的時候,默默陪在身邊。
班梓嫣曾經疑惑過,怎麽自己在桑榆峰上,随意席地而坐都不會髒了衣裙,但在學堂外跟朋友打鬧時,身上就會沾上塵沙。
只要符朝然在,他就會巨細靡遺地護着自己,連這種小地方都不例外。
就像現在,他可以不用親自出馬也不打緊,卻還是為了自己過來了。
班梓嫣心中泛起暖意,不知不覺間,兩人的距離好似縮短不少,只要将手擡起,就能碰到符朝然的臉……
等等。
班梓嫣瞪大眼,符朝然也同樣露出訝異的眼神。
他們之前離了足有一大步的距離,可這會兒怎麽真的越靠越近?
像有什麽力量注入體內,身體像牽線魁儡那樣,不受自己控制。
“秘寶尋到适合你的功法後,會引領你……”
符朝然說是這麽說,但他與班梓嫣兩人都一頭霧水。
既然如此,為何連符朝然自己,都被迫動了起來?
還有,更奇怪的事發生了。
“為、為什麽……”
班梓嫣眼睛瞪得不能再大,實在不能理解眼前情況。
若是同符朝然靠近也就算了,她還能告訴自己,也許是需雙人搭配,才能施展的劍招等等。
但是吧……
扯開腰帶,在解衣裳的動作……
哪項功法修煉前還得經這道程序的?
符朝然也覺狀況似乎不大對勁。
他問:“可看得見卷軸上展示的,是哪個門派的修煉之法?”
“我看看……”
班梓嫣死命瞄向卷軸,最先入眼的是顯示出的畫像。
這回的圖像與先前劍招都不同,是雙人的。
班梓嫣心想:我就知道!
看第一眼的時候還好,等看了第二眼,班梓嫣卻露出古怪的神色。
那修煉圖像吧……怎麽越看越像是……
……小人書啊?
等班梓嫣瞄到邊上寫的小字,目光都直了。
符朝然被她變化如此多樣的表情給逗笑,問她:“上頭寫了什麽?”
班梓嫣艱難将目光轉回,嘴張了張,還沒說出什麽,臉先紅了。
她腦袋亂如糨糊,不信邪般再看一眼,接着再瞳孔地震地轉回來,狠狠閉上眼。
班梓嫣深吸口氣,知道再怎麽難以啓齒,這話還是得說。
她抿了抿唇,避開符朝然澄澈的琥珀色眸子,才敢講話說出口:“上頭寫的……是合歡心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