皚皚雪山,兩個螞蟻大小的人正在盯着暴風雪前進,那淩厲的寒風猶如帶刺的刀刃刮在臉上,生疼生疼的。
路遙在雪中艱難地行走着,她心中焦急,還有些慌張,這是她第一次與沈玉失散,這樣冰天雪地的環境下,還有妖獸出沒,沈玉随時都有可能遇到危險。
她眉頭緊蹙,緊緊抿着唇,悶頭前進。沈玉的下落成了懸在她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讓她隐隐透不過氣來。
在她清醒過來,沒見到少年的那一刻,她方寸大亂,就連此行的目的都無暇顧及,原來不知不覺中少年已占據了她的全部心神。
往常沈玉一直跟在她身邊,叽叽喳喳地說話,偶爾耍點小性子,十分可愛,卻不鬧人,她一點感覺也沒有。直到現在與少年失散,她突然覺得身邊好冷清,好安靜,讓她不習慣,甚至有點——害怕。
沒錯,就是害怕。從她下山以來,少年幾乎一直陪伴在她身邊,她從未覺得孤單和寂寞,沈玉的跟随讓她忘了初到異世的心态失衡與茫然無措,一瞬間成為了那個被依靠的人,讓人感覺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人都是被需要的,一旦失去了這種信念的支撐,那麽她也就喪失了生命的光芒。
現在她獨自一人時卻突然有了一種茫然恐懼,無比孤寂的荒謬感,像是宇宙中失了重的旅人,沒有萬有引力墜着,人便是輕飄飄的,一直落不到實處。
容垣一言不發地跟在路遙身後,看着她因少年失去了以往的淡然,心情分外複雜,心裏還有一股突兀的酸漲與嫉恨,莫名其妙,又擺脫不掉,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非常憤怒。
他目光深沉地注視着前面的人影,一直以來的生存經驗告訴他,這種不可控的因素最好及早消滅,否則遲早成為致命之因。
正在此時,前方的人影倒在了雪地裏。
一處山壁的岩洞中,路遙突然驚醒。
她做了一個噩夢,夢見沈玉遇到危險,在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她在一片白茫茫的雪地當中怎麽也找不到他的人影,她高聲大喊沈玉的名字也得不到回答,她急躁地在原地打轉,卻在此時傳來沈玉凄涼的哭喊,路遙猛地驚醒,就看到了眼前溫暖的火堆,還有坐在一旁閉眼入定的容垣。
她感覺身上暖洋洋的,體內靈力也略有恢複,她坐起身,這在發現自己周身用靈石擺着的聚靈陣。
她發現他們正身處一處岩洞之中,這裏面幹燥潔淨,四面都是岩石,這裏的山體經過暴風雪的洗禮早已變得堅硬無比,因此這處天然的岩洞為二人提供了一個暫避之所,将狂風暴雪阻隔在外。
路遙看了一眼正在修煉中的容道友,索性也準備閉眼,吸收起聚靈陣中的靈力,她突然想起之前的火烈丹還剩最後一顆,路遙服下,這才重新入定,運轉法訣,吸收其中的靈力。
容垣睜開眼睛看了路遙一眼,沒說什麽,又轉頭盯着火堆出神,面無表情。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麽出手救下了路遙,鬼使神差地将人帶到了岩洞中,還為她悉心布置法陣,恢複靈氣。
之前的大戰讓路遙靈力耗盡,筋疲力盡,而她純度極高的火靈根屬性是她對火靈氣的依賴性過高,這雪原上的冰靈氣充盈,與她屬性相克,讓她極不好受,丹田裏的最後一點底子消耗完,這才暈了過去。
現在服下了火烈丹,路遙感覺一股熟悉而霸道的熱流自上而下,流遍周身經絡,最後彙聚于丹田之中,貧瘠的丹田之中就像久旱逢甘霖一般立刻被火靈力沖滿,那滾滾發燙的感覺讓她安全感十足。
路遙不停地壓縮靈力,循環往複,終于全部吸收掉了火烈丹的藥效,她睜開眼來,眼中火光閃過,她感覺渾身又恢複了力氣。
路遙感激地看着不遠處的容垣,短短時間內他已經幫過她兩次了,路遙知道在這裏這樣的相助有多麽難得,誠摯地對着他道謝:“多謝路道友相救,救命之恩,路遙——”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容垣睜開眼睛定定地看着她,忽然道:“我們不是朋友嗎?”
路遙愣了一下,“當然!可——”
“那就不必客氣。”容垣對着路遙溫潤一笑,他整個人的氣質随之變得溫和,真如陌上公子,謙謙如玉。
路遙愣了一瞬,感慨:長得這麽好,還這麽樂于助人,真是個好人!
路遙倏地爽利一笑,一頭短發襯得她飒爽英姿,“那就多謝容兄了,日後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就說,我絕無二話。”
容垣壓根不知道自己被路遙發了一張好人卡,心裏還在為自己示好的行為終于拉近了倆人的關系而竊喜。
“對了,容道友可曾遇到其他人?”路遙打聽起現在的情況來。
“未曾。”
“那我們趕緊去找他們吧。”不知耽擱了多久,路遙急着出去,她不止擔心沈玉,還有封昱和崔天幹。
他們倆也是因為她進來的,如果他們出了什麽事,路遙将難辭其咎。
“好。”容垣站起身,應道。
于是倆人從岩洞離開,到了外面路遙才知道這洞穴位于山體的半山腰之中,她飛身落下,看着眼前連綿不絕的雪山山脈,壯美得令人驚豔。
山腳下,有東西兩個方向,路遙若有所感地踏上了東去的步伐,容垣無異議,自然跟上。
而在雪原的另一處,同樣有兩個小不點遇上了麻煩。
沈玉帶着小白一路前行,尋找路遙的蹤跡,雪地上蹦蹦跳跳的小白一會兒撒歡跑遠了,等在前方,兩爪子捧着路遙送給他的“雪珠子”不停地舔着,好像那是什麽了不得的美味一般。
等沈玉走到他身邊時他又竄了出去,這次,一不小心,小白就将嘴邊的珠子吞了下去,圓溜溜的珠子瞬間就順着嗓子眼滑了下去。小白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身後的沈玉還以為小白又在瞎胡鬧,等他走到他身邊時,發現小白熊還是一動不動,沈玉這才覺出不對,他喊了一聲,又用腳輕輕踢了小家夥肥嘟嘟的屁股一下,小家夥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屍。
沈玉趕緊蹲下身檢查了一下,身上毫發無傷,氣息平穩,就跟睡着了一般,沈玉無奈,只好将他抱起來走了。
他一路沿着山腳向西前行,兩眼緊緊盯着四面八方,試圖找到路遙的身影,卻一無所獲。
湊巧的是,居然遇上了另外三人,容志、容寧和容靳。
遠遠看見三人,沈玉立即停在了原地,警惕地盯着他們。
顯然,對面的三人也發現了孤身一人的沈玉,哦,還有一只小畜生。
他們三人對視一眼,就目光深沉地朝形單影只的沈玉的走了過去。
“沈道友,怎麽獨自一人在這兒?”其中相貌平平的容志面上帶着僞裝的微笑問道。
沒有路遙在身邊,沈玉毫不掩飾對于天道宗的不喜,看向三人的迷人的眼眸中盡是厭惡與憎恨。
他默不作聲,緩緩後退,心裏迅速思考着在三人的圍攻下自己逃生的機會有多大。
三人相視一笑,那容志又滿懷惡意地緩緩開口道:“沈道友在找人嗎?我們可以幫你呀!”
“對呀!不要跑啊,我們可以幫你找到你的同伴。”
“只不過,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可否借沈道友的法寶一觀?”
“不勞大駕,我已經聯系上了路姐姐,她馬上就到。”沈玉面不改色,有恃無恐般站立在原地,一身紅衣,冷豔俏麗,此時的他竟散發出一陣攝人的氣場。
三人驚疑不定地看着他,彼此對視一眼,心裏打起了退堂鼓。
沒人發現沈玉的雙臂緊緊地抱着小白,勒得小白熊都快喘不過氣來,要是他清醒時保管熊掌就招呼上了,可是現在他仍然一動不動地趴在沈玉懷裏,一點動靜都沒有。
那位女修不知為何,很得師兄看重,如果被他看到,他們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剛開始發現孤身一人的少年時,三人想法不謀而合,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他們忍不住起了貪念,只要趁現在解決了這小修士,再奪走法寶,簡直神不知鬼不覺,這樣惡劣的環境誰知道他是凍死在雪地裏還是被妖獸吃了。
之前那一扇就将金丹期的大妖制服的場景讓讓幾人深深震撼,轉而遺憾地想着這麽厲害的法寶竟落在這一煉氣期的小不點手裏,簡直暴殄天物。
這一念頭深深根植在三人心中,見到落單的少年,可不是瞌睡來了老天爺都給遞枕頭!
三人轉身準備離開,突然感覺不對,回頭一看,那少年果然不在了。
“追!他跑不遠!”容志氣急敗壞地喊道。
三人立馬循着少年的氣息而去,沒多久就看到了那在雪地中飛馳的紅色人影。
他們畢竟是築基期,之前對戰時,靠着“裝死”保存了大半實力,現在用來對付這樣一個修為低下的小少年還不是綽綽有餘。
“居然敢騙我們!哪裏跑?”